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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冲呵呵笑着坐到我旁边来,向坛子里张望:“什么东西?好像挺香的。”

我忙把坛子抱在怀里,戒备地道:“这是我的,不给你吃。”京城来的香辣牛筋啊,就古代这种交通状况,吃完了想再去买,恐怕得个两月三月的。

丁冲撇嘴道:“小气鬼。”

“真奇怪了,我只是不想把属于我的东西交给别人,怎么就叫小气了?难道要我把自己的全部都无偿赠送出去,才叫不小气吗?如果这样就叫小气,我宁愿当小气鬼,我有这个权利。”

“行了,我说不过你,我不要就是了。那酒可以给我尝尝吧?”

我想了一会儿,道:“可以,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丁冲无奈地道:“都说你们家里四少和五少最会做生意,我看你比他们还厉害,一口酒就想让我替你做事,奸商啊。”

我斜着眼睛看他:“答不答应吧?”

丁冲横了我一眼:“勉强答应吧。”伸手接过酒壶,壶嘴一倾,酒线直入口中,他一抹嘴巴,赞道:“好酒!”

我笑眯眯地道:“ok,现在可以替我做事了。你轻功这么好,如果带我去偷窥,应该不会有人发觉吧?”

“偷窥?你喝醉了吧?”

“拜托,我的脑子又不像某人那样被驴踢过,我说的不是醉话。”说着我爬到丁冲背上去,“先去我家老爷子那里瞧瞧吧。如果被人发现了,就说明你的轻功太差,你就回家抹脖子吧。”

丁冲嘟哝了一句:“你可真狠。”伸手勾住我的两腿,确保我不会掉下来,身子一纵便跃过墙去。

这小子的轻功真不是盖的,半路上遇到巡夜的家丁居然都没有发现他,就是太瘦了,背上的骨头有点硌人。但是这样倒可以证明他身体里长的确实是和我一样的骨头,而不是橡皮筋。

潜到老爷子的窗下,因为是盛夏,窗子都开着,倒用不着去点破窗户纸了。

姜姨娘和顾姨娘都不在,陈鹤儒一个人在房中踱来踱去,不时发出一声长叹。一会儿有丫环进来,道:“老爷,姜姨娘煮的避暑荷叶汤,睡前吃了吧。”

陈鹤儒拿起勺子吃了一口,忽然想起什么,道:“婴儿这会儿可睡了?”

那丫环道:“裁云还没让人来回话,想是还没睡。”

陈鹤儒叹道:“这孩子近来睡得愈发晚了,早晨又不爱起,这对身体可不好。一会儿记得跟她的丫头说一声,那些燕窝什么的总要劝着婴儿吃些,她身子弱,不补不行。”

丫环道:“裁云说,姑娘说那燕窝是用鸟儿的口水做出来的,她嫌恶心,不肯吃的。又说人家小鸟千辛万苦用口水做个窝出来,咱们却把人家的家给拆了吃,太霸道了,是欺负人家小鸟来着。”

陈鹤儒微笑道:“这孩子想法虽然古怪,可是心地真好。”

丫环道:“底下人都说,这次姑娘病好了,人也跟变了个人似的。多半是那九天玄女给姑娘吃了什么灵丹,把姑娘以前乖戾的性子都化去了呢。”

陈鹤儒道:“婴儿原本就是个好孩子,以前生病脾气燥了些也是有的。”

身旁丁冲不住冲我微笑,我也不想再听下去了,只好示意他带我离开。本来还以为陈鹤儒会说些什么关于那个国主的事呢,想不到说来说去都在夸女儿,还真是个二十四孝老爹。

“咱们去瞧瞧沈大哥吧。”有此机会不善加利用,实在可惜。

丁冲身形一顿,神色略有些古怪,道:“师兄有事出去了。”

“他做什么去了?”

“我也不知道。”

“那去瞧瞧王子哥哥吧。”这么热的天,不知道他会不会把衣服脱了,让我看看他黄金比例的好身材。

“陈兄也不在。”

“你怎么知道?”

“他和师兄一块出去的。”

“到底做什么去了?”

“……不知道。”

“丁冲,看着我的眼睛。”

“你在我背后,我看不见。”

“回头。”

“不要。”

“你们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

“没有。”

“大乌鸦,我以后再也不理你了。”

“真没什么事,大家不跟你说,是因为不想让你担心。”

“什么事会让我担心?”

“就是……有个采花盗扬言要在半路上劫走你未来的三嫂,所以陈兄和大家商量后,决定他和师兄还有温暖一起赶去保护顾姑娘。”采花盗三个字他说得又含糊又快,我差点没听清楚。

“假的吧,采花盗要真是想对顾纤尘下手,还会到处张扬吗?”

“以防万一。”

“真无聊,这有什么可瞒的。”

“那个……人的名声不好,说了都有污姑娘家的耳朵。”

“莫名其妙,老古董。不就是一个强奸犯嘛,逮住之后阉了他,再把他关到妓院里去,看得到吃不到,气死他。”

丁冲默默无语。

唉,这清风这明月好像越来越远了,我想我可能是有点醉了。接着我好像就趴在丁冲背上睡着了。

第二日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端端正正的睡在床上,头还因为宿醉而有些疼。镂月来帮我洗脸漱口,我问:“昨晚我是怎么回来的?”

镂月嘟着嘴道:“丁少侠背你回来的,我们几个人合力把你抬到床上,你居然都没醒。姑娘啊,就算为了避嫌,你也不该同丁少侠走得那么近哪,还让人家背着你。这要是传出去,多不好听。我虽是个丫头,可也听说过男女授受不亲,你这个当小姐的怎么反而不在意了?平时和自家兄弟玩也就罢了,怎么还半夜三更的和丁少侠出去玩呢

?这要是老爷知道了,怕不骂你呢。”

“镂月,你快赶上唐僧的威力了。我头还疼着呢,别唠叨了。”

镂月嘴吧嘟得更高了:“姑娘嫌我唠叨了,那我不说就是了。”果真闭紧了嘴巴,一个字都不肯再说了,连裁云叫她帮着去箱子里找东西,她也只用鼻子哼几声答应。

裁云奇道:“这妮子是怎么了,被蜜蜂蜇了嘴巴不成?”

镂月冲我点点头,再用鼻子哼一哼,裁云失笑道:“这是打什么哑谜?”

我只好道:“你还是开口说话吧,成日就跟那窗下的画眉似的叽叽喳喳,突然一声不吭了,还真不习惯。”

镂月的嘴撅得都能挂油瓶了,一扭身,干脆掀帘子出去了。这丫头,真是把她宠坏了,竟然敢跟我使性子。要还是那个真的陈婴,借她十个胆子也不敢的,看来还是应了那句老话:柿子捡软的捏。我这只软柿子只有揉着太阳穴叹气。

裁云用手帕包了冰块给我冰着额头,一边翻箱子找东西,嘴里还嘀咕:“前儿还看见的,怎么就找不到了?”

我道:“你找什么呢?”

裁云道:“咱们屋里不是有个七彩琉璃的小屏风吗?姜姨娘打发人来借,说是请客要用。”

“她请什么客?”

“好像是她娘家的哥哥嫂子来了,预备参加三少的婚礼的。今天姜姨娘要请他们吃饭,想借那个小屏风去装门面。其实她的紫檀木的六扇屏风才是好呢,只不过姜姨娘的亲戚没见过世面,看到咱们的琉璃屏风才会觉得更值钱。”

镂月隔着帘子在外面道:“你还在那里翻呢,不是前儿个你亲手拿出来给舞燕了吗?”

裁云笑道:“瞧我这记性,可不是。哎?东西在她们那里,姜姨娘还打发小丫头来跟我借什么啊?这都借去有七八天了吧。”

镂月道:“上次是舞燕借的还是姜姨娘借的?那丫头该不会拿咱们的东西去当了吧?”

裁云道:“这她倒不敢的,兴许是许了私情儿,借给什么人用了。”

镂月道:“这府里头谁要用还不会自己来借么,何必找她,倒多费个人情。”正说着呢,舞燕就急急忙忙地来了,把裁云叫到外面一阵嘀咕。

等裁云回来,镂月也跟进来,冷笑道:“怎么样,是不是让你替她圆谎呢?”

裁云道:“原来是借去给她表哥充门面去了,她表哥不是刚当上捕头么?那天宴客,请了些官府里的朋友,怕让人看去寒酸,就央了舞燕来借几样摆设充门面。原是说用完就送回来的,也不知怎么还没拿回来。”

镂月道:“真是笑话,她们屋里的好东西还少么?姜姨娘想要什么好玩意儿老爷不给她的?竟拿咱们的东西做人情,要是碰坏了弄丢了,看她怎么赔。”

裁云道:“那倒不打紧,只是她不该打着姜姨娘的名号来借东西。我已经说过她了。她说已派人去她表哥那里取了,一会儿就回来的。要是有什么事,我也不会替她瞒着。若是好好的取回来也就罢了,犯不着为这点事再责罚她一顿,闹将起来姜姨娘面上也不好看。”

镂月道:“就看她怎么圆这个谎吧。”说着又甩袖子出去了,又听见她在外头骂茧儿:“鸟儿还没喂,又跑去哪里野了?仔细姑娘打断你的腿。”

茧儿笑嘻嘻地还口:“姑娘才不在意这个呢,上次我浇花的时候,她还让我去玩呢。”

镂月道:“就知道玩,什么时候才懂事。”

裁云对我笑道:“这妮子今天是吃了什么药了,怎么这么大火气?”

我的额头被冰得都木了,道:“你不如问她是不是提早更年期了,买点静心口服液给她吧。”

画纹急匆匆地跑进来,瞪圆了眼睛,叫道:“可不得了了,琴筑上吊了。”

我们都唬了一跳,裁云斥道:“别胡说,她好端端的上什么吊。”

画纹道:“是真的,我刚亲眼看见的,就在珍珑院前边的林子里。幸好六少经过把她救下来了,直接送到珍珑院里歇着,这脖子都勒出紫痕来了。”

琴筑在我这里待过一段时间,是个小心谨慎的女孩,不太说话,什么事情都先思虑几番才开口。我把湿乎乎的手帕一甩,道:“咱们看看去。”

裁云忙过来扶我:“小心别绊着。”

赶到珍珑院,李多正皱着眉头站在院中,见我来了,便道:“妹妹来得正好,这会儿我也不方便进去,你劝劝她,有什么事情想不开要寻死呢?”

我道:“知道了,你别担心了,看急得这一身汗。”拿手帕给李多擦擦额头上的汗,又推他:“你就是担心也用不着站在院子里晒太阳吧?去妖精哥哥房里坐着,喝些水。去吧。”李多依言而行,我这才进到棋坪房里。

琴筑委顿在床上,一连哭一边咳嗽,秋素商也在,正说道:“你素来不是个心眼儿小的,怎么好端端的就要寻死?况且赶着三少爷要成亲呢,你这不是给大家添晦气么?”

明妍也道:“这可不是中邪了么,琴筑向来宽厚大方,怎么会突然寻死?咱们府里又不是虐待下人的人家,大嫂对你也一向信任疼爱,你有什么想不开的?”

琴筑只是哭,秋素商被她哭得不耐烦,冷言道:“难道是为了我昨儿说了你两句么?”

巧篆儿在旁忙道:“必不是为了这个的,不过是日常小事,以前我做错了事奶奶也照常斥责的,岂有为了这个便怨恨奶奶,自己上吊的?琴筑,你可是有什么心事?”

我冷眼瞧着,只见琴筑头发凌乱,耳坠子都少了一个,便道:“琴筑的耳坠子是掉在林子里了么?我叫人给你找去。”

琴筑伸手一摸耳朵,神色慌张起来,秋素商疑道:“没有上个吊还把耳坠子弄丢了的,到底怎么回事?”

我上前道:“别哭啦,没事就好,大嫂不会为这个罚你的。”说着拿手帕给她擦泪,顺势一抹她的袖子,不由也吃了一惊,道:“这是怎么弄的,青一块紫一块的?难道是六哥救你的时候不小心弄伤你的?他也太不小心了。”

明妍奇道:“这明明是指痕,老六怎么把你胳膊掐成这样?”

秋素商脸色一寒,道:“这断不是老六做的事,不信让巧篆儿去问问,救琴筑下来的时候可掐了她胳膊不曾。”

巧篆儿应着就要去问李多,琴筑忙道:“妹妹不用去问了,不是六少。”

秋素商道:“那是谁?到底怎么回事?你说出来我给你做主。”

琴筑低了头哭个不住棋坪忍不住道:“你平日不大来我们珍珑院的,今天怎么还特意跑我们林子里来上吊?”

巧篆儿道:“想也不是特意为来林子里寻死的,不过是姜姨娘的亲戚住在福昌楼,大少奶奶吩咐小慈给他们送帐子去。偏巧小慈肚子疼,别的小丫头又都忙着,琴筑姐姐就自己送去了。回来的时候要经过林子的。”说着拿眼偷看秋素商。

秋素商脸色一变:“在福昌楼发生什么事了?那里住的不是姜姨娘的兄弟么?”

琴筑哭得更厉害了,明妍迟疑道:“我倒是听说姜姨娘的那个侄子是个混世魔王,无恶不作,在家里的时候就为着强抢民女被抓起来过,后来还是他爹求着咱们老爷,使银子给放出来了。他如今也跟着来了吗?”

秋素商怒道:“这种混帐东西也是放他随便出入的吗?咱们府里这么多如花似玉的女孩儿,怕不勾起那混帐的性子来?姜姨娘糊涂了不曾,自己的侄子什么脾气还不知道,竟还敢把他安置到府里来住。”

巧篆儿道:“多半也是为了他,姜姨娘才打发他们住到福昌楼来,这可是咱们府里头最偏远的地方了。”

琴筑这时才抽泣着道:“我本来跟姜姨娘的嫂子交待了帐子的事,就要回来的。可经过林子的时候,就遇到……遇到那个人,他出言调戏,我自是不理他。想不到他就动手拉拉扯扯的,我挣也挣不脱……奶奶就让我死了吧,我还有什么脸活下去?”

秋素商大怒:“什么有脸没脸的,好好活着就是。咱们女儿家偏就该这么自轻自贱么?那混帐才是该死。你放心,谁敢在背后议论这事,我就剥了他的皮。日后我会找个好后生,嫁妆丰丰厚厚的把你嫁过去,陈家就是你的娘家,看谁敢看轻你。”

这话说得杀气腾腾,可是正得我心。以前我不免把这个八面玲珑手段高超的大嫂想得可怕了些,总觉得她是个心机深沉的冷酷人物,可从她现在的反应来看,我这位嫂子实在是个大气又侠义的女子。我心中顿时对她敬佩起来。

见琴筑身上的衣服虽略显凌乱,但还算整齐,我小心地道:“那个大混蛋是得手了还是没得手?”

琴筑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红的,半晌才道:“恰好有人经过,他听到声音就跑了。”

这丫头,说话还说一半留一半的,害得我心悬了半天。我松了口气,道:“那你就更不用寻死啦,反正他又没得逞,不算污了你的清白。况且就算他得逞了,那也不是你情愿的,你本就是被迫的,你总该想着怎么叫他伏法,而不是先想着上吊自杀呀。如果说有人会为这事来说你什么,那也用不着理他们,命是你自己的,那些人八竿子打

不着的,凭什么用他们的口水来决定你的生死?”明妍听得骇笑。

顿了顿,我又道:“我听说有的女子被男人拉了下胳膊就觉得有失清白,要把自己的胳膊砍下来才罢。还有的女子听了男人的几句调笑,就要割掉自己的耳朵。可是这叫什么道理?难道这样做便算贞女烈妇了吗?这就好比一块上好的羊脂玉沾了泥污,或是碰坏了一块,难道那玉便不是好玉了?”

秋素商道:“妹妹这话极是,偏有那一起枯木似的朽掉的人搬出什么大道理来讲,其实欺负女人的不就是那一干臭男人。欺负完了还要骂咱们女人的不是,真是混帐东西。”

棋坪笑道:“这话正中我心,大少奶奶骂得好。”又看我一眼,眼神中有赞赏之意。

秋素商道:“这事我必要和姜姨娘去理论理论。”

小丫头蕊儿跑了来,道:“大少奶奶,可出怪事了,姜姨娘竟然来替她侄子求亲来了,说是相中了琴筑姐姐。”一语未完,看见琴筑那狼狈样子,吓得忙住了口。

秋素商冷笑道:“这是给她侄子善后来了。我的丫头,好模样好性子,又能干又懂事,是为了给她侄子糟蹋的么?她还以为琴筑受了那混帐的欺负,就得嫁给他呢……”转念一想,对琴筑道:“若是你心甘情愿,我也不会拦着你。”

琴筑大惊失色,从床上爬起来跪着磕头,大哭道:“奶奶救我,我宁可死了或是做尼姑也不想嫁给那人。”

秋素商点点头,道:“好,那我现在就回了姜姨娘去,再叫人把那混帐打出去。”

明妍犹豫道:“若是姜姨娘求老爷去呢?那到底是她侄子,若这么闹开了,不光姜姨娘没面子,让外人看着只当咱们家就没个好亲戚了呢。”

我笑道:“大嫂只管对付姜姨娘去,那个混帐就交给我处理吧。我管叫他有苦说不出,自己卷了铺盖走人,再不敢踏进陈家半步。”

秋素商略一沉思,笑道:“也好,妹妹年纪小,又是老爷的掌上明珠,就算手段过份了些,哪怕是断了他姜家的后,姜姨娘也是没法子。况且原本又是她侄子的错。”

听这话里的意思,我要下手还真不能手软了。

棋坪道:“就让琴筑姐姐在我这边住两日,消消气。”

秋素商道:“也好。姜姨娘还是怕五少的,她也不敢来这里罗嗦。”

大家这才散了。

秋素商自去回绝姜姨娘,我则找来丁冲、陈零、李多密谋,苏三竟然还在,也跟在陈零屁股后头过来了,我在心里鄙视了一下这个跟屁虫。

听说了琴筑的事,大家都很气愤,李多和丁冲摩拳擦掌的想去暴打那个叫姜祖荫的色狼一顿。我道:“总得想个法子,既叫他吃了苦头,又叫他不敢声张。”

苏云锦道:“我叫捕快过来,给他随便安个罪名,抓牢里坐上一年半年的。”

陈零道:“姜姨娘肯定会求父亲去救他出来的。况且三哥马上就要成亲了,却来一群捕快抓人,怎么也不好看。”

丁冲道:“还是依我的,就把他抓去城外荒野无人处,狠狠揍他一顿。”

我笑道:“像他那样好色的家伙,最怕的会是什么?”

几个人都沉思起来,李多突然一拍手,笑道:“我知道了,不举。”

陈零打了他一下:“妹妹面前你胡说什么。”

李多尴尬起来。

我道:“他平时调戏惯了女孩子,应该让他也尝尝被人调戏的滋味。”

几个人都茫然。

我笑道:“附耳过来……”几个脑袋凑在一起,我讲了自己的计划。

丁冲大笑:“这主意古灵精怪的,亏你想得出来。好,那些个东西我去弄。”

苏云锦道:“地方就交给我来布置。”

李多摩拳擦掌:“人手就交给我吧。”

陈零道:“那我做什么呢?”

我道:“你帮我写台词,我说你写。”

有生以来第一次当导演,我不免有些兴奋,好容易等到了晚上,同丁冲悄悄去到福昌楼里姜祖荫的住处。这混蛋在姜姨娘那里喝了不少酒,此时正歪在床上半闭着眼睛哼着小曲。我拿出丁冲弄来的**药放在避暑汤里,吩咐小丫环端去给他喝。

姜祖荫也不疑有他,接过来就喝干了,还趁机摸了一下小丫头的小手,气得小丫头摔门出来。

很快,姜祖荫的眼神开始朦胧起来,头也一点一点的,药力发作了。他慢腾腾地挪下床来喝水。

我学猫叫了两声,早埋伏在他房里的洗毫和端砚从床后出来,脸上画得惨白惨白的,一个黑衣一个白衣,一个头上的纸帽子写着“天下太平”,一个写着“一见发财”,手里还拿着招魂棒。没错,这两位扮演的就是大名鼎鼎的黑白无常。

对于当背后灵,洗毫是早有心得,站在姜祖荫身后一动不动。端砚的功力就要差些了,自己先忍不住哈地笑了一声。

姜祖荫听到动静,急忙回身,说是急忙,其实因为药物的作用他的动作相当于电影里的慢镜头,而且还是划伤了碟面,画面总卡的那种。

看见自己的房间里突然无声无息地出现了两个鬼,姜祖荫大吃一惊,没等他叫出声来,洗毫已经板着脸开始念台词了:“阎王要你三更死,不得留你到五更。姜祖荫你的时辰到了。”

端砚忍着笑,把声音逼得阴阳怪气的,道:“姜祖荫为害乡里作恶多端,今日我二人奉阎王之命,勾你魂魄去殿前,秤一秤你的善恶有几两几钱吧。”将袖子一扬,打在姜祖荫脸上,袖中的迷烟喷出,姜祖荫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洗毫和端砚扶着高帽子,将姜祖荫抗了出来。我们出了陈府,来到城外一间庙宇,一个小和尚来给我们开门,看见洗毫和端砚的样子吓了一跳,忙双手合十,道一声:“阿弥陀佛。”

我道:“小师傅,苏三公子让我们来的。”

小和尚道:“苏三公子就在里面,几位请随我来。”对着那个软趴趴的姜祖荫视如不见,将我们带到里,苏云锦等人已经等在那里了。

看小和尚要离开,我忙道:“小师傅放心,我们不会把地方弄脏的。”

小和尚道:“阿弥陀佛,与人方便,与己方便,施主请自便,我什么也没看见。”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地念着佛号走开了。

将姜祖荫绑在殿中的柱子上,这里本是拜佛上香的佛堂,经过苏云锦的一翻布置,佛像依然,但绿荧荧的灯盏飘浮在半空中(上面用黑色细绳拽着的),四角暗处有冰块发出森森冷气,不时还有阴风阵阵(小萤火虫他们用力地扇着扇子),门窗都用黑布蒙着,一点月光都透不进来。

我称赞了苏云锦一句:“行,有做剧务的潜力。”

苏云锦穿着大红袍,腰缠蟒带,头戴紫金冠,三络长须飘指在胸前,威风凛凛地在香案后头一坐,黑白无常侍立两旁,判官药泉也涂白了脸粘了胡子拿个帐本和毛笔站在一边。还有些青面獠牙的小鬼手持钢叉刀剑整齐地排列成两行,这些群众演员不知道是从哪里找来的,都挺敬业,那妆化得连我看着都觉得糁人。

后殿一片鬼哭狼嚎之声,这些配音演员也挺认真。

一个小鬼往姜祖荫脸上掸了些水,姜祖荫醒了过来,那小鬼也促狭,正把脸凑在他跟前细看,一醒来就看到这张鬼脸,姜祖荫吓得大叫起来。小鬼嘻嘻一笑,这才退开。我这才发现这个小鬼是拈豆儿扮的。

阎王苏三一拍惊堂木,喝道:“玄鹰国求其县李氏何在?”

白无常端砚尖着嗓子叫:“把李氏带上堂来。”

有小鬼拖着披头散发的研墨上来,研墨细声细气地叫一声:“大王,奴家冤枉哪。”

判官药泉粗声粗气地道:“求其县李氏,不敬公婆,不孝父母,对丈夫的前妻留下的幼子非打即骂,与邻居常为小事争吵乃至动手。三日前更以自缢逼迫其公婆分家。”

阎王苏三喝道:“此等不孝妇人,依律当判腰斩。来人哪!”

众小鬼齐喝:“有!”震得姜祖荫一阵哆嗦。

当下将研墨拖去后殿,研墨还抢戏,擅自加了句台词,哀哀的叫一声:“饶命呀——”随后只听得长长的一声惨叫,有人拖着半截血淋淋的下半身过来,其实是布娃娃,里面填了些猪肠猪肚。姜祖荫一看几乎吐了出来。

阎王苏三又一拍惊堂木,喝道:“凤麟国越佑县熊七何在?”

铺宣又被拖上来,整个人都比平时胖了三倍,当然这全靠那一身的棉花起作用,脸上堆的面团把他的脸都整变了形。铺宣就没那么敬业了,不住偷看手心上的小抄,照着念道:“小人熊七,给大人磕头了。小人老老实实,没做什么坏事。……呀。”

判官药泉道:“越佑县熊七,仗势欺人,勾引母婢,强抢民女,聚众豪赌,拦路抢劫,罪大恶极。”

阎王苏三喝道:“此等孽障,下油锅炸了!”

小鬼将铺宣拖了下去,一会儿举着两根焦酥的牛骨头过来,道:“启禀大人,今天的油锅火旺了点,那些骨头都炸酥了,拾不起来了。”

姜祖荫此时已是吓得魂飞魄散,听见苏三叫他的名字,想要挣扎,可是身上半点力气也没有。

药泉道:“此人好色成性,曾因欺辱寡妇被官府捉拿,自己不思悔改,依旧鱼肉乡里。今日还意图**其姑母家的丫头,那丫头虽然寻死不成,但精魂一缕却已到了此间,将其告下了。”

阎王苏三喝道:“这等小人留他何用,拖下去拔舌,再滚钉板,拽出肠子来勒死他。”

姜祖荫腿一抖,裤子顿时湿了,战战兢兢地道:“大王饶命。”

轮到陈零上场了,这孩子一身黑衣,黑发披肩,眉心画日月轮,玉树临风地伴着满天飞舞的黑羽毛出现在姜祖荫面前。丁冲蹲在高高的大殿梁柱上,一把一把地撒着黑染料染过的鸡毛。

苏三起身道:“仙驾何故来此?下官有失远迎。”

陈零未曾开口先打了两个喷嚏,没想到他对羽毛过敏。苏三一怔,道:“仙驾可是伤风了?”

陈零道:“没事……阿乞……”伸手一指姜祖*****此人虽作恶多端,天理不容,但阳寿未尽,倒不可就此勾了他性命。”

苏三道:“依仙驾的意思?”

陈零道:“依我看,不如……阿乞……让他来世投为女身,饱尝被恶少欺凌之苦,阿乞,投井自尽不成,再被卖入青楼,每日被毒打,触柱自尽不成,毁了容貌,又被逐为乞丐,受蛇虫鼠蚁侵扰,又上吊自尽不成……”

姜祖荫哀求道:“求求大仙,还是给我个利索的吧。”

陈零道:“阿乞,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今送你魂魄去经历一番你来世的苦楚,如果你能有悔改之心,或许我可与阎王商量,免你这番苦楚。阿乞,去吧。”袖子一扬,**烟将姜祖荫迷晕了过去。

待姜祖荫再度醒来,身上已被换上了女子的衣裙,身处寺庙的柴房之内,双手反剪被吊在房梁上。

一个鸨母两个龟奴(都是敬业的群众演员)拿着鞭子对他冷笑,鸨母道:“都已经是残花败柳,还不肯接客,难道我这里是白养你的吗?打。”

一鞭子下去,姜祖荫嚎得惊天动地,哭叫道:“我愿意接客,妈妈不要打了。”

鸨母一呆,随即灵活应变,道:“不打你一顿你就不知道妈妈的厉害,打!”

乱鞭下去,姜祖荫疼得晕了过去。等他再醒来,戏已演到第三场,他软趴趴地躺在地上,两个彪形大汉色迷迷地对他上下其手,口中还道:“美人儿,今日就让大爷好好疼你。”下手在他大腿上狠掐。

姜祖荫两眼一翻再晕了过去,两个大汉忙施了**烟,用钢针在烛火上一烧,给他穿了两个耳洞。我在暗处看得直咧嘴,真对不住了,这时代没什么无痛穿耳,算姓姜的倒霉了。

第四场,被水浇醒的姜祖荫眼神焕散,待发现自己仍在阎王殿中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连连磕头,道:“小人再也不敢了,大王饶命。”

苏三道:“既然如此,我便命黑白无常送你还阳,但是你若不知悔改,我必来勾你的魂,让你在阴间受刑后投生女身,饱受欺凌之苦。为免你当今日是南柯一梦,我现将你方才魂魄经历的伤处都留着,给你做个见证。”吩咐洗毫端砚,“送他还阳。”

再次迷晕姜祖荫,我跳出来,激动地道:“现在颁发最佳导演奖:陈婴。最佳男主角奖:苏三。最佳造型奖:陈零。最佳敬业奖:药泉。最佳背后灵奖:洗毫。最佳无赖奖:研墨。最……拈豆儿,你来干什么?”

小鬼拈豆儿笑道:“这么热闹的事怎么能少了我?”

我道:“本来就不想让你掺和,怕妖精哥哥知道了在姜姨娘面前不好交待。”

众小鬼中又跳出来一个,幽幽地道:“有好玩的你不叫我,还拿大道理压我。”

我晕,我那妖媚的妖精哥哥怎么化成这个牛头马面的模样啊。

暗处传来小萤火虫的声音:“我的胳膊都快累折了,这扇子还扇吗?”

我道:“再扇会儿吧,挺凉快的。”

次日,姜祖荫一觉醒来,还以为昨晚的都是梦,但发现自己身上果然有鞭伤,耳朵也被穿了两个洞,胸前皮肤红肿成一个大大的罚字,顿时吓得连滚带爬地去找他爹娘,说什么也不肯再待了,死活也要回家去。这还是他第一次来陈家,对陈家兄弟多半都不认识,那些小书僮更是不熟,再加上昨晚都化着诡异的妆,就算大白天的和他面对

面站着他都认不出来。

后来听说他回家后足足老实了三个月,等惊魂稍定又想调戏良家妇女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没了那个功能。但是,不要来问我,这是谁动的手脚我也不知道。

终于到了陈言结婚的日子,一大早府里头就忙碌喧闹起来,大家都在等着午时花轿进门。我偷空去笑话了一下nod哥哥,他现在只知道见人就笑,笑得脸都僵了,穿着礼服的模样活像个吉娃娃般可爱。

吉时将至,伴着琐呐锣鼓声,花轿也进门了。鞭炮立刻响得惊天动地,看热闹的小孩们捂着耳朵怕得要躲又舍不得躲。

我和陈零挤在前头,看陈言虚踢轿门,喜婆背新娘子下轿,跨火盆,这些规矩在我看来既新奇又古怪。

陈零突然道:“二哥他们不是去迎亲的吗?怎么不见他们?”

听他一说,我也发现了,人群中果然没有王子哥哥同温暖、沈拓的身影。陈零带我去问轿夫,轿夫一脸茫然,道:“我们没见过二公子啊。……对,一路走来都很顺利,没听说有什么采花盗。”

陈零低声道:“糟了,难道二哥是中了圈套?”

王子哥哥可千万别出事啊,最好只是走岔了路,没遇上送亲队伍。老爷子正在堂上等着新郎倌和新娘子拜高堂,我和陈零不好去打扰,只好去找陈野。陈野和李少、陈棋、李多正在一处,脸上也都有忧色,见我们过去,李多便道:“老七,二哥没碰上送亲队伍,他又到现在还没回来,会不会出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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