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逸之回到苏宅,极为习惯的来到名扬礼佛的地方。8Ω『 ┡ 1中文网ww w.』他心中有千般疑惑,却一直犹豫徘徊,迟迟不敢敲门或出声打扰。
在他的印象之中,名扬基本就没有出过苏府,几乎每天都会在这敲经念佛。隔着这扇门,她温柔低沉的诵读佛经,而转动佛珠的声音也相得映彰,让人心安。
就在此时,转角之处有个唤名陈娘的婢女,端着茶水慈爱的朝他点了点头。她从小看着苏逸之长大,陪在名扬的身边,早就如同他的长辈。
苏逸之恭敬地行礼,却听她问:“少爷,这是要见夫人吗?”
还未回答,就听名扬说:“是逸儿吗?外边冷,还是进来说话吧。”
他听话的推门而入,佛堂之上什么都不曾改变。与外面如今的天翻地覆相比,至少在这里,一切如常,平常的不能再平常。
但没有谁在如今的动荡之中依旧可以遗世独立,最大的痕迹便是玉观音面前的银铃。那是林皇后的信物,亦是名扬当初搪塞苏逸之的理由。
知子莫若母,名扬随着他的视线,看到了那冰冷的银铃。她自然记得当初苏逸之带着银铃回来时欲言又止的样子,便问:“来这找娘,是有什么事吗?”
陈娘为名扬倒完茶水,毕恭毕敬的退了出去,诺大的佛堂也仅有他们母子二人。
而苏逸之按照以往,动作极为娴熟的点香参拜,起身看着名扬,说:“娘,爹当年难道也是因为诛心蛊毒作而死吗?”
诛心蛊,忠贞之蛊却噬心吞骨,南渝国千年规矩,良臣必种之蛊。名扬虽极力克制,但溢出的茶水却早已出卖此时她心中的愤然。
佛堂之中的玉观音依旧慈悲为怀,眉眼间的仁爱恩泽众人。坐立成佛又谈何容易,多少年的礼佛不过是为压制心中这份怒恨,为在乎的人祈福。
只可惜福祸还未可知,不过是重新掀起当年的记忆,竟依旧能够让她如此失控。默默地将茶水放下,故作坦然的点了点头,说:“看来,云青和沈卫把当年的事都告诉了你!”
苏逸之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依旧那般温润如玉,只可惜言行举止早已没有了当初那份脱与淡然。
看出了自己孩子的变化,让名扬有些担心与无奈。她怔的看着紧闭的房门,似乎回想起了太多的过去,脸上的表情让人捉摸不透。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名扬就淡淡的说:“他们告诉你的全部,都是事实!你还要问我什么呢?”
名扬此话一出,竟让苏逸之有些无法应答,扪心自问其实他也不清楚自己要问些什么。当年的恩怨情仇无论是林皇后,还是沈卫与云季尧都曾对他说过。
但看似完整的过去却依旧让他觉得还是缺了什么,但究竟缺了什么他也有些迷茫,所以他还并不清楚自己到底要问些什么?
名扬第一次见苏逸之这般落寞,心疼的说:“是有什么想不通的吗?”
苏逸之犹豫再三,没有了以往传说中苏亲王的决断与绝世公子的脱,在名扬的面前,他不过就是苏逸之。
他摘下如月环佩,问:“娘,当年老师将玉佩给我,让我扶持吴南,你可曾记得?”
名扬心中翻腾,她知道该来的终究要来,但衣袖之中的手早已不漏痕迹的紧握成拳。在看那冰冷的银铃与玉观音,她故作镇静的喝了一口茶,好掩饰如今她早已哽咽的腔调。
她说:“当然记得,你对我说过。”
苏逸之说:“它不仅仅只是爹给我的遗物,还是一把钥匙。可它却仅剩一半,还有一半却不知所踪。”
名扬极为克制的说:“兴许是丢了吧!”
苏逸之仔细的观察着她,说:“丢?老师绝不是这等不慎重之人!更何况这是爹的遗物。这遗书、信物竟残缺不全到如此巧合,实在太过蹊跷。我相信丢失的遗书之中定然有我们苏家当年的身份,而那另一半的钥匙,一定有着什么其他的秘密。”
名扬故作不悦的样子,伸出了手,说:“把它给我!”
苏逸之对她本就敬重,他迟疑着将一直佩戴着的如玉环佩交给了她。
名扬握着它,极为冷静的说:“丢失的遗书,如今沈卫与云青已经悉数告知!如果这一半的佩玉让你如此费心,我便替你收着,你也就无需费心另一半的存在。”
苏逸之想要收回佩玉,却见名扬早已将它放入衣袖之中,还说:“再谨慎的人也会犯错。就如你爹,他才智无双、谨慎细心,却还是落得这般下场。你要知道,人心是世上最容易存在变数的东西。”
见他依旧眉头紧锁,名扬纵然心疼,却依旧不改脸色,只是说:“你的确是南渝国人,这一点毋庸置疑!但……你如今也是苏坊的少东家,这一点你一定要记得。”
二人之间的对话这才陷入僵持,却被屋外的一声质问惊扰打断。
“是谁?”屋外传来一女子严厉的呵责,也随之传来打斗的声音。
“岂有此理,连我你都认不出来!”沈君瀚吊儿郎当的咒骂声倒是停止了喧闹。
苏逸之打开房门,看见一玲珑哨跪在地上向沈君瀚请罪。而他却看着苏逸之嬉皮笑脸,耸了耸肩,有些尴尬的说:“嘻嘻,不错,我们玲珑阁的人……怎么说呢,就是耳目通达!哈哈!”
苏逸之知道以沈君瀚的听力定然是听到了他们母子之间的对话,脸色有些不悦,却听到身后的名扬说:“是君翰吗?”
沈君瀚好像找到救星,欢喜的说:“是,苏伯母!是我是我!”
说完便一把推开苏逸之,欢天喜地的冲进佛堂,仿佛已经不记得琳琅被困一事。
然而兄弟多年,他当然知道沈君瀚心中牵挂。否则以他的武功,就算是玲珑阁亲手**的玲珑哨也不见得会现他的踪迹。
苏逸之让玲珑哨退下后,却见沈君瀚得宠的站在名扬身边趾高气扬。堂堂少阁主又是斟茶倒水,又是按摩推敲,哄得名扬嘴角含笑,满意知足。
多少年来,沈君瀚对名扬犹如生母,而她似乎也把他当自己“女儿”一样宠着惯着,关系比苏逸之都来得密切许多。
名扬温柔的拍了拍沈君瀚的手,说:“行了,下次可不敢再偷听了!”
“算不上偷听,就是这耳朵天生的。而且……”看着苏逸之不一语的表情,沈君瀚收敛的说:“而且……都怪那个姓白的,是他让我来这里的。”
苏逸之听到沈君瀚的话,知道白铭已经开始准备行动,而他此时也必须进宫做好事前部署。
恰在此时,名扬手一震,忙问:“姓白的?”
“北冥山的现任尊主,白铭!”沈君瀚本就不知因由,自顾自的说:“苏伯母难道认识吗?”
苏逸之头疼的看了一眼他,他还有些委屈与不服气。
此时名扬却问:“这么连北冥山的人也来了吗?”
曾听林皇后说起过当年,苏逸之自然也就明白名扬心中的症结,他体恤的点了点头也就当做是回答了她的问题。
然而她却继续追问,说:“可曾听他说起过……灵……白灵风的近况?”
苏逸之的确从未听白铭提起过白灵风,故而也摇了摇头。
简单的两个动作,却让名扬失落不语,只是交代说:“改日,带这位白公子来见见我吧。”
沈君瀚有些不明所以,来回看着苏逸之与名扬,依旧口无遮拦的说:“他进宫了,他现在是云丫头的师父,他们都是宫中的贵人!”
“什么?”名扬惊慌站了起来,竟打翻了身边的茶水,湿了衣裙也毫不介意,只是追问说:“所以呢?所以他也卷入到这些纷争之中了吗?”
“早在药王谷的时候,白铭和萧允明就都牵连进来了。后面的所有事,可是件件都少不了的他的出谋划策。”沈君瀚话才刚说出口,就现名扬头晕目眩,竟无力到无法自处。
沈君瀚和苏逸之一左一右紧张的扶着她坐了下去,她看着身边的俩孩子,心中想起了多少年来她渴望已久的团聚。
当初萧允明押入天牢的消息传遍四国,她名扬又如何不知。然两个孩子都是她的心头肉,她明白萧允明这么做为得是谁,取舍的又是什么。经历了苏钧天那样的生离死别,她早已明白只有活着才有一切的可能与希望。
所以她唯有将心中的痛苦隐藏,继续敲经念佛,为她的孩子们祈福。
可如今一看,显然所有的事都是早有安排。
她自嘲一笑,嘲笑自己的蠢笨与后知后觉。当初云青带着如月环佩和遗书出现之时她就应该想到,这一切都是白灵风的主意。
她害他被困雪牢,他却依旧为她乃至她的孩子保驾护航,甚至不遗余力的完成苏钧天的遗愿。此人朗月清风、君子风范令名扬心中歉疚却敬佩不已。
白铭即已进宫,事态绝非等闲。
名扬的眼睛歉疚又复杂的看着那对银铃,她开始明白林皇后的死因已绝非简单的后宫之事或者秘密暴露。
而身为她的孩子,苏逸之明白名扬如今的沉默,是在等他悉数告知,告知所有如今苏府外生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