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谦游张了张口,却是没说出话来,两人隔着范斌聊天,怎么都觉得有些怪异。这范斌也是不识趣的,就不知道避讳着些吗?
还是赵清绾率先开口问道:“师父做了王爷,可觉得和从前哪里不一样?还有师娘,有没有仗着王妃的名号,到人家府里明抢的?最重要是婉儿,定是伤心坏了,师父可得替我将她好好劝劝。”
魏谦游无奈笑道:“你一口气问这么多,叫师父先答哪句?”
赵清绾讪讪,又道:“就先说说婉儿好了,如今我们都不能见面,若是害的婉儿想不开做傻事,我第一个就不放过不叫我们见面的。”
说着,赵清绾狠狠瞪了范斌一眼。然而范斌却并没有多余的反应,目光漫无目的地搭在某处,似乎没听懂赵清绾是在说他一般。
魏谦游换了个角度,总算不叫范斌占了他大半的视线,这才道:“若要说她没事,恐怕你也不信。你回宫的那天,你师娘劝了她整整一夜,往后倒是没怎么闹过。若说寻短见,该是没多大可能。”
赵清绾扁嘴道:“相比之下,婉儿还有师父师娘劝说着,清绾就不一样了。没人劝不说,还要整天对着个会走会说话的石头,当真是碍眼。”
“你虽不比婉儿心思细腻,神经却比她大条不少,身边没人劝着也不怕你想不开。”魏谦游说话时还挑了大拇指,赵清绾却没从这话中听出多少称赞之意。
眼珠一转,赵清绾对魏谦游挤眉弄眼一阵,又朝范斌努努嘴,最后低头看着脚背。
魏谦游看得一头雾水,对于赵清绾的暗示,实在不理解其中深意。早知道话都不能痛快说,就该将温婉一起带来的,她们两人之间的默契才是叫人羡慕。
做了好一番努力,魏谦游总算是一拍脑门:“光顾着说我们了,还没问清绾你呢,在寝宫之中不比从前自在吧?”
“亏得师父还知道关心清绾呢。”赵清绾撅嘴抱怨了一句,答道:“还不是整日被人看着,无趣得紧。若不是师父今日来看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紧接着赵清绾似是无意间的异想天开,提议道:“从前清绾道是师父身手不错,金陵无人能比。今日才知道,原来这石头也是个厉害的,心中自然作过一番比较。”
“然而心中比较,却不及眼见为实。反正也无聊的很,不若师父就跟他打上一场,也算是让清绾开开眼嘛。”
魏谦游佯装推脱:“你都不是少年心气了,还总想着看人家比试做什么?再说拳脚无眼,伤了和气就不好了。”
范斌道:“皇上的命令,是叫在下保护公主的安全,不让公主四处走动。在下并没有给公主助兴的职责,若是公主想看,不妨另寻旁人。”
赵清绾哂笑道:“怯战直说就是了,又没人会笑话你,做什么还提自己找这些说辞。”
说完,赵清绾也没指望得范斌答复,直接转向魏谦游道:“师父怕伤了他,他却是看不起师父的,就算师父不在意,清绾可忍不了。”
魏谦游依旧好言相劝:“清绾,范斌也是职责在身,你何苦与他为难。似你这般性子,就不怕没人敢娶你?”
魏谦游几次三番地劝说,叫范斌也摸不清虚实,不由朝魏谦游望了一眼。
赵清绾哼鼻一声:“清绾本就没想过嫁给旁人,他们不敢娶,清绾还不肯嫁呢。只是师父啊……”
“怎么?”魏谦游投去一个疑惑的目光,询问道。
赵清绾急得扯着自己的衣摆,半天才想出个没什么说服力的说辞:“只是师父方才也听见了,范斌是皇上派来保护清绾安全的。师父连他身手如何都不知道,哪能不考校一番呢?还是说,师父根本不在乎清绾的安危了?”
一语至此,赵清绾的眼眶微微泛红,魏谦游忙把头别开,为难地看向范斌。并非出于对赵清绾的不忍,而是这眼泪旁人看着我见犹怜,魏谦游却知道其中参杂了多少表演的成分,若是一直盯着恐怕会忍不住笑出来。
范斌默不作声,魏谦游的目光似是从他身上穿过一般。不论这师徒两个是不是在演戏,都与他没有半点关系。
魏谦游叹了一声,温言劝道:“清绾,你别太伤心了,师父哪里会不关心你呢。师父知道,人不开心的时候,什么都爱往不好的地方想。正因为如此,你才要努力叫自己开心些。”
怎知魏谦游不劝还好,这一劝赵清绾的眼泪就似决了堤一般往下掉,隐有几分要将这寝殿淹了的豪气。
魏谦游手足无措,只得低声下气地求范斌道:“你瞧瞧清绾这架势,劝是劝不住了。你我就象征性地过两招,将她哄开心不就成了?难不成非要我去求赵王,你才肯卖这个面子?”
范斌脸上的表情依旧吝啬,眼中却是多了些什么。心里犹豫了半晌,沉声道:“那在下就得罪了,咱们点到即止。”
说着,范斌快速退步,与魏谦游拉开距离,有模有样地拱手示意。
魏谦游依样如此,却是没急着动手,唤赵清绾道:“清绾,师父妥协了还不成吗?你要是再哭,可看不见我们比试了。”
赵清绾还假装反应了一下,才缓缓地收敛了哭声,肩膀却还是不停地抽搐着。
“这便对了。”魏谦游笑对赵清绾说罢,话音还未落地,人已经欺身至范斌面前。
范斌早知道这魏王不是泛泛之辈,当即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凝神相对。同时心里也做了思量,不论孰高孰低,打上几个回合他就认输。既给了魏王面子,有哄好了公主,可算得两全其美的法子。
为免叫范斌察觉出端倪,魏谦游开始还是收了手的,念着那点到即止的原则。
范斌见状,心里仅存的半点疑虑也被打消。既然能被皇上赐封魏王,定然也是一言九鼎之人,此次可是他小人之心了。
然而数十回合之后,魏谦游似乎是久攻不下,被激起了好胜之心,出手时的力道、速度都提了一个层次。
范斌已经略感吃力,但听得一旁的赵清绾鼓掌叫好,不想扫了公主的兴致,没多说什么。心中略忖之后,也放开了拳脚。魏王的身手显然在他之上,主导权自然掌握在魏王的手中,是以他也不怕将魏王伤到。
赵清绾面泛激动之色,心里却是着急。师父也太有耐心了,到现在还不下狠手,她等在旁边却是着急的。心思微动,赵清绾面露向往地朝两人走近了几步。
范斌见状心惊,魏王是面朝他的,正好看不到清绾公主过来。若是他们再打下去,保不齐就伤到了公主。
赵清绾意在扰乱范斌的思绪,只在两人比试的范围之外就停下了脚步。然而范斌的注意已然被吸引开,一时不慎就被魏谦游挑肘打在了肩头。
初受击是还没觉出什么,再缠斗几个回合,那剧痛却是自肩膀传遍全身。显是魏王在那一击中埋伏了暗劲,只是切磋招式,何至于如此狠厉。
察觉到不对的范斌,当即就要开口认输。然而魏谦游哪里会给他这个机会,狞笑一声,出手更是狠厉几分。这让本就是只有招架之功,无还手之力的范斌更是吃紧,魏谦游每次出手都像是要带走他全身的力气。
范斌清晰地感觉到,别说是分心开口说话,饶是他注意力稍不集中片刻,便会有性命之忧。毫不夸张的说,若不是他还有些手段,早就投了几次胎。范斌这才意识到,自己这是被魏王师徒两个给算计了。至于其中的原因,不用想也知道。
“嘶——这差事真不好做,看给我打的。”魏谦游抚着额角的一块淤青,没想到一时不慎就叫范斌得了一回手。但此番是来“搭救”赵清绾,魏谦游才不会承认是自己的疏忽,只抱怨是赵清绾找来不必要的麻烦。
赵清绾一脸笑意地跑来,摇着魏谦游的胳膊娇声道:“师父就别抱怨了,待会儿清绾亲自做些好吃的犒劳师父。”
魏谦游悻悻道:“那你可得用心些,若是没有和婉儿一样的待遇,可没这么容易将我打发了。”
赵清绾一口答应下来,这时候自然是师父说什么就是什么,她才不会有半句反驳。
瞅了一眼地上陷入昏迷的范斌,魏谦游又道:“回去见上婉儿一面,就快些回来。要一直留在府里,皇上还指不定派谁来要人呢。你胆子也够大,当真不怕皇上怪罪。”
赵清绾满不在乎道:“师父是与他切磋,不慎将他打昏的,又不是故意来抢人,谁叫他学艺不精呢。”
说着,赵清绾又凑近了些,坏笑道:“若是师父不明白清绾的意思,方才哪会配合的那般天衣无缝?这里除了范斌以外,再没人将我看着,师父也不必装傻了。”
被道破心事,魏谦游干咳了一声,狡辩道:“师父可不是怕麻烦,只是看你那样着急,想来婉儿也是等得着急了。能够避免的麻烦,还是避免了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