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元帅府的内堂并不远,相比此前沈君瀚的吊儿郎当,如今的他倒有点沉默。81兄弟二人默契使然,一路上也没有多说一句话,彼此心照不宣。
亦如过去的那些年,苏亲王也好、绝世公子亦然、吴南恩主也罢,无论苏逸之是何身份,都是他沈君翰肝胆相照的兄弟。
二人一同出现在大元帅府的内堂,而显然云季尧有些许意外。毕竟玲珑阁是江湖门派,干得又是那偷梁换柱一事。
就在三人不漏痕迹的看了彼此一眼后,林清桂眼见那刺眼张扬的红色,心中怒气点燃。再看沈君瀚举止轻浮,不顾君臣之礼便质问苏逸之,说:“你就是将殿下的性命交给他这样的人吗?”
此话一出,让云季尧有些不明所以。他与林清桂相识2o年,他虽为武将却少有如今这般的声严厉色,就连方才林星宿生死未卜都未曾见他如此失控激动。
但二人毕竟是他的后生晚辈,云季尧难免有些想要为他们解释,这才刚刚起身,却被沈君瀚出手阻止。
举止虽微妙却依旧被林清桂看在眼里,沈君瀚本就坦荡,笑得放肆,说:“原来我们玲珑阁人在林大元帅看来,不过就是“这样的人”吗?”
眼看沈君瀚言辞挑衅,苏逸之居然在一旁一句不说,但林清桂的脸色早已铁青,云季尧审时度势的起身,尴尬的说:“林兄,玲珑阁少阁主沈君瀚素有侠名,明轩也与他算是旧识,倒也算得上英雄好汉,究竟生……”
“侠名?”林清桂指着内堂上的白幔与素花,说:“我妹妹头七未过,他穿着如此冒犯不说,居然还冒险刺伤殿下。倘若真有个三长两短,我如何和我死去的妹妹交代。”
林清桂悲愤难平,提及林青梅时声音也有些哽咽,然而这微妙的细节自然也难逃沈君瀚的耳朵。
一个常年征战沙场的大元帅,如今南国的护国元帅,提及自己的亲妹妹时心中也难舍亲缘。他的妹妹林皇后入宫2o年,贤惠仁善,却被人所害又死于冷宫,留下萧允言即便是南国皇储却又卷入四国纷争。
后宫之事,纵然手握兵权也难以干涉;然前朝皇储,身为亲舅舅又是一国元帅如何能够置之不理。偏偏两国对峙,众目睽睽之下,萧允言被人所伤、险些丧命。
劫后余生的庆幸,如今再看竟被人设局。堂堂一国皇储的性命竟被人这般儿戏,让他如何平息怒气。
沈君瀚嘴角轻扬,竟不顾礼数在众人面前将外衣脱去,说:“再下就好这红色,只是因为好看罢了。实不相瞒,今日如果不是林皇后,就算是四国国君,也不见得我会听话的换下这身衣服。”
玲珑阁少阁主,轻狂爱美、武功高强,这是江湖人对他的认知。然而腊月寒冬身穿一身锦白里衣坦荡释然,不负轻狂之名。一句“如果不是林皇后”放肆无畏,倒与“侠义”二字足以匹配。
苏逸之眼看林清桂脸色好转,行礼之后说:“此计匆忙,未与大元帅商议实为不妥。方才殿下还在头痛如何和大元帅解释这件事,现在想来大帅早已知晓。”
“允言也知道?!”大元帅拂袖说:“居然这般胡闹,难道他不知道他是千金之躯吗?”
“太子事先并未知情,只不过可能与元帅一样,定然是看出了什么端倪。”苏逸之说:“但是后来太子的举动,的确是出乎我的意料,我实在感激他对我的信任。”
林清桂转身一句不说,这些后生晚辈的计谋与行事作风比起当年的他们实在有过之而无不及,他有心欣赏但却无法赞扬。
多年朋友,云季尧看出了林清桂的尴尬,笑着说:“这两孩子又哪里是会向人解释的性子,今日这般也算是对林兄你的一份敬重了。”
林清桂终究是一国元帅,又是四国声名赫赫的战神,听到这话后脸色也有所好转,说:“端倪?伤口虽深,却避开要害与筋骨,就连太医们都说实在太过侥幸。你以为我会看不出来吗?这定然是高手所为,箭法没有一丝犹豫,精准迅猛。”
沈君瀚得意的说:“多谢大元帅的夸奖!”
云季尧没好气的看了一眼依旧吊儿郎当的沈君瀚,说:“少阁主武功高强,恐怕也正因为如此苏亲王才敢这么做的。”
林清桂一句不说,只是说:“救星宿的那个女大夫,难不成也是玲珑阁的人?”
苏逸之点了点头,说:“不错,与我爹有些渊源,医术高明。”
提到苏钧天,林清桂的脸色一变也就没打算继续探究,只是简单地命人带来林星宿的黑色衣衫给沈君瀚换上,便说要进宫见南帝。
这头林清桂才刚刚离开,那边沈君瀚便极为不舒服的扯着衣服,嚷着要回玲珑阁。
苏逸之与云季尧对他的举动自然是视而不见,仍由着他一路上抱怨衣服的丑陋和他的美貌折损。
云季尧此时忧心的问苏逸之,说:“皇上答应西明国3月抓到鬼修,你可有什么眉目了?”
苏逸之沉默片刻后,却说:“老师,准备何时离开南国?”
虽然话中没有提及任何因由,却让云季尧不由得有些骇然,他目不转睛的看着苏逸之,却不知从何问起。
本来就因为放不下他们这对双生子,云季尧一直挣扎着希望能够求得两全之法。可苏逸之此时话外之意不知为何竟有种视死如归的错觉。
就连沈君瀚也说:“苏麻袋,他到底是谁?”
“云姑娘当初为何进宫?”苏逸之面容平静的说:“老师还记得吗?”
云季尧的眼中满是肯定,断然说:“不可能,我说过小师妹早就死了!”
但转念一想,又看苏逸之眼中始终如一的波澜不惊,云季尧想起如今皇宫之中与秣云海容貌一模一样的云贵妃,他不可置信的说:“难道说……可这不可能……”
“云贵妃亦是南渝国皇族遗孤,她是秣云海的妹妹,而知道这个秘密的林皇后却被她诱骗服下诛心蛊。”
苏逸之的声音依旧平稳,这是他固有的说话方式,可眼中的冷漠却让人退避三舍不敢反驳。接着他又说:“皇后将所有当年她所知道的事都告诉了我,正因为如此诛心蛊毒作,死于冷宫之中。”
“可当年之所以有屠龙令早就杀了所有的皇族,就连吴南和四国所有藏匿的南渝国人都不能幸免于难,这……这不可能的!”云季尧惊恐的说。
“我爹当年和白尊主延缓战期,定然是留下后路,否则又如何会有鬼修和药王谷的那些人!”苏逸之一字一句的说:“更何况当年的云贵妃遗落在外,还是白灵风所救!”
本是极为难以置信的事,可沈君瀚却欣然接受苏逸之的解释,甚至摩拳擦掌的说:“原来是她!折磨了我爹这么多年,我要进宫杀了她!”
“等等!”苏逸之拦下沈君瀚,说:“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
“有什么好复杂的!”沈君瀚本想一掌打开苏逸之,但想起此前的事,便不耐烦的躲开,说:“新仇旧恨一起算了,你也可以给南帝一个交代,简单的很!”
“如果只是杀了她这般简单,萧允明为什么不做,我为什么不做,太子为什么不做!”苏逸之自然明白沈君瀚绝非儿戏,劝阻说:“她不过就是鬼修的替身,真正的鬼修仍然查不到!”
沈君瀚马上反问:“这和萧允明有什么关系?”
苏逸之说:“我也不懂,只不过他似乎一开始就知道鬼修的身份,并且佯作合作,借机铲除。”
“这都什么和什么,乱七八糟的!这会他又变好人了!到底是怎么样,你就痛快的告诉我,杀还是不杀?”素来简单坦荡的沈君翰不耐烦的说:“我是不会放过云贵妃的,我不管他是不是鬼修的替身!”
沈君翰的话倒也直白,没有那么多的绕弯。但听在云季尧的耳朵里却是另外一番意思,曾经何时他也让萧允明直接杀了鬼修,可他却断然拒绝。
云季尧说:“既然你知道她的身份,为何不将这件事告诉皇上?”
“怎么老师以为皇上当真狠心去杀秣云海的妹妹吗?”苏逸之极为冷静的反问云季尧,却足以回答所有的问题。
同样的话,云季尧问了萧允明也问了苏逸之,显然在苏逸之这他得以解惑。萧允明手段残忍、不分黑白,却依旧顾念南帝多年的歉疚;而苏逸之显然如出一辙,与他的双生大哥不谋而合。
沈君翰气的跳脚,说:“我管她是谁,反正我一定要杀了她,我爹这些年的苦不能白受。”
“可你有没有想过,倘若云贵妃一死,这个世上就没有人知道鬼修的身份。”苏逸之眼见沈君翰又要反驳,马上补充说:“同样身为南渝国的皇族,为何秦霜要听他的安排?你要知道,如今的鬼修面具之下还有另外一重身份……”
沈君翰不耐烦的说:“管他什么身份,直接杀了他不就好了!我与他交过手,武功虽然……我想起来了,怪不得,怪不得……”
苏逸之极为疑惑的看着沈君翰,而云季尧却已问出:“怪不得什么?”
“鬼修……鬼修他居然也会玲珑阁的天龙灵剑。我爹说过,这是他和小师叔在玲珑阁剑法的基础上研出的高层剑法!你们还不懂吗?她是小师叔的妹妹,小师叔根本没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