魏谦游以这般高难度的姿势,自然是一夜没合眼。刚打了个盹,就被三人之间的对话惊醒。
顶着重重的黑眼圈,却是掩饰不住自己的笑容:“你们怎么这般表情,如此皆大欢喜难道不好吗?”
婉绾二人连道恭喜,虽从魏谦游身上看不出什么皆大欢喜的样子,但只要师父开心便好,她们才不会去反驳什么。
魏谦游欣然受了,想叫婉绾二人先行离开,谁知两个小丫头就托着下巴端详起他的丑态来。
字条上煞有介事地描述了当晚的经过,连魏谦游“作案”时的心理活动,和过程中的感受都描述得很是详细。
赵清绾连道师父有着非同常人的魄力,温婉却是越看越觉得熟悉。这些事情师父有没有胆子做她不知道,但总觉得是她亲自体验过的。
又忖了片刻,温婉一拍脑门:“哦!原来那天夜里的鱼腥味是……”
魏谦游连朝温婉使眼色,反思了一夜,他自然是先温婉记起,但他才不要解释清楚。看着云韶喂来的饭食,魏谦游宁愿此生都被绑着才好。
“困不困?”云韶在魏谦游脸上拍了拍。
魏谦游潇洒地甩头:“不困,若是韶儿你还没消气,多绑我一会儿也是可以的。”
云韶朝婉绾二人吩咐:“将他放下来,好生睡上一觉。若是他不肯睡,我允许你们敲晕他。”
魏谦游坏笑道:“这会儿睡了,夜里精神头便要足了。”
云韶以同样的笑容回应:“要的便是你夜里精神足些,越足越好。”
魏谦游心潮澎湃,精神头险些就被提了起来。婉绾二人则是发出“哦”的长音,作了然之状。
云韶手指逐一在三人额上戳下:“想什么呢,今夜到赵王府去,赵王要见你,我连银子都收了。”
魏谦游怏怏道:“这时节又是走夜路又是翻城墙的,属实折腾人,不如就换个地方睡。”
“错了,扬州新任知府虽是你当年安排的,但怕是早就失了管束。你若是允了他,定是要被他贪污一笔。”
赵王手上青筋暴起,折断了手中的笔杆。将折子一丢,冷视着头顶房梁处:“本王如何批阅折子,自有本王的道理,何须你来指手画脚。你若是睡不安分,本王就替你找个好地方。”
魏谦游哼道:“还不是你刚才骂人将小爷吵醒了,当小爷乐意管你呢?”
赵王脸上快要滴出墨来,魏谦游却没有息事宁人的意思:“听清绾说,你批折子总是要写错几笔。我估摸着是怕威胁到太子的位置吧?这我便好奇了,你是怕太子报复,还是怕当皇上?”
“你一介庶民,天家的事情倒是不少管。”赵王自诩定力超人,很快便收敛心神,不与魏谦游计较。
“那是,闲事之中也有个‘事’字,既然算是件事,管了定是有个中乐趣。”歪头看见赵王端了鸟笼子,魏谦游也信手从房梁上抓了只老鼠逗趣。
赵王嗤笑道:“说得倒是有几分道理,不过若是换作本王,就会先管好了自己的事情。听说云韶姑娘到现在还不肯嫁与你呢。”
魏谦游腾地坐起身子,出言反讥:“早晚的事儿,反倒是赵王殿下,人都老了还不想着娶亲呢?”
而后又若有所思道:“逸轩也曾说过不想娶亲,至于个中缘由也听他提及过,好像是为了……”
赵王勃然怒道:“你拿本王和那个浪荡公子作比?若非看在梁府尹的面子上,本王哪容得清绾与他亲近?”
赵王只觉受到了莫大的侮辱,刚想拽他下来辩驳一番,就听闻一阵连绵不绝的鼾声传来。
赵王悻悻地安慰自己:管他是真睡还是装睡,总之这算是他先退避、示弱,还是本王赢了的。
魏谦游是当真累了,上眼皮和下眼皮打架,嘴上和赵王拌了两句,便昏昏沉沉地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魏谦游迷迷糊糊地睁眼。看见面前多了一人,魏谦游笑赞道:“赵王殿下也有上房梁的癖好?不想还这般老道呢。”
“少说废话,赶紧换上。”赵王已经换好了衣裳,说着也丢给魏谦游一身乌漆嘛黑。
两人趁夜出府,并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路上赵王解释道:“穆晟藏着一个和本王模样相似的人,本王思来想去都觉得不可放任,今夜请你来便是将此人揪出来。”
魏谦游凑近仔细将赵王端详着:“这消息可是早先就得了,怎么今日才想起叫我找人?难不成你是假的赵王,想要将那真的抓来灭口?”
赵王挥手将他逐开:“少耍贫嘴,本王可不似清绾那般没用,说掉包就被人掉包了去。”你丫在本王府上赖一天了,连本王是真是假还分不出么?
魏谦游不忿道:“小爷教出来的弟子如何没用了?”
赵王神色间没有半点变化,魏谦游讨了个没趣,便凝神在自己脚下。
看赵王所带的路,永宁后府和敬王府都是这个方向,魏谦游一时也摸不清楚。
最终两人在永宁侯府门前停下,赵王低声道:“本王去查探林昭元,你则到敬王府去。半个时辰后,不论结果如何,都到秦淮码头来。”
说罢赵王便翻身跃入院墙,魏谦游怔愣在原地。刚看你步伐稳健,面容庄重,还道是早得了消息呢,结果你丫不知道人藏在哪儿啊?
对着赵王离去的方向啐了一口,魏谦游怏怏地朝敬王府溜达。不知道人在哪儿也就罢了,好歹早交代清楚好不好,非要小爷送你一道不成?
“这么多院子,翻找一遍半个时辰哪里够。”魏谦游信手推开一间屋子迈入其中,空的。接着又连进了好几间都是如此。
正欲放弃这处庭院,便见一支巡夜队伍迎面过来。魏谦游收息敛神,待得队伍从面前走过,轻手轻脚地跟在后面。
瞅准了机会,魏谦游快步抬手上前。几个巡夜守卫只听耳边吹过风声,并未发现队伍末尾已经少了一个同伴。
换了身衣裳,魏谦游又紧跟上去,故意撞到了前面一人。
“小心着些,留神再将你腿打折了。”那人轮值巡夜已是不满,又被平日欺负惯了的撞到后心,说起话来自然没好调。
魏谦游怯怯陪笑:“方才内急偷了会儿懒,怕叫责罚就走急了些。”
那人冷哼一声,再转头时,两人早已经被前面的队伍甩下。
“这下可好,要罚爷也得跟你一起受着。只怪你多说那两句,如今可该怎么办?”那人揪着魏谦游的衣襟,一双牛眼瞪得老大。
那人转头回来,魏谦游忙收了抬起的手。好在四周黑灯瞎火,没叫那人察觉。
魏谦游提议道:“终归是要挨罚了,不若我们就偷个懒,先溜回去。我请大哥吃酒。”
那人这才有了些好脸色:“还不止,若是要挨罚,你得把罪责全揽过去。”
听魏谦游应了,虽说语气中有些不满,那人还是转回身去:“别总以为爷是欺负你,你多替爷担些罪责,平日受他们的欺负爷总会替你出头。”
魏谦游忙道:“大哥说的不错,只受大哥一人的欺负,总好过受那许多人的。”
那人听他竟敢阴阳怪气,愤然转回头来,却见魏谦游狞笑着望他,而他自己腰间的钢刀这会儿正架在他脖子上。
“你要做什么,不要命了么?”那人刚一开口,魏谦游就将手上的力道加了几分。一句话说到末尾,几乎已经没了声音。
魏谦游三两下除去那人身上甲胄,紧接着又将他嘴吧捂上,对他就是一通拳打脚踢。
直到那人鼻青脸肿了,魏谦游才收手,施然坐在一旁问道:“穆晟抓回来一个意图冒充赵王殿下的歹人,你该知道关押在何处吧?”
那人心中叫苦道:“小的连这回事都没听说过,哪里会知道。”
“不知道?”魏谦游居高临下,一脚踏在那人胸膛。
那人不禁呼痛出生:“小的当真不知道啊,若是知道,就是借小的几个胆子小的也不敢欺瞒这位爷啊。”
魏谦游心道了声麻烦,将那人提起来,威胁道:“我能抓你一次,就能抓你第二次。今日的事情若是说与第三个人知晓,你知道后果的哈?”
那人连忙应承,魏谦游又指着一旁的矮墙道:“你现在到那里去装晕,明日天亮你再起来。这么简单的事情,不用我帮你吧?”
魏谦游刚一松手,那人就连滚带爬地跑了过去,倒也算是听话。
若是能用同样的手段对付穆晟就好了,叫他自己说出来岂不简单。只怕那假赵王没被藏在敬王府中,他可未必就能先穆晟一步赶到。他先打草惊蛇,到时找起来更是麻烦。
这偌大的敬王府找个人可真够受的,也不知韶儿收了人家多少银子,不管要多少都是要少了。
然而就是追要后账,也得先将人找到了再说。就是不怕赵王如何,赵王问云韶赔付时,云韶的脾气也够他受的。
魏谦游仰天叹了一声,接受了自己被赵王变相威胁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