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货，出问题了……”林放举着手机，说到一半就有些说不下去了。
林晓紧皱着眉头，接过手机看了一眼，随即愣在原地。她看着旁边垂头丧气的林放，定了定神，继续低头看了下去。这个以廉价拼团著称刚兴起几年就火爆全网的购物平台，可谓是把大数据算法上演到了极致。
压根儿就不用重复搜索太多关键词，仅仅单凭一个关键词，后面就能根据你的喜好推荐出无数类似风格甚至是一模一样的产品链接来。价格大同小异，几乎像是把成本价格写在了上面似的，便宜得像是不要钱。
林晓跟着平台推荐衍生出来的产品详情，连续点了好几个链接，越看下去，越心惊。
这个平台上的东西，不仅抄了凡特斯店铺里的各种老款详情页和主图，甚至就连他们刚上新的新款，都被搬到了这上面来。
“怎么会这样？”林晓蹙眉，说：“这些我们已经卖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款，被抄袭盗图也就算了，为什么今天晚上刚刚上架的新款，也几乎被抄了个遍？”
不仅如此，偶尔有个别款式，在这个平台上甚至已经卖出了数万件。
“明明这几个都是我们才拿到不久的新款啊。”林晓喃喃说道，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眼里全是茫然和不解。
“不知道。”林放的语气里满是颓丧，说：“看评论，很多都说质感和版型不错，所以应该不是单纯地抄袭盗图卖货不对版的东西。”
不是货不对版，事情就更糟糕了。
打着原创旗号的凡特斯，郑重其事地推出了自己所为的原创新款。等众人激情下单买了一堆之后才发现，原来别的平台还以更低廉的价格，卖的品质还更好。在凡特斯刚刚把链接挂上去的时候，对方的销量都已经上万，买家秀成堆，虽然没有像凡特斯收到的那些长篇大论，但每条评论看过去，都能感受到对方无比真实的欣喜和满意。
不仅有人跑在了凡特斯的前面，凡特斯甚至才刚刚开始顺着对方的脚步迈出第一步。
“禄哥呢？”林晓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又问了一遍。
“不知道。”林放摇了摇头，或许是现在有人能和他一起把这么大的事情分享了一遍，林放的情绪明显好了很多是，压下眼里的热意，摇了摇头，说道：“刚才禄哥和我在这儿一起看来着，不过他什么都没说。他看了好一会儿，和我说出去抽根烟，后来就没有看到过他的人了。”
林晓心里一紧，不由自主地再次想到了当年的NEW-S-TEP。
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
众望所归的成功，身边所有人的期待和希望，全都在正踌躇满志的一瞬间，轰然倒塌。失败并不可怕，最可怕的是失败在最充满希望的时候来临。
触手可及的希望陡然碎裂，远比普通的希望消失要刚让人难受得多。
然而，最为可怕的是，这样的痛苦黄禄即将再遭受第二次。
“我发消息问问他先。”林晓强压下自己心中不断翻腾的各种想法，朝林放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来，说：“你先回去吧，现在时间也不早了。”
“哦……”林放这时候才像是突然回过神来了一般，看了看林晓，又看了看办公室里正在收拾东西准备离开的其他人，有些犹豫地开口，问道：“那这件事情……”
“没事，我等下会和禄哥一起把事情浓清楚的，你先回去吧。”林晓安抚地朝林放笑了笑，说：“明天你中午就得过来坐镇，还是先回去早点休息。”
“那行吧。”林放这才点点头。
林放走到自己工位上的时候，其他人都已经把东西收拾好，走得差不多了，也就只剩下徐远航和秦越越两人还在一旁等着送他。
“对了。”刚往门口的方向走出没几步，林放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往后倒退过来走到林晓身边，说道：“禄哥在最开始的时候，好像还接到过陈姐的电话，挂掉电话之后脸色就更难看了。”
“陈姐有回来过吗？”林晓想了想，又问道：“她今天下午的时候还在，傍晚是不是就没在了？”
“嗯，”林放点头，说：“不过他们在电话里说了什么，我也不太清楚。后来挂掉电话之后，看到禄哥一声不吭的脸色非常不好，我也就没有继续问下去了。”
“嗯，我知道了。”林晓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来，说：“你先回去吧。”说完，又朝门口等着的徐远航和秦越越摆了摆手，说：“今天辛苦了，到家之后都在群里报个平安，明天不用太早过来上班，路上小心开车。”
“你不跟着一起走吗？”徐远航出声问了一句。
“我就先不走了，”林晓扯了扯嘴角，故作轻松地开口，说道：“减少点拉回时间，明天能早点工作。”
徐远航皱眉：“别太拼，还是身体重要。”
“我知道，你们快走吧。”
“对了，”秦越越突然出声，好奇地问了一句：“怎么没看到禄哥？”
“他出去了，我正好收拾着等会儿他。”
“哦，那行。”徐远航点点头，说：“那你不要太晚。”
徐远航额不疑有他，和秦越越率先走了下去，只有林放在走到大门的时候，犹豫着往后看了一眼，悄无声息地叹了口气。
NEW-S-TEP的事情，他有听说过。
林放对当年的事情，也并不能够算是一清二楚。黄禄几乎没有正面地从头到尾说过这件事情，更多的还是靠各种电商运营群里，随口说上的几句八卦。
眼看着马上就能迎来全新蜕变的NEW-S-TEP，在大促前狠狠地摔了一跤。
那时候的互联网社交平台，正是热闹非凡的黄金时期。大促相关的事情，轻而易举地就能吸引到无数眼球，热搜一个接一个地上。身为互联网店铺之一的NEW-S-TEP，自然也跟着上了一次热搜。
只不过效果是反向的。
抵制抄袭的战火刚刚燃起，NEW-S-TEP就做了那只被打的出头鸟。
别的抄袭者，或多或少都会有一些粉丝帮着说话，甚至是洗白。但NEW-S-TEP没有，它不过只是一家普通的销量还不错的网上店铺。可供选择的实体店也好，网店也罢，都不胜枚举，但网页或者APP关掉之后，NEW-S-TEP很轻易地就会被人给遗忘。
一时间，NEW-S-TEP得到的差评和批判宛如浪潮。不管当时的黄禄，做出什么选择，想出什么方案来缓和补救澄清，都没有得到任何效果，只有一浪更高过一浪的讨伐。
NEW-S-TEP就这样理所当然地被击倒。
现在的凡特斯，仿佛正在一步一步地往NEW-S-TEP走过的路上走。
群聊声接连不断地响起，无一例外全都是工作室里的同事陆陆续续地到家之后，在群里发的报平安消息。
林晓拿过手机，盯着她和黄禄的对话框看了好一会儿。对方现在仍旧没有回复任何一条消息过来，也没有在群里说过任何一句话。林晓刚才也给陈素发了消息过去，同样也是石沉大海。林晓看了一眼时间，忍下了想给陈素打电话问个清楚的冲动。
林晓：你在哪儿？
林晓：他们全都已经回家了，只有我还在工作室里待着。
林晓：林放已经和我说了，我想和你好好谈谈，一起先把事情给捋清楚，我们再去想办法解决。
林晓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没忍住拨通了对方的电话，不出所料，听筒里传来了一堆忙音。
张亚楠：你现在休息下了吗？我看了你今天的直播，真的实在是太完美了！刚才还又去看了一眼店里的销量，是不是已经创下记录了？
张亚楠：我估摸着应该是比之前都要多的，这下你们可算是能够安心了。
张亚楠和其他人断断续续地都有发消息进来，微信的声音响了一会儿也就都彻底地安静了下来。林晓看着漆黑一片的窗外，犹豫了片刻，还是拿着手机走了出去。
凡特斯所在的这栋楼靠近边缘马路，楼下只是超市没有工厂，本身就带着些许的冷清。林晓站在楼下，抬头往楼上看去，四楼和五楼虽然仍旧还是灯火通明的一片，却已经没有了白天时候的热闹喧嚣，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落寞来。
林晓往前走了几步，看到了右边更为宽广的中心街道。
马路上没有了行人，只有昏黄的路灯扔在安静地亮着，还有右前方罗强他们的厂子门口，也还停了小货车。
估计是有货来，罗强他们正在加班加点地给毛纱倒毛。
林晓下意识地往路边看了一眼，黄禄的车没停在车位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开走的。如果是放在平时，楼下有什么动静，尤其是在凌晨的夜里，楼上都能隐隐约约听到个大概。
估计，黄禄是在马上快十二点的时候走的。那个时间段，直播室内和直播室外，都热闹得不行，所有人都满怀憧憬地等着十二点的到来，完全没办法分散出其他的注意力来。
林晓走到罗强的厂子门口，有些犹豫。脑海里似乎闪过很多乱七八糟的消息，却又似乎什么都没有想到，闭上眼依旧是空白的一片。
“诶，林晓。”还是罗强眼尖，搬货的时候看到院子角落里站着的人，走过来笑着朝她打了声招呼：“你怎么还没回家？现在这个点才刚刚下播吗？”
“嗯。”林晓下意识地应了一声，抬头看着罗强，突然出声问道：“你的车在吗？”
“啊？在啊，怎么了？”
“钥匙借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