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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割地是不可能的事,况且我想,扩展领土对于福里德姆来说是一件没有意义的事情吧?不客气地说,你们不懂得如何孕育沃土,也不懂得如何管理人民,更不懂得如何促进文化,在我看来,摆弄金钱才更适合你们。”

“哼,那么你准备送点什么呢?”

“把商队的通关税降低百分之五。”

“对我们来说无利润可言,比起每年借贷给温德雷斯的金钱所得的利息,这点优惠实在微不足道。”

“百分之十五,这是我所能答应的底线了。”

“嗯……我已经看出了一些诚意,不过这与我想像的仍然相去甚远,如果能在其他方面再作出一些补偿,我倒是愿意再和你谈谈。”切比罗睁开一只眼睛说。

“那得看阁下能想到些什么,又恰巧与我不谋而合了。”

“哼,那恐怕得让你费些心思了,你想得到的,未必你的主子能想到。”

“我已经说过了,我全权负责这件事,切比罗先生,我们格兰斯人做什么事情都喜欢干脆利落,在讨价还价上也是一样。”

“噢,这我倒是没看出来,首先,我希望从贵国进口公粮的价格能下降三个百分点。”

“嗯……这倒是我没想到的,请容我考虑一下,”凯文思索片刻后说,“我想可以,不过只限于谷物和蔬菜。”

“加上牲畜类,你可以把降价减少到百分之二,我还可以让输出香料的关税维持原来的比率。”

“不能包括马匹。”

“可以,我们已经达成一定共识了,再说说别的吧。”切比罗睁开另一只眼睛,不动声色地说。

“噢,切比罗先生,再这么谈下去,我可真要觉得头晕了,我应该从国内找一个农业大臣来跟你探讨这些琐碎的东西。”凯文这么说着,他明白这只不过是些蝇头小利。

“不要急躁,凯文先生,如果你真觉得烦乱的话,那我们就只谈大的方面吧。”

“请讲,啊,容我再提醒一下,最好不要提一些不切实际的要求。”

“当然,那同样不合我的脾气,嗯……通关条约上的货品清单,对,就是这个。”

“你想要改变一些货品的名字吗?”

“不,是增加,就增加十种吧。”

“这不可能!”

“你不会是想让这次谈判功亏一篑吧?”

“三种,不允许有军用物资和艺术品。”

“把我提出的数目减少三种还差不多。”

“四种,可以有工艺品,不可能再多了。”

“那么我就没有听下去的必要了。”

“把条约清单上货品的通关税改为贩卖税,如果阁下再提出别的要求,那么不久之后的战争就是不可避免的了。”

“请恕我愚昧,贩卖税是什么?”

“仅为卖出的货物缴税,至于没卖掉的,可以不必交纳税款,在一定范围内的低价倾销也可以免税。”

“这好像没什么区别,因为清单上的货物本来就不可能卖不光。”

“那就得看你们商会的聪明才智了,现在你有四个新的空栏可以选择。”

“嗯……好吧,看来我只能勉为其难地接受了。”

“切比罗先生,现在我也有了和你刚才一样的疑问,你能够作主吗?”

“这你不用操心,到时候会为难的也不是你,你们只要照着咱们刚刚讲好的办事就可以了,谈好的一切都会照办。”

“那么好吧,等签过一份文书之后,就算完事了,我猜你恨不得将我们马上轰出去,切比罗先生,我最后不得不发一句牢骚,你们商会才真的是在做没本的生意呢,我对自己那空乏的头脑赶到郁愤。”

“呵呵,承蒙夸奖。”

“咦?艾玛,你昨天跑到哪里去了,怎么现在才出现!”刚刚走出切比罗的府邸,斯维拉三人就看见早已经在那等候多时的女海盗。

“跟我外公在一起,克里因殿下已经到了我们昨天去的那家旅店,时间不多,你们应该尽快启程了。”

“我们?难道你不和我们一起走吗?”斯维拉很诧异地问。

“不,我恐怕得在弗雷塞特住上一段时日了,我此刻站在这里,就是要和你们道别的。”

“可是……”

“只是暂时分开,等你忙完了克里因的事,就回来找我吧,我的家你也认识了。”

“可是……”

“大男人不要这么婆婆妈妈的好不好!”

“喂,他们俩这是怎么……哎干什么啊!”还没闹明白怎么回事,凯文就被玛莉安拉走了。

“不要管他们了,我们先回去准备吧,你不是说还有个地方要先去一下吗?那我们更应该抓紧。”

“可是,斯维他怎么办?”

“放心吧,用不了多久他就回去了。”

目送玛莉安和凯文离开,斯维拉转过脸看着艾玛。

“跟我们一起走吧,认识了这么久,你都还没听我唱过歌。”

“我现在不能离开这里,我父亲也一样,虽然帮了你们一些忙,不过格兰斯的事,我们不想过多插手。”

“可这不能成为你留在这里的理由啊!”

“别再说了,你赶快帮克里因殿下解决了他的事情,然后再回来找我吧。到那个时候,如果你愿意的话,就住在我家,唱歌给我听,我要你每天都给我唱不一样的歌,所以这段时间你要写足够的曲子。”

“唉!”

“你不是抱怨过自己穷吗?等你回来以后,我就可以让你过上富豪的生活。”

“这可不像是你说的话。”

艾玛娇笑一声,接着说:“还不是怕你到时候不想回来,才想办法把你套住。”

“有你在,富不富有又有什么关系!”

“呃~好恶心!”

“唱歌我会,可是让我说哄女孩子的话,我还真不太擅长……”

“行啦,快走吧,再不走我现在就把你甩了!”艾玛说着把斯维拉的身子扳了一百八十度,然后在他屁股上猛拍了一下。

“喂!你可得快点回来啊,这里帅哥多的很,你要是晚回来一步,我可就被别人的甜言蜜语骗走了啊!”

斯维拉三步一回首地和这个前后加起来认识了不到一星期的女子道别,直到彼此的身影消失在对方的视线中,他们仍在品味着这青涩的爱情。

切比罗府邸二楼的一扇窗户里,索尼埃面无表情地看着下面恋恋不舍的两个人,直到艾玛也消失在他的视野中,老人依然站在那里看着窗外的风景,一动不动。

身后的门打开,有人走了进来,他仍然没有回过头。

“索尼埃,我的老朋友,我已经完完全全按照你说的演了一出戏,现在你该告诉我,为什么我们要这样做?跟商会里其他人,我们应该怎样解释?”切比罗走到索尼埃身后,很急促地问道。

“只是为了让我那个外孙女能够在我身边待上一段时间。”索尼埃转过头看了看对面老者的表情,说,“这个答案显然不能让你满意,我的老朋友。”

“确实是这样,起码你得告诉我,怎么跟那些同我们一样老奸巨猾的家伙们解释?总不能让我重复你那个不能让人满意的答案吧!”

“在一起合作了这么多年,对于我的为人你还不了解吗?我看起来像是那么在乎亲情的人吗?”索尼埃说着走到书柜前,用手捏住一层书架,往上一抬,一个酒厨出现在他面前,回头看了看欲言又止的切比罗,他接着转过头在那些陈年美酒中精心地挑选起来。

把手放在一瓶德莱根阿维52年产的龙舌兰酒上,索尼埃又回头看了看切比罗的表情,微微一笑,把那瓶酒取了出来,倒了一杯,递给自己的好友,然后把酒瓶放回去,又拿起一瓶没有标签、只剩一半的红酒给自己倒了半杯,端着酒杯坐到沙发上。

“没什么可担心的,我完全可以说服他们,切比罗,我们原本就不打算再帮助温德雷斯不是吗?而那个子虚乌有的出兵计划,同样没有人把它当真,无论哪一方最后取胜,我们都会获得丰厚的利益,这种时候,格兰斯那些傻瓜自己手捧厚礼送上门来,我们岂有不收的道理?”

“左右逢迎,索尼埃,可要当心引火烧身。”切比罗的手抖得厉害,使他不得不放下酒杯,专心致志地揉搓着自己的虎口。

索尼埃看着自己老朋友的这个动作笑了笑,虽然切比罗给自己找了神经性疾病这么个借口,不过他清楚得很,这是自己这位好友紧张和激动的表现。

“倘若温德雷斯胜了,我们就可以用原本就没打算收回来的欠款换来格兰斯的肥沃土地。倘若他们败了,我们不但能享受格兰斯提出的优惠政策,而且还可以名正言顺地向温德雷斯提出增高贷款利率的要求,这是多么显而易见的利益啊,你还怕那些小狐狸说三道四吗?”

看切比罗不说话,索尼埃又道:“况且这并不是一锤定音的买卖,就算格兰斯打胜了,我们还可以酝酿下一次攻势。等到我们控制了奥兰多之后,那将会是一次势不可挡的进攻。切比罗,我们大家都看到了,老费姆已经不在了,那些食古不化的魔法师在政治这方面根本不是我们那些高徒的对手。议会中的南方人已经越来越多,而且今时不同往日,生活在这个金钱至上的国家,我们的人民也渐渐腐朽,能够被我们收买、供我们所用的算术师也在一天天增加。”

“我可不像你这么高瞻远瞩,我所能做到的,只不过是靠我的胆小,时刻为你敲响警钟。”切比罗有些气馁地说。

“我深知你的好意,老朋友,老搭档,不过你也看到了,机会不断地出现在我们眼前。利用格兰斯这次送给我们的这些优惠,我们终于可以撬开那扇因为雄厚实力而高傲的国家的大门。这是一个良好的契机,认为我们商人只对金钱感兴趣,这是他们最大的、最致命的失策!”

“或许你说得对,因为我实在找不出反驳你的理由,甚至这都让我有些怦然心动。老朋友,在你刚刚说出那些话之前,连我自己都认为福里德姆人只对摆弄金钱有兴趣,而你的想法,显然不属于我们这些商人。”切比罗的手不再颤抖,他举起酒杯一饮而尽,索尼埃探出手,又为他斟满。

“因为我本来就不是个商人,在我的脑海中,仍然存在着那些我的历代先祖们和这里的商人们对抗的各种方法,它们没有任何一种与金钱沾得上边,切比罗,接触了权势这么久,为什么你的思维方式一点都没有改变呢?”索尼埃用很诚恳的语气说道。

“这或许可以解释为深埋在骨髓里的商人理念吧!索尼埃,你睿智无比,拥有远大的抱负,尽管我们已经老迈,但我仍认为在我有生之年能够看到辉煌,我想你一定有了一个周全的计划,告诉我,我的老朋友。”

“我们以前曾经有过这样的经历,你是否还记得我是怎么当上这个市长的?你又是否还记得,我们是怎么把那些曾经不可一世的官员们操控于我们的手心之上?”

“用金钱来诱惑他们?”

“人们总说,商场如战场,政治同样如此,那么我也要说,反过来也一样,好好想想吧,我的老朋友!对于我们想要打垮的对手,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他们拉到我们的战场上来。”

“起先要让他尝到一些甜头,令他深陷其中不能自拔,直到被我们剥得干干净净,就和赌博一样,一个由我们坐庄的赌局。”切比罗立刻说道,他的手又开始颤抖了。

“我们应该再多找一些人加入这个游戏,以保证这场赌局能够变成一张没人能够阻止得了的转盘。”举起一直没碰过的酒杯,索尼埃微笑着品了起来。

“对了,你应该趁你那个外孙女在你身边的这段时间好好管教一下她,别让她再找我们的麻烦。”得到了一次满意的谈话,切比罗改变了话题。

“我的老朋友,这似乎并非你所该关心的事情。”看着切比罗抖动的手,索尼埃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

“凯文,为什么我们要到这个地方来,说真的,现在我一看到森林就发怵。”走在最后的斯维拉探着头向领路的**师牢骚道。

“我们要去拜访一个人,而且非要我去不可,所以没办法,耽误一段时间就耽误一段时间吧。幸亏恩维皇兄已经前往兰斯但丁了,有温蒂妮他们跟着,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克里因耸了耸肩说道。

“是什么样的人?”斯维拉好奇地问。

“这我也不清楚,好像是我父王曾经的部下。”克里因回答。

“科林斯.杰恩特。”凯文回头道。

“大陆第一占星师?”玛莉安突然叫起来。

“嗯?你认识他?”听到“第一”二字,斯维拉立刻来了兴致。

“嗯!科林斯.杰恩特,大陆第一占星术士,算术师俱乐部的首席学士顾问,那可是位传奇人物啊,星之大陆的每一座图书馆里都会有一个专门的书架来陈放他的著作。”

“另外他还号称大陆第一军事家,他的军事著作是每一个军人必读之物,其著作涉及方方面面。从最基本的士兵手册参考、武器大全到高级的战术战略指南,混合兵种编成理论,战争工具介绍,甚至还有战场心理学,魔法、占星术在战争中的应用。另外他的研究还涉及到魔族和兽人族的战争方式、武器等等。

近十年来,大陆上的战争形态已经完成了一次变革,现在格兰斯、温德雷斯以及奥兰多的战争思路都是以他的理论为基础。而且他的全面假设性分析法几乎是所有指挥官在进行战略部署时所遵守的准则。听说在前年布拉萨斯的发明祭结束,飞空艇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消遣话题之后,沉寂多年的他又编写了一本关于空战的小册子。”凯文眉飞色舞地补充道。

“哇!这么厉害的人要是能帮助我们的话,那岂不是……”克里因两眼放光地开始幻想起来。

“这可难说了,听说科林斯这个人脾气怪得很,他能够把成百上千诚心求学的人拒之门外,却愿意教一个农夫观测星象以决定春天种什么农作物。”玛莉安摇了摇手说。

“我想他会愿意帮帮忙的,20多年前,科林斯曾经是多利安陛下的一位参谋,在对抗亡灵族的战争中为他出谋划策并赢得了多次胜利,林兹顿殿下也对他有救命之恩,如果克里因殿下礼贤下士的话,就算他不想出山,怎么也会给我们提供一些建议的。”

“那么我们就快马加鞭吧!”克里因兴奋得喊道,他身边的风骏也发出一声嘶鸣。

“我们差不多到了,他的家应该就在这附近。”凯文指了指不远处矗立于丛林之中一座涌着山泉的山丘说。

丛林深处,山丘脚下,山上的泉水沿着山脊那蜿蜒的身线缓缓流下,成为一条小溪,并在平地上汇集成一湾池水,在这水池岸边,座落着一所爬满青藤的小木屋。

“让我敲门吧!”克里因说着走上前。

“应该我来,亲王怎么也得有点架子才是。”可是凯文话没说完,克里因已经敲响了木门。

屋内传出一阵唏哩哗啦的金属碰撞声,接着门打开了,开门的是一个满脸稚气的小男孩,看起来也就十岁出头。

皮肤很白,小鼻子、小眼睛、小嘴巴,一头亚麻色卷发,男孩穿了一件明显不属于自己的黑色学者袍。长长的袍子拖在身后,袖子也多出来一大截,站在身材不高的凯文面前,这个小孩的头顶跟他的胸口齐平。

“请问,科林斯.杰恩特先生是住在这里吗?”年轻的大魔法师低下头问道。

“你们找他有什么事吗?”

“嗯……这位是格兰斯的莱布尼兹亲王殿下,我是他的家臣,”凯文闪开身子微微躬着背说,“我们是想见见他,和他谈一些事情。”

“噢!家父现在在上面,”小男孩拉起袖子指了指山顶说,“他正在见一位客人,不过他交待过我,如果有自格兰斯来的客人找他,就让我把人领上去。”

“原来你就是他的独子!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凯文微笑着说。

“帕特金,帕特金.杰恩特,山不算高,路也不难走,你们跟我来吧。”

“那就有劳你带路了。”

“嗯……得让我先换一件衣服,还有,虽然山路不太险,不过也不宽敞,你们这匹珍兽,最好让它留在这里。”

小山丘并不是光秃秃的,沿着盘旋而上的小径,每前行一段路程,就会看到一棵横生在山壁之上的杨柳,就好像是一座座标示着路程长度的标牌,在这艰险而恶劣的环境下,柳树的枝叶却异常的清脆茁壮,随风轻抚的柳枝像是在向下方的行人招手示意。

众人跟在帕特金身后,沿着唯一的一条山路盘旋而上,明媚的阳光洒在地面上,斯维拉口中时不时响起的清唱伴随着大家的脚步,风骏悠闲地漫步在队尾,没人能够阻止它跟上来。

帕特金换上了一身猎装,言谈话语中充满了各种天真的想法,诸如五味具全的点心、精密得令人无法想像的玩具。大家估算他顶多不会超过十岁,可是当这孩子把幻想中那些点心和玩具的制作方法娓娓道来的时候,可就没人再觉得这是一个纯真孩童的异想天开了。

山丘顶上是一块平地,稀稀拉拉地生长了几株叫不出品种的白杨树。丘顶中央矗立着一座与山脚相差无几的木屋,同样是攀满青藤、鲜花簇拥,唯一的差别就是这一所要大得多。

算上阁楼的话,这所木屋有三层,虽然与符合大陆第一占星师之名的豪宅沾不上边,但也比普通的民宅显得阔绰的多。阁楼上的天窗大开着,一架巨大望远镜的镜筒架在窗框上,斜指向天空。

“进来吧,估计家父和客人还没有谈完,应该在第一书房里。”一边领着几个人走过一条长廊,帕特金一边说道。

这是一所怪异的房子,连接大门的竟然不是客厅,而是一条长长的笔直的走廊,一眼就可以望到房子的尽头。

两侧各是排列整齐的一摸一样的门,门上都有一个数字,从16和15开始,往前走,门上的数字逐渐减少,帕特金带着四个人走到屋子的另一头,停在上面标有1的房门前,敲响了这扇门。

“父亲大人,您说的客人来了。”帕特金在应答的声音传出之前,就已经打开了房门,一片书籍的海洋映入了众人的眼帘。

四周的墙壁全都被书架遮挡得严严实实,露不出一丝一毫的空隙,就连房门这一面也不例外,除了门所在的这一点点空间之外,其他地方仍然是书架,四面高大的书架浑然一体,地上和房顶各有一条滑道,每一面书架都配有一副四角装有滑轮的梯子,供人取书之用。

房间里唯一的光源来自房顶那盏巨大的水晶灯,水晶灯的复杂结构造成的无数次光亮反射,使得一块小小的魔法光石所发出的光亮,给整个房间带来充足的光亮。

房间中央是一张普普通通的木桌,桌面上和地面上堆着不少书,两个人正坐在屋内唯一的两把椅子上,见到克里因他们,两人都站了起来。

前边的是一位身穿黑色学者袍,面容有些苍老,头发和胡须都有些花白的中年人,他微笑着向门口走来,斯维拉猜想这一定就是那位科林斯.杰恩特先生了。

从帕特金的年龄,原本他估计大陆第一占星师也就三十多岁,不过看来他的猜测显然是错了,这位老先生恐怕是在接近于不惑之年时才得到这个儿子。

“欢迎您,亲王殿下,从您的身上,我看到了英雄王当日勃发的英姿。”科林斯说着就要下跪,不过被凯文快速伸过来的双手拦住了,克里因也紧跟着象征性地伸出手。

“您是我们的长辈,睿智而博学的科林斯先生,您是怎么知道我们会来拜访您的?”凯文压抑着内心的兴奋说。

“一些推测,平淡无奇的小花招而已,虽然居住在山林之中,可我的双耳并不闭塞。”科林斯笑道,“前一段时间我听说大名鼎鼎的龙吟诗人出现在弗雷塞特,再结合一些过往的所闻,我便猜测亲王殿下可能也来到了福里德姆。格兰斯现在的情况令人担忧,我便自信地认为各位会来我这里听取一些建议,这些天我一直恭候着你们的到来。”

“您已经知道我们的来意了,如您所说,我们正是来找您寻求帮助的。”克里因说道。

“我们到楼上去谈吧,这里太狭小了。”科林斯说着就要带众人出去,好像想起了什么,他连忙指向那个一直站在桌子前的人说,“啊,忘了介绍了,这位是赫迪克先生,他也是一位博学之士,我难得能遇到一位能够谈得投机的先生,所以就忘了去迎接各位。”

众人立刻注意起这个叫赫迪克的人,他相貌清秀,一头银发,黑眸红唇,身着白色长袍,散发着儒雅之气,令人看不出他的实际年龄。

不过没人注意到,自从克里因他们进来的那刻起,他的目光就始终停留在斯维拉身上,对其他人视而不见,即使此刻大家将视线投向他,也没有令他的目光移动分毫。

“你们好,”赫迪克微笑着浅鞠了一躬,便径直走到斯维拉的面前,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阁下就是那位万年的歌者吧!”

“万年的歌者?”

“没错,唱出那万年之前无人知晓的神话传说的歌者。”

“你是指《龙神恋曲》吗?那确实是我创作的,不过素材则来自我的养父,他同样是一位值得尊敬的吟游诗人。”斯维拉回答。

赫迪克轻轻摇了摇头,却没有出声反驳,再度端详了龙吟诗人片刻,他开口道:“能把你的琴借给我看看吗?”

“哦,当然,”斯维拉说着举起自己的竖琴。

“不是这个,是你背后那把大的。”

接过那把闪耀着黑色光泽的鲁特琴,赫迪克抚摸着流淌着七彩光芒的琴弦,他那表情和动作,与往日的斯维拉意外的相像,这让众人颇为惊讶,有人讶于那表情动作,也有人讶于那美丽的乐器。

全然不顾他人的表情,赫迪克沉吟道:“多么耀眼的光芒总有黯淡的一刻,记忆的歌声总是令人陶醉忘我,身躯腐朽灰飞烟灭,灵魂亘古长存,所遗忘的只是自身那微不足道的存在,万年之后王者再临,追随的脚步却已荡然无存,忘却昔日伟岸的英姿,忘却曾经是爱情的奴隶,唉!锁住灵魂的枷锁,如此地难以挣脱吗?”

“请问……”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赫迪克打断斯维拉的问话,依旧抚摸着琴弦道,“这是龙髯。”

“龙须?”

“龙髯做成琴弦,那是多么完美的乐器啊!可是你用它所奏出的,并非仅仅是乐曲……”

二楼的客厅中,五个人围坐在一张圆桌前,除了在另一间房里摆弄玩具的帕特金,每个人都是一脸的疑惑不解。

刚刚科林斯再三请求赫迪克在这里多住一些时日,可是这位高深莫测的儒士在婉言谢绝之后便匆匆离去。只留给众人一大堆疑问,百思不得其解,大家也就不再把心思放在这上边,开始讨论起格兰斯的时局。

“虽然目前格兰斯的情势看起来很危急,不过依我看,情况实际并不太糟,莱布尼兹的军队足以挡住温德雷斯军前进的步伐,北方军同样可以把守住朗姆河的北岸。

卡艾罗是四将军中最无能的一个,谨慎到懦弱的程度,只想以计取胜,不战而屈人之兵,是这位奸将最大的弱点。当顺着朗姆河到达进军的终点站时,从未进入过格兰斯内地的他一定会被宏伟的沃塔华兹要塞吓倒。你们很清楚,沃塔华兹的防御力堪比福斯特要塞,只能在船上展开攻城,区区五万军队是远远不够的。

现在格兰斯面临的问题是没有可以灵活运动的军队,这就意味着只能依靠莱布尼兹的军队在正面战场上迎击温德雷斯的主力。数量上的劣势和在武德——也就是军队综合素质上的巨大差距,实在令人担忧。倘若格兰斯军一战不胜,那么随后而来的将是一场极为猛烈的暴风雨。

而在这一点上,温德雷斯人则占有很大的优势,与魔族间的战争令他们的军队坚忍不拔,而且作战经验丰富。此外,温德雷斯在福斯特的驻军数量还在增加,如果他们分兵进军的话,是很难阻止的,狭长的金州郡是他们最好的跳板。

再有就是兰斯但丁的情况,敌国入侵,王都竟然没有颁布******,这只能说明宫廷中同样也爆发了一场风暴,一个没有了主心骨的国家,靠什么来抗击一支蓄谋已久、训练有素的军队呢?”

“太子殿下已经赶赴兰斯但丁,我们也打算尽快返回王都,权臣中有人被收买为敌国卖命,这已经是确定的了,虽然不知道有什么在等待着我们,不过我们格兰斯人的一腔热血绝不会被少数几个人的声音压倒的。身处莱布尼兹的费尔特利大公和自发集结的北方军就是最好的证明。”听过科林斯一番议论,凯文毅然答道。

“你们首要的任务就是尽快返回王都,控制那里的局势,而莱布尼兹军就是尽量提高军队的战争素养,费尔特利大公现在正在做着这项工作。近些日子福斯特与莱布尼兹边境出小规模的交锋不断。

而北方军,他们则应该分出一部分兵力留守河岸,然后在温德雷斯的后续部队到来之前强行渡河,攻占金州郡,从而威胁狮鹫军团阵地的侧翼,与莱布尼兹军形成夹攻之势。可惜的是,虽然不知道指挥北方军的将领是谁,不过他显然没有想到这一点,而只是选择全力防守。”

“科林斯先生,依您之见,我们在未来的战争中应该怎样部署呢?”凯文立刻问道。

“嗯……方法有三。”科林斯思考了一阵,说道:“第一种是积极进攻,外攻内守,用沃塔华兹要塞拖住号角军团,按照目前的情况推测,狮鹫军团应该集中在福斯特的边境,南部的菲格恩郡是它的弱点,北方军团如果南下,从侧面压制住狮鹫军团,并由莱布尼兹分出一定的兵力进攻菲格恩,再迂回夺取福斯特的要塞群落,成功的话就可以转为外守内攻,首先歼灭狮鹫军团,被完全孤立的号角军团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有些激进的战略啊……”凯文一边思索一边说。

“是有危险的,关键在于时间的掌握和如何迫使温德雷斯的两大军团原地不动。北方军要在号角军团到达沃塔华兹之后才能采取行动,一部分兵力截断其退路,剩下的兵力渡河并且迅速拿下金州。莱布尼兹分出的兵力要提早动身,在北方军进攻到狮鹫军团侧翼的同时对要塞群落发起攻势,匆忙成军的格兰斯恐怕很难做到这一点。”

屋里一阵沉默,凯文摇了摇头,科林斯接着说道:“第二种方法就更冒险一点,那就是来一次会战。”

“会战?”众人异口同声。

“对,会战,让莱布尼兹军团和狮鹫军团来一次正面交锋,成功的话,就可以逼迫温德雷斯军后撤,从而消除了他们从金州渗透入格兰斯的可能,同时也可以让号角军团陷入死地。就算失去补给的卡艾罗拼死挣扎,面对合流的南北军团,其结果也是可想而知的。只不过在此之后,格兰斯所要面对的是自己那座固若金汤的福斯特要塞,以及从温德雷斯调来的更庞大的军队。”

“那样的话,双方就重新回到起点上了,只不过我们失去了福斯特的要塞群落,进攻上处于劣势。”凯文又道,“那么第三种方法,应该就是采取完全的守势,并且逐步退缩到腹地,以集中兵力了。

温德雷斯发动战争的目的是占领我们的国土,然后提出一次和谈并签订条约,他们会在进攻的过程中分散兵力攻取尽可能多的省郡,这个过程必然会消耗他们大量的兵力。而我们失去的,是增加现有兵力的机会,换来的则是范围广阔的地方性抵抗。

如果在撤退的过程中留下一些独立的小部队指导地方上的作战,效果显然会更好一些,而最后的结果,便是在撤退的终点来一次实力相当的会战,继而转守为攻。”

“看来你早就对采用哪个方法有所决定了。不错,依靠格兰斯巨大的潜力和民族底蕴,这确实是一个稳妥的方法,只不过在我看来,格兰斯的力量并非处于劣势,通常采用这种方法都是在首次会战失利之后。”

“可是温德雷斯的兵力太过庞大,如果我们先来一次会战的话,恐怕以剩余的兵力很难保证最后决战的胜利。”凯文解释道。

“那么这无疑是一场严重超标的消耗战,以格兰斯的实力,即使采用这种方法最后获得了胜利,诸多省郡所失去的物资和储备,将会让格兰斯的国力陷入低谷,完全有实力正面决战的情况下却为了稳中求胜而采取这样的消耗战,这实在得不偿失!”

“我觉得我们应该从正面和他们决一死战!”克里因喊道,可是没人搭理他。

科林斯接着说:“况且,这只不过是在战争开始之前的预测,而在过程中会发生什么变化,谁也没法确定。”

“这就得依靠您的智慧了,科林斯先生,请跟我们一起走吧!”凯文连忙说道。

“我知道你们来找我的目的,是想让我当参谋,”将众人的茶杯倒满,科林斯抚着自己的胡须,说,“可是我已经老了,经不起折腾了,而且我的头脑也不再像以前那么灵光了。看得出来,格兰斯缺乏一位灵活而大胆的参谋,只是以我现在的这副身躯,恐怕并不能胜任。我的思维已经僵化,况且我的心也老了,比起硝烟弥漫的战场,这个林中小屋更加适合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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