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扶额,苦笑道:“被你一打断给忘了,方才本王说到哪里来着?”
“说到那什么副将欠揍的样子,接下来该是发号施令了吧?”魏茵茵心急地提醒。
颜芊芊笑道:“还是我来说吧,往事历历在目,一刻都不敢忘呢。”
魏茵茵很不待见地白了她一眼,她是来听晋王讲故事的,你凑什么热闹。正要发作,感受着晋王按在自己肩头的手,魏茵茵消停了些。罢了,有故事听,又有晋王当椅子便足以,谁讲还不是听了。
颜芊芊目光深邃,似乎连接着如今和往昔:“当时柏柏急于立功,迫不及待地命令将士……”
“柏柏?颜柏柏?颜将军当真有个胞弟?”魏茵茵没忍住打断道。
颜芊芊点头,魏茵茵心有戚戚。好在没去请颜叔过来试探,听晋王说的那么真,她还真以为颜叔和颜芊芊是亲姐弟呢。
颜芊芊郁闷道:“小丫头你还听不听,若是说两句就被打断一次,这故事可讲不下去。”
魏茵茵亦是不甘示弱:“爱讲不讲,谁稀罕听你说似的。”
说着又亲昵地将小脑袋靠在晋王胸前,娇声道:“晋王哥哥这会儿该是想起来了吧,还是晋王哥哥讲得引人入胜。”
晋王听得这称呼嘴角抽了抽,若是这世道没变,本王似乎比你这小丫头的爹爹还年长几岁。脑中自动屏蔽了这声称呼,晋王缓缓开口……
颜柏柏振声下令:“即刻将这二人擒下,若敢反抗就地格杀!”
然而无人有所动作,颜柏柏顿觉失了面子,声调又提高了几分。
颜芊芊惋惜地看了晋王二人一眼,眼中的踟蹰逐渐转为决然,终是令旗一挥,而后便不忍再望向二人。
陆晓蒙将长刀横在身前:“我倒要看看,近年来北胡的将士有多少长进。友善,待会儿可跟紧了我,我带你出去。”
晋王心里思索着什么,没答话。他倒是没有太多的惊惧,只是看着面前的陆晓蒙心生可惜。赵王又是野心勃勃的,往后只余太子一人,怕是不能将他震慑住。
“生死关头,你就算埋怨我两句都成,竟然想都没想到过我?”这次轮到了颜芊芊打断,难以置信地不满道。
魏茵茵翻了个白眼:“有人真是喜欢自作多情,人家当时还和她没有半点关系呢,就指望人家念着她,真是好厚的一张脸皮。”
颜芊芊本来见她是个奶娃,不欲计较。被冷嘲热讽几次,终究是忍不住了。开口却没看魏茵茵,对晋王道:“瞧你,表露的也太过明显了,连这么一个小丫头都能看出,你我如今过于亲密。”
“谁跟你亲密!”魏茵茵被晋王捉着,整个人悬在半空,却是挣扎着朝颜芊芊挥拳踢腿。
颜芊芊撑着下巴倚在案上,闲适地瞧着魏茵茵的动作,还大发慈悲地坐近了些许。
“你倒是放心女儿,明知那里面不是真的关观,还将女儿留下自己一个人离开,心可真够大的。”云韶投去微责的一眼,怏怏道。
魏谦游陪笑:“叫茵茵相信我没跟着,才是让晋王和颜芊芊相信你我并未探听的最佳方法。不然你我这会儿偷听,还不提心吊胆的怕被发觉?”
听着屋内又传来了动静,魏谦游忙打了个噤声的手势,整个人向后仰躺在屋顶,将云韶揽在怀中。
陆晓蒙手中的长刀,乃是晋王聘请尔时中土最好的工匠所铸,寻常的兵刃交之即断。陆晓蒙身手也是不俗,带着晋王冲杀其中还显游刃有余。
然而刀乃凡器,人亦是凡人,终究是有个界限。一番鏖战之后,刀刃已经添了太多裂痕,终究是应声断裂。陆晓蒙也是体力不支,几次都险些被倒在地上的北胡将士绊一个趔趄。
颜芊芊瞅准机会,腾身跃起。在空中踢出两脚,分别踏在晋王胸口和陆晓蒙的肩头,便见两人向后抛飞出去。
意图乘胜追击的将士被颜芊芊拦住,颜柏柏也是及时止住动作。虽则不能抢到这样一个功劳,不免心生失落,但经年累月的习惯,早就让他把这位胞姐的话奉为真理,生不出半点反驳的念头。
颜芊芊头也不回,唤道:“副将何在?”
颜柏柏眼中闪过一丝欣喜,忙拱手上前,等待着颜芊芊的命令。
“那药可随身带着?”颜芊芊虽是询问,但心中已有答案一般,朝颜柏柏伸出手。
颜柏柏递上一个玉瓶,为难道:“可将军不是说,这药的药力尚还不够……”
颜芊芊抬手打断:“杀这两个没反抗之力的人,足矣。你带弟兄们先去,伤者尽快就医,死者查明亲属,列出一张名单送到我那里。”
颜柏柏领命,离开时不放心地看了颜芊芊一眼。
颜芊芊犹豫半晌,终是从玉瓶中倒出两粒殷红的丸药,塞入晋王二人口中。
“两位,此处乃是香竹茶楼,向来不会有人搜查到此处,二位可以暂时在这里。”颜芊芊说着,朝小院躬身后推开小院的大门,率先走进去。
本就体力透支,又受了那丸药的一通摧残。陆晓蒙被晋王扶着才得以站稳,却尚有闲心打量小院内的布置,纳闷道:“怎么就香竹茶楼了,听那名字,我还以为院中会栽满翠竹呢。”
颜芊芊无奈一笑:“世间有竹林,便是此处有竹林。置身世间,便与置身竹林之中无异。”
经过一条长长的过道,入眼的场景又让陆晓蒙忍不住牢骚:“没竹林就算了,茶楼怎么连楼都没有?”
三人面前的,不过是几间结构简单的屋子,合并在一起也不见规模。
颜芊芊笑容中的无奈又深几分:“心中有楼,此处便与楼无异。”
陆晓蒙登时变了脸色:“我中土人士,便是如今境地,依旧是可杀不可辱。颜将军想要羞辱我们,我绝不答应!”
说着话,陆晓蒙伸手就要去抢断刀,却是牵动了伤处,疼得嘴角一阵抽搐。
颜芊芊讪讪:“陆姑娘别见怪,这是香竹茶楼主人的原话,并非本将有意调侃二位。对了,说来主人还是个风雅之极的人呢。”
晋王安抚了陆晓蒙一番,又道:“听颜将军方才的解释,这‘茶楼’主人倒是惯会排解苦闷,只是颜将军就这么把我们带来,没关系么,不必与主人知会一声?”
“方才已经与他请示过了,此人向来好客,若是他在的话,定会以贵客之礼款待二位。”颜芊芊声音中不带半点表情,小院不多时就走到了头,却是忘了停下脚步,险些撞上。
晋王将陆晓蒙扶到一旁坐下,感慨道:“听颜将军如此说,本王倒是想见见这位风雅之人,听他自嘲倒也是种乐趣,只不知有没有这个荣幸。”
“怕是不能让晋王如愿了,此人以乐词乱我朝纲,已经被本将亲手格杀。”颜芊芊说这话时实在太过淡定,倒像是装出来的。
晋王闻言不禁想起颜芊芊之前的躬身,也对这院中还显稚色的几根青竹拜了一拜。
长叹一声,颜芊芊背对二人道:“本将不便多留,就先行离开了。待得避过这几日,本将再送晋王回中土。陆姑娘身子需要调理,就让她好生在此静养着。”
晋王拱手相送,却见颜芊芊走了两步转回头来:“晋王殿下,说实话我还挺喜欢你的。若真有朝一日天下太平,你可愿意娶我?”
晋王瞧了一眼陆晓蒙,见她状态还算不错,这才有心思道:“颜将军这时候就别来打趣本王了,晓蒙倒是有意娶你,就是不知道将军的意思……”
颜芊芊在晋王胸口锤了一下,直叫晋王眼前一黑。而后悻悻道:“一个男人家,这般扭捏做什么。看不上就说看不上,何必推到旁人身上。”
“还是晋王殿下觉得本将太过随便,只见过两次就要定下终身?实不相瞒,北胡确是比中土豁达些,但这并非是晋王殿下认知中的野蛮。本将虽未去过中土,但也听说过,中土有个词叫什么一见钟情的。”
陆晓蒙半耷拉着眼皮,你倒是钟情了,却属实叫我失望了一回。还想着作为北胡名将,这位姐姐该是如何的英姿飒爽,见了面才发现,这颜将军连身高都不比她高多少。
经过休息之后,身上的疼痛减轻了几分,陆晓蒙只觉手臂上什么东西勒得发紧,便伸手扯下。
“咦?这是什么东西,模样倒是别致。”陆晓蒙认真地盯着帕子上的花纹,倒是她从未见过的。
晋王没来由的有些紧张,快步过去将帕子夺了。面红耳赤道:“只是条普通的帕子罢了,你倒是看得入神。瞧你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也不嫌丢人。”
陆晓蒙愤愤道:“赵友善!你别看我这般样子就敢嚣张,教训你还是绰绰有余的。”
看着二人拌嘴,颜芊芊嘴角下意识地勾起一抹笑容。晋王自认动作够快,颜芊芊却还是将那帕子上的图样看得清楚。正是她当年出征时,将棋上的标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