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湘西,素来有落花洞女的传说。
湘西女性在三个不同的阶段,产生蛊婆,女巫和落洞女。穷而年老的易成蛊婆,三十岁左右的易成巫女,十六岁到二十三岁容貌美丽性情内向婚姻不幸的,易成洞女。
乍一听,张伶月都听符合的。
一旦被选中成为洞女,在旧习俗中是在洞口架起高柴,把洞女在洞口烧死,以此祭奠洞神。后来人性化一点,让洞女自己走进落洞之中,生死由命。
大多数出不来,偶尔出来一两个也疯疯癫癫,仿佛魂儿被抽走了一般。
听忍冬的口气,现在更人性化了?可以直接送死尸了?
祖奶奶一听,疑问道:“历年来往落洞里送的,可都是活的女子。大多是山上犯错的弟子,或者是误闯山上的行人。还从来没有送过死尸,不知会不会被洞神怪罪?”
“应该不会。”
忍冬说:“我凤凰山蛊本历史记载,凤凰山上落洞的洞神,十分喜好美貌女子,不分死活。只要进献进去,洞神自会享受,不用我等操心。咱们以前只是受了其他落洞的影响,才自然而然的以为要进献活人。师姐,能以死尸代替,免去一份杀人的罪孽,何乐而不为呢?”
我怀疑叫忍冬的大蛊女信佛,三两句就说动了祖奶奶。
“有道理。”
祖奶奶点点头:”既如此,就把这怀了孕的女尸打扮打扮,当做洞女往落花洞中送去吧。对了,还有”
她又指了指我:“把那具女尸体换上丫环的衣服,和洞女一起送去吧。今年送了个死尸,洞神总要有人服侍。加上咱们的千足蛊刚刚和血蛊缠斗,伤了元气,暂时用不了这么多尸体。”
“幺灵,你和你秋纹师叔一起给女尸打扮吧。”
祖奶奶整了整衣服:“其他人跟我回正堂看看,不知画中仙有没有对山上其他蛊女怎么样?”
说完,带头迈出了院子门。
忍冬一行人忙跟上,走出院子我还听到她的声音:“应该没有吧。弟子们没发救急的信号,也没有蛊虫来报信。画中仙既然当年和沅兰师叔交好,应该对后山比较熟悉”
声音随人渐行渐远。
“秋纹师叔!“
幺灵小蛊女声音甜甜的:“咱们该给这两具女尸穿什么装扮呀?”
她此时心里十分高兴,原本师父不把仙女姐姐赐给她她蛮失落。
这会一听可以仙女姐姐打扮,又活跃起来:“我想给仙女姐姐穿西方的婚纱,现在人结婚都穿婚纱。咱们的落洞女,不也是去和洞神结婚么?”
“只可惜师父不把仙女姐姐赐给我,不然我就有芭比娃娃可以玩了。”
“我想给她买好多漂亮衣服,玩儿换装小游戏。现在在我想把她打扮成芭比娃娃,师叔你说好不好?”
我一听,哭笑不得。
这小蛊女心心念念想把张伶月炼成行尸留在身边,就是为了玩儿芭比娃娃。
小丫头,你常年在深山没玩儿过芭比娃娃我可以理解,但你能玩儿个正常点的芭比娃娃么?
“师叔,师叔。”
幺灵一见秋纹只定定的盯着张伶月的肚子,也不说话,拉住她使劲儿的摇:“我想把仙女姐姐打扮成芭比娃娃,你说好不好嘛?”
“好好好。”
秋纹被小蛊女这么一摇,一下回过神来:“咱们幺灵说什么都行。走,先把这两具尸体抱进屋去。”
不一会,张伶月就被幺灵换好了一套她早珍藏好的婚纱。
料子洁白的好似天上明月,上面的珍珠和蕾丝勾花精致无比。款式和裁剪都是大手笔制作,一看就知道出自名家之手,不知她从哪里弄来的。
和张伶月比起来,我的就土多了。
不过一套普通传统湘西新娘结婚的伴娘服,头上还别了一朵大红花,土到掉渣。
不禁郁闷,同样是生活在凤凰山的一具尸体,这差别咋就这么大呢。算了算了,又不真是来结婚的。
这时候,幺灵正在给张伶月梳头发。
长长的头发被编成精致的公主辫挽在脑后,多余的毛头发结成一朵玫瑰花。
她理了理,才满意的放下手中的梳子,从抽屉里面拿出一顶小小的王冠,别在张伶月的头上。扑铃铃的钻石在灯光的照射下每一颗折射出不下二十八朵的火化,一下衬托出张伶月的盛世美颜。
我一看,心里酸酸的。
这样的场景,本来该发生在张伶月的婚礼上,我给张伶月梳头发,戴王冠,拉着她的手祝她和夫君百年好合。
看着她,结婚,生子。看着她和她喜欢的人,过幸福或者不幸福的一生,而不是以两具尸体的形式坐在这里。
我是假的死,张伶月却是真死。
但特么,怎么就,怎么就阴阳相隔了?
尽管这时哭不出来,心里已经如黄河泛滥了。
“师叔,师叔。”
幺灵的声音一下将我拉回现实中:“快过来看,我给芭比娃娃打扮的多美呀?“
说着,还搂过张伶月的头,脸贴脸一起照镜子。
这时候,有什么湿湿的东西滴在幺灵的脸上:“什么呀?”幺灵摸了一把大叫道:”师叔!师叔!她哭了。“
我闻声看过去,一滴泪顺着张伶月的右脸流下,张伶月的双眼睁的大大的,直勾勾的看着镜中的自己。
若她还活着,换个真的结婚的情景,张伶月自己也很感动吧。
“这可怪了,”
秋纹一见,也坐过来,:“还没见过尸体流泪的,喔,这尸体的皮肤湿湿的,估计是淹死的尸体,身体里的水而已吧。”
“不哭不哭。”
幺灵哪里听她解释什么原理,掏出土布蜡染手帕给张伶月擦了又擦:“当新娘子是高兴的事,不哭不哭,我给你擦擦你最漂亮了芭比娃娃不哭不哭“
“好了好了。”
秋纹一见,说:“我去叫几个人来,把她们洞女抬到花轿上去。幺灵你看着她们,别睡着了。”
“好!”
幺灵一听,正想怎么把师叔支出去,她就自己说要出去叫人了,忙催生生的答应:”师叔快去吧,幺灵一定好好看着她们。“
等秋纹一走,幺灵就那出一个苗绣香囊,放在张伶月婚纱的背后塞着。
一边塞一边说:”仙女姐姐,这是我自己发明的祛虫蛊。你到了落洞,一定好潮湿好多虫子。你带着这两个东西,带在身上,别的虫子都不敢近你的身咬你。还有还有,这是防腐蛊。能保持尸身不腐烂,是我秋纹师叔发明的。刚才师叔出去的时候,我从她身上顺下来的。你一定要烂的慢一点,幺灵好不容易把你打扮的美美的,烂了就不好看了。“
嘿,这小丫头还挺为她的芭比娃娃着想的,只是这话听着咋这么别扭呢。
两个蛊袋塞在张伶月身上,过了大约一个小时,秋纹就进来了。
还带着另外两个穿苗族便装的蛊女,这种装束不属于大蛊女,只是普通的凤凰山蛊女,平时除了炼蛊,还兼打杂砍柴,挑水,做饭一类的工作。
“你们,把洞女抬到院中的大红绣凤花轿上去。”
秋纹又指了一下我:“至于这个陪嫁的丫环嘛,就放在后面的藤轿上去。我刚才请示了祖奶奶,明天就把洞女送到落洞去。”
几个蛊女哪敢怠慢,速度就给办好了。
到了第二天,把我们抬到洞口,不知道进行了什么仪式,把我们“咣当”洞里一扔,一大波人浩浩荡荡离去了,只留下我和张伶月大眼瞪小眼。
我正焦虑,怎么假周放往我耳朵里塞得符还没解。
一下就感到脑子里热热的,一团火在脑子里炸开了,跟着我就能动了。
我第一反应就是摘下头上的两朵大红花,妈个鸡太特么丑了。跟着抹掉了嘴巴上的烈焰红唇和两团高原红,顺便打量了一下四周。
四周黑漆漆,不知来路。
还好我有阴眼,却也看不到来时的路了,只有一条小路,顺着涧下叮叮咚咚的溪水往前眼神,不知通往哪里。
不过有溪水在流的地方,指定有出口。
正想顺水下去看看,却起了一阵风。刮的我打了一个寒颤。
这洞里什么出口都没有,怎么会起这么阴冷的风?一定有不干净的东西要出来。
我还来来得及躲,一转身就撞上一个人。
“又有美女给本洞神享用了?太好了,上次在人间的好事被那个小丫头破坏以后,我都好久没有开荤了,今天一次送来两个,看来不错。”
“嗯,这个穿白婚纱的还不错。我喜欢,咦?怎么是个死的?算了算了,死的就死的,这么漂亮死的也行。”
等我看看清楚这“人”的脸之后,才知道在凤凰山的蛊室的时候,秋纹为什么说这里的洞神只要美貌,不分死活了。
”咦,还有一个活的?”
那自称洞神的一把揪住我后背的衣领,将我提起来,看了一眼一把丢在地上,大惊失色,一脸嫌弃的表情:”怎么是你?“
你娘!我最近怎么这么倒霉哟。
先被耳朵里塞东西,跟着被打扮的丑丑的,现在又被这个叫洞神的扔。
算了算了,莫生气,气出病来无人替。
我拍拍屁股站起来:”怎么?见到我很惊讶?我特么还不想见到你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