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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中一跳,嗔道:“胡说什么,谁躲着你了?我是同六哥出去玩了……”但在他那双清亮的眸子的注视下,我开始觉得慌乱,竟然不敢与他对视,抽回手抚弄那个瓷娃娃,换了个话题道:“你看这个娃娃好不好看?胖嘟嘟的小脸,像不像幼睿?”

陈零沉默了几秒钟,才懒洋洋地笑道:“我倒觉得它那神情里透着的调皮劲儿好像拈豆儿。”

我抿嘴一笑:“一点也不像。拈豆儿嘴巴那么大,还毒舌,这个娃娃多乖啊。”

陈零揉揉我的头发,笑道:“拈豆儿要是听见你说他嘴大,恐怕急起来会咬你一口。”

对于早晨发生的事他既不提,我也只当没事发生,两个人笑闹着就过去了。等陈零走后我才觉得有点伤感,似乎这是我认识他以来气氛最尴尬的一次了。似乎是一切如旧,可是到底是不同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觉得不对的呢?是那次暖昧的轻拥?还是我被刺后苏醒时看到的他的眼泪?或者,是更早的时候,听着他那轻轻的一声“诶——?”

……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陈棋用手中的折扇轻轻敲敲我的头,我手一抖,失手将瓷娃娃跌在地上。

我恼了起来:“你干嘛走路没声音的?吓我一跳。”

陈棋微笑道:“我又不是鬼,走路怎么会没声音。”弯腰将瓷娃娃拾了起来,道:“摔出裂纹了。”

那裂纹使瓷娃娃的脸扭曲起来,变得没了生气,呆板而可恶。

我夺过瓷娃娃远远丢出去,陈棋一怔,笑道:“怎么?”

同一个玩具发什么脾气呢,我真是无聊。我长长长长地叹了口气。

陈棋道:“我在你门口碰到老七,就是在叹气。怎么你也叹气?”说着他也很赶流行地长叹一声。

难道说刚才陈零没有走远,就在门外看着我发呆了?一想到我刚才那苦恼的样子都被他看了去,心里更是烦躁不安。

陈棋用扇骨轻敲着自己的腿,笑道:“不过,今天可有件稀罕事儿。”

我强打精神看着他:“别卖关子。”

陈棋若有所思地看着我:“妹妹今天怎么这么别扭?有心事?”

我忙笑道:“没有。妖精哥哥,你刚才说有什么稀罕事儿啊?”

陈棋没再追究,道:“今天我托人查了一下少渊的身世,他是五年前入的蹁跹阁,虽然以舞闻名但也并不是大红大紫。半年前他大病了一场,说是因为天花毁了脸,从此再没有摘下过面纱。可是也是那次病后,他的舞技有了惊人的长进,还能跳掌上舞,这才成了蹁跹坊的头牌,每月只公开在阁中跳一次舞,其余时候就算捧着银子到他面

前也未必得他赏脸跳上一曲。咱们那天能如愿还真是幸运。妹妹,你不觉得蹊跷吗?”

我傻傻地看着陈棋,混沌的大脑一时分析不出他话里的含意。

陈棋叹道:“昨晚看他跳那掌上舞,纵是天生的体轻也是不易的,而他跳得那样翩然若飞,在他下面的少年也毫不觉得吃力。他分明是会上乘轻功,这可不是一场大病就能得来的。而有这样上乘轻功的人,区区一个蹁跹阁能困得住他吗?”

我恍然道:“这么说,这个少渊可能是假的,真的少渊已经在半年前的那场病里被人掉了包?可是什么人会来假扮一个相公呢?”

陈棋笑道:“可不是,所以我才说稀罕呢。”

我犹豫道:“既然他背后有这么多秘密,那我们就不要管他的事了。”

陈棋微笑:“你不是还想赎他出来吗?”

我做了个鬼脸,笑道:“原本是这样想的,可现在我怀疑他肯不肯让我们赎他呢。”一个身怀绝技的人要在蹁跹阁内假扮小倌,一定是有图谋的,这样的人又怎么会接受我善意的帮助呢?

想想他那双令人迷惑的眼睛,那一声轻轻的“我等你”,我忍不住骂自己笨,怎么能当了真呢?

陈棋笑道:“不过我倒还想瞧瞧他在搞什么鬼。”

把少渊的事放到一边,我跟妖精哥哥讲了今天发生的事,道:“不知道四哥去那里做什么。”

陈棋道:“该不会跟踪潘灵涵过去的吧?”

我道:“不太像。倒像是去见什么人的。”

陈棋忽然将话题一转,道:“刚才和老七吵架了吗?我看他神情闷闷的。”

我怔了怔:“没有。只是……”只是如何却也说不出来。

陈棋侧着头看我,眼中流露出怜惜之色,温柔地道:“妹妹长大了,有心事了。”

“少爷,出事了!”拈豆儿一头闯了进来,大声嚷道。

陈棋道:“怎么?”

拈豆儿道:“棋坪……棋坪……”连说了两遍“棋坪”,究竟棋坪如何了他却没说出来。

还从未见过拈豆儿这样结巴,我都替他着急:“棋坪到底怎么了?”

拈豆儿深吸一口气,终于把话说完整了:“棋坪她要嫁人了!”

啊?我也呆住了。

陈棋淡淡地道:“棋坪都十七了,这会儿要嫁人也不算早啊。”

拈豆儿急道:“不是,她是要嫁给……”突然顿住,眨巴眨巴眼睛,奇道:“你怎么一点也不吃惊?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棋坪要嫁人了?”

陈棋道:“唔,她是跟我提过这件事。”

拈豆儿气得直跺脚:“那你就答应了?你怎么也不劝劝她?”

陈棋眼中露出戏谑的神色,道:“我虽然是她的主子,可是也不能拦着姑娘家的终身大事啊。”

拈豆儿一脸想撞墙的表情,赌气道:“那个家伙有什么好的,也配娶棋坪?他脾气又躁,嘴巴又坏,脸又长得怪,功夫又不怎么样……”

我疑惑道:“你说的到底是谁啊?”

拈豆儿道:“贺子瑜!”

贺子瑜又是谁啊?

陈棋提醒我道:“是二哥的朋友,家在虹风的。”

哦,我想起来了,以前讲鬼大会的时候王子哥哥提到过这个人,就是那起活埋惨案的目击证人。一想起那位不幸的穿越jm,我心里小小地寒了一下。

陈棋又道:“小贺人不错的,我们去年认识的,他对棋坪也很好。”

拈豆儿道:“才不好,我看见过他们吵架。”

陈棋微笑道:“哦?”

拈豆儿脸一红:“我可不是偷听,他们当着我的面儿吵的。”

陈棋微笑道:“可我记得那好像是因为你和小贺斗嘴,棋坪为了维护你才说了小贺两句,小贺也没说什么啊。那不算吵架吧?”

拈豆儿道:“江湖上都管那个贺子瑜叫‘鬼肚肠’,他一肚子坏水,棋坪又素来是个直肠子,说话不知道拐弯的,两个人在一起不天天吵架才怪。”

陈棋笑道:“我怎么没听说过‘鬼肚肠’的说法?而且我常听人说小贺脾气好得紧他对棋坪又向来都是言听必从,棋坪对他也很细心,倒是很相配。”

拈豆儿道:“不就是往年碰过那一面吗?相处也不过两三个月,都这么久没见了,谁知道他是怎么又窜到这里来了?肯定是不安好心不怀好意。”

陈棋道:“不管人家是怎么来的凤栖城,总之是为了娶棋坪来的。不像有的人只会和棋坪吵嘴,惹她生气,还说她长得没见夏美脾气没裁云好,才情比不上书桐,勤快比不上巧摆……”

拈豆儿愣了愣,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头一低就跑了出去。

陈棋坏心眼地呵呵直笑。

38一木一石斋

我纳闷地问:“妖精哥哥,刚才的状况,拈豆儿怎么好像是在吃醋?难道他喜欢棋坪?”

陈棋笑道:“这孩子不受些打击,恐怕连他自己也意识不到这一点。”

我白了他一眼,道:“你又比拈豆儿大很多么?还孩子孩子的。……那么棋坪喜欢拈豆儿吗?还是她真要嫁给那个小贺?”

陈棋大笑道:“不可说不可说,一说就是错。”径自去了。

这个坏蛋,真是会吊人胃口。

不过,春天早都过去了,春心萌动的人却还是大有人在啊。浪漫数籽园……多好的电视剧题材啊。

晚上大家在一处吃饭,我照例是坐在陈鹤儒身边的,见他脸上有愁容,便挟了些肘片到他碟中,道:“爹,您近来都累瘦了,多吃点。”

陈鹤儒慈爱地对我一笑:“婴儿也多吃些,补补身子。”

我笑道:“您就不怕我补成个小胖猪?”

陈鹤儒哈哈笑道:“小胖猪也不错啊。”

陈野认真地道:“小妹受过伤,体虚气弱,光是吃这些也补不好,我想等回胤川后请屠先生教小妹学些强身健体的功夫,让她身子强健些。”

陈鹤儒点头,李少脱口而出道:“妹妹自小娇惯,多一步路都没走过,让她学功夫,她吃得了那个苦吗?”

众人都不由得细细打量我那细胳膊细腿,我有点脸红,李少还真没说错,我是吃不了那个苦。以前为了减肥我逼着楚重山天天早上起来陪我跑步,没坚持两周半,我就死赖在床上再不肯起来了,倒是他养成了早起跑步的好习惯。

陈零道:“其实学功夫也不是很辛苦的,又不是让妹妹学多么高深的武功去当侠女,只要强身健体不就可以了吗?所以也用不着劳累屠先生,我平日陪妹妹锻炼一下就好了。”

陈鹤儒道:“这倒也罢了。可得小心,别让你妹妹受伤。”

陈零道:“是。”似乎是不经意地看了我一眼,唇边微微漾起一个浅笑。

我心中气闷,这小子分明是有阴谋的,是因为怕我再躲着他吗?

第二天一早,我睡醒的时候陈零正坐在桌边看书,我迷迷糊糊地问:“不是说今天要教我功夫吗?怎么不早点叫醒我?”

陈零微笑道:“你不是不喜欢起早吗?况且,现在也不能就直接教你,你从来都没练习过,身体僵硬,突然练习的话恐怕会受伤。得先让你的身体柔软起来才行。”

我茫然道:“难道你是说让我先练习瑜珈吗?”

陈零笑道:“诶——?瑜珈是什么?我是说给你做些按摩,再教你些伸展的动作。”

在花园里,当我试图弯腰去摸自己的脚尖时才知道这具身体有多僵硬了,我都能听见我的关节发出心虚的咔咔声,全身的骨头都在奏交响乐。这会儿我可羡慕死丁冲的那份柔软了,看着他在一旁把身体扭来扭去地做出各种高难度动作,我真的挺想把他头朝下塞进马桶里。

温暖在旁出主意:“我觉得还是教小妹些内功比较好。”

陈零笑道:“内功也是要学的,不过不是现在。”他教我的一些伸展身体的动作,据我看来确实是和瑜珈很相似的。

虽然只是些简单的静态的动作,可是我也练得颇为吃力,身体摇摇晃晃,动作总是做不到位,把丁冲和温暖笑得不行。我生气道:“我一个人练也太无聊了,书桐身体也不好,让她和我一起练吧。”说什么也得找个垫背的。

陈零道:“如果你能说服她的话……”

我想了一会儿,发现自己确实是没什么口才去说服那个千伶百俐的书桐,只好做罢。不过我还是把画纹拖出来陪绑,画纹对于这些十分好奇,可是一开始练习就变得害羞了,总是不好意思把身体伸展开,缩手缩脚的样子非常好笑。有她在一旁做陪衬,我总算是找回了些自信心。

练习完毕,我赶紧洗了个澡,然后就爬上床准备缓解一下我酸痛的身体。陈棋进来笑道:“我要去外面见个朋友,妹妹要不要去?”

我懒懒地一挥手:“天王老子我也不想见。”

陈棋笑道:“我那位朋友姓贺。”

咦?贺子瑜?好奇心又被挑了起来,我恋恋不舍地在床上打了几个滚,还是爬起来同陈棋出去。

一路上拈豆儿的脸色都很不好看,而且出奇地安静。

我原以为是要在什么酒楼见面的,没想到陈棋把我领到了一个题为一石一木斋的画室。墙上错落有致地悬挂着各种山水、花鸟、仕女图,室内装饰得古意盎然,十分有品味。

太有品味的地方总是让我感到局促,突然觉得自己手脚都没地方放,十分碍事。

画室主人是位造型很有现代风格的中年文士,一袭白衣上随意涂画着野兽派的色彩,还有龙飞凤舞的签名。看到他的时候我小小地呆了一下,差点以为是三流武侠剧的拍摄现场。

陈棋介绍说他叫陶幽居士,这里不仅有名人字画,还有古董,是京城显贵常来常往显示自己高品味的地方。陶幽居士本人也是位名画家,他这里的字画古董售价都比别处贵上几倍,但是因为是“一石一木斋”出品,即使是贵那也是贵得有格调的。

后来来了几个客人,似乎都是朝廷官员,看到陶幽居士对待他们时的那副趾高气扬的样子,我才知道刚才他对我们有多和气,看来他是对陈棋印象不错。

陈棋只顾着欣赏字画古董,拈豆儿憋了半天还是忍不住毒舌:“约了见面又不早点来,真没礼貌,这种言而无信言行不一的人就不该理会他。”

明知道他是在说贺子瑜,陈棋只当没听见,指着一幅山中隐士图,向陶幽居士道:“这是彭大师的真迹吧?”

陶幽居士喜道:“不错,五少果然好眼力,彭大师的画作大都在那一场大火中焚毁了,剩下的也多是残缺不全,后人又多伪作。不过这一幅确确实实是真迹。不像这幅岁寒三友,这就是后人伪作的。”

他指着的那幅画正是后来的那几位客人大加赞赏,并想重金购下的,听他这么一说,那几个人的脸色都很不好看。

我奇道:“怎么这里还卖假画吗?”

陶幽居士道:“虽然是伪作,可是笔力老道,意境高远,也是世间不可多得的佳作。寻常画作还不及它呢,现在再想找一幅这么好的伪作也不容易啦。像楼寒、乌丹氏那些人的画,我这里还不屑挂出来呢。”他说的那两个人似乎都是很有名气的画家。

这话说得我有点晕,不过那几个客人却又高兴起来,商量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把那幅假画买走了。

待那些人走后,陈棋才道:“那幅画是你自己画的吧?”

陶幽居士道:“那当然,我这里为什么要挂别人的仿画啊?”

我有点发傻:“你自己也是有名的画家,为什么还要画伪作?”

陶幽居士道:“第一是为了好玩,第二么,你没看见这伪作也能赚钱么?”

我顿时开始崇拜起他来了。

忽听有人轻声道:“居士,我能再看看那幅画么?”

我转头一看,轻纱遮面的少渊正倚门而立,阳光从他身后照射进来使他周身都仿佛散发出金色光芒一样。看到我们他就像完全不认识一样,只是依礼微微一揖,目光扫过我的脸,也完全没有表现出一丝讶色。

陶幽居士道:“你来得正好,今天瑞王爷就要来取画了呢。”说着命小僮拿出一幅装裱好的画卷来,徐徐展开。我与陈棋也过去观赏。

画中是一位执团扇静立的女子,在她的神情里带有一些茫然若失和微微的惊慌之色,但这种不协调的神色却丝毫无损她的美丽与高贵。

少渊默默地看了良久,才轻声道:“居士画得果然栩栩如生,我还以为这画中女子会从画中走下来呢。”

陶幽居士得意地道:“你的那幅画我也画好了。”

小僮再打开一幅画,只见上面画的正是作掌中舞的少渊。陶幽居士的画艺果然超凡,画中的少渊就像我那晚看到的一样,有凌波之姿,翩然若飞。画上还题着两句诗:人间天上判云泥,相隔岂止数重山。

咦,有我老弟的名字嵌在里头呢。真巧。

少渊只淡淡地道:“请居士将这幅画挂在这里,如果有人问起,就请居士将我的住处告诉他。”

陶幽居士一怔,道:“你不拿回去吗?”

少渊道:“挂在这里比挂在我房中更好。”顿了顿,又道:“我那里只怕熏臭了居士的大作。”

说完付清了定银,再向我们一揖,便走了。

39嘘……

陶幽居士命小僮将少渊的那幅画像挂起来,一边道:“这个少渊还真是奇怪。”

陈棋拿扇子轻碰下巴,道:“他为什么对瑞王爷要的画感兴趣?”

陶幽居士挠头道:“那天我正作画时,他刚巧看到,就出了半天的神,之后就请我给他画一幅像。画好了又不拿走,这人还真是怪。”

陈棋正想说话,忽听一个清朗的声音道:“这画中人是谁?”

我转头一看,只见两名劲装汉子护拥着一个年轻人走了进来,那年轻人和陈野差不多年纪,模样也是十分清俊,脸上时时带着笑,似乎很是和善,但那双犀利的眼睛仿佛随时都会扔几把刀子出来。我一下想起沈拓来,这个人似乎和沈拓有几分相像……或许相像的只是他们的神情吧,那种隐藏在微笑之下蠢蠢欲动的野心和果绝。

这样的男人很危险,但是不招人讨厌。毕竟有野心比碌碌无为的生活态度要积极一些。

陶幽居士招呼道:“瑞王爷。”

原来他就是瑞王,那个有着贤能之名的瑞王。我一直以为他会是像唐国强扮演的雍正皇帝那样不苟言笑、克己律人、老成持重的样子呢,想不到竟是这样一个翩翩浊世佳公子的模样。

陈棋有意无意地把我挡在身后,而瑞王根本也没对我们多加在意,他认真地看着少渊的那幅画像,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疑问:“这画中人是谁?”

陶幽居士道:“是蹁跹阁的少渊。”

瑞王一怔,道:“蹁跹阁?长春坊的蹁跹阁?”

陶幽居士点头:“不错。”

瑞王眉头微皱,道:“这画的可是他跳掌上舞的样子?”

陶幽居士眼睛一亮,声调一下拔高:“就是掌上舞。这个少渊哪,他的掌上舞可真是神乎其技……”接着就滔滔不绝地夸赞起少渊的舞蹈来,我心中暗笑,看来这个陶幽居士和我一样都是少渊的fans。

瑞王注视那幅画像良久,对陶幽居士的喋喋不休并不反感,半晌才道:“我从未听说京中还有人能跳掌上舞的。”

陶幽居士道:“也就是这半年来少渊才开始跳的,他的恩客很少,想来见识过掌上舞的人也不多。”

瑞王若有所思地道:“原来如此。”

“阿菡,怎么这么久?”一声软语相呼从门口传来,瑞王急忙迎过去,柔声道:“你怎么不在轿中等我?”

我悄悄从陈棋背后探头出去看,呵,画中仙女的原版啊。那个扶着瑞王的手臂,生得弱不禁风的窈窕女子正是刚刚画中令人惊艳的主人公,我本来还在赞叹陶幽居士的画功超凡,但现在却只能埋怨这个时代没有照相机,不能把她的美丽摄像下来,那画中的人哪里及得上她本人的一半呢?

那女子眼中似乎只有瑞王一个人,见瑞王伸臂过来,便自然而然地顺势依在他怀中,道:“我等得不耐烦了,你不是说很快就回来吗?怎么这么久?”

瑞王道:“我刚看见一幅画,看入了神,就忘记时间了。”见那女子眉心轻攒,便连忙道:“是我不好,让你等我。”又耐心哄了几句,那女子才渐露笑容。

她脸上既有了喜色,连我这个旁观者都觉得松了口气,瑞王脸上更是不由自主地露出笑容。

瑞王道:“绿橙,你来看这幅画。”说着把那女子扶过来,让她看少渊的画像。

那个叫绿橙的女子看了一会儿,道:“男的。”

瑞王叹了口气:“不是让你看他是男是女,你不觉得他这姿势很熟悉吗?”

绿橙道:“嗯。”皱着眉苦苦思索。

我这会儿终于也看出这个绿橙有些不对劲了,她的那种天真且茫然的神情不是假装出来的,连一点点作伪的成份都没有,她似乎是精神上有些问题。唉,如此美女,居然是精神病人,可惜啊。

瑞王伸手给她抚平眉心,道:“你看,他是在跳你的掌上舞。”

我心中一动,这个绿橙也会跳掌上舞?

绿橙微笑道:“真的,真的是掌上舞。”

瑞王道:“那你可还记得,除了你还有谁能跳掌上舞?”

我心中暗叫:沙漠野莲,沙漠野莲。

绿橙被这个问题又难住了,她怔怔地看着画像,努力思索着,神情越来越痛苦,突然抱住头尖叫起来。猝不及防,我被她吓了一跳,陈棋反手握住我的手。连拈豆儿都被骇得退了两步。

瑞王急忙把她抱在怀里,不住安慰道:“没事了,别怕别怕。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不想了,听话。没事没事。”

绿橙在他怀中拼命挣扎,半晌才平静下来,发出低低地啜泣声。看瑞王的神情似乎很是后悔,向陶幽居士道了一句:“过几天我再来取画。”便匆匆忙忙地抱着绿橙出去了。

陶幽居士幽幽地叹息道:“天妒红颜哪。”

拈豆儿深沉地道:“世上有三件事最值得惋惜:穷得要死的时候捡了串制钱,却发现是假的;口渴的时候摘了个果子,却发现是酸的;碰上个绝代佳人,却发现是疯的。”

冷场三秒钟,我控制不住地给了拈豆儿一脚:“不许说这么冷的笑话。”

陈棋道:“小贺怎么这个时候了还不来?”

拈豆儿附和道:“可不是,我等得都快变成老蘑菇了。”

失恋的打击果然可以改变一个人的性格,原本拈豆儿都是走毒舌+cool路线的,现在居然沦为搞笑路线了,而且是专讲冷笑话的。真没前途。

“嘘——,嘘——”我听到有什么声音,仔细寻声找去,发现后堂掀着帘子,冒出来一个脑袋,正冲我们嘘个不停,还拼命招手。

我扯扯陈棋的袖子:“妖精哥哥,那个人是不是你们说的小贺?”

陈棋镇静地转头,看了看那个挤眉弄眼的家伙,然后镇静地抬头看天气,道:“天色不早了,嗯,要起风了。咱们回去吧。”

“喂!”见我们真的要走,拈豆儿的脚都跨到了门外,贺子瑜终于跳了出来,叫道:“不是因为嫌丢脸就不理我吧?你这样也算是朋友?”

陈棋道:“妹妹,这人是你朋友?”

我晕>_

贺子瑜又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向我们招手,道:“跟我来。嘘,别出声。”

我们都站着不动,用看白痴的眼神来看他。贺子瑜着急得过来拉陈棋,道:“快点。嘘,嘘!”

陈棋毫不客气地用折扇在贺子瑜头上敲了一记:“你躲谁呢?”

贺子瑜揉着脑袋,道:“债主。”

拈豆儿顿时露出一个鄙视的神情:“又赌输了吧?”

贺子瑜假装没听见,他与陶幽居士的关系看来非比寻常,把我们一直带到了内室,而且是陶幽居士用来藏宝贝的密室。

我才知道,同一大堆的珍贵字画和易碎古董同处一室,原来是种惩罚。地方小,东西多,再加上我们四个人显得有几分局促,我又生怕一个不小心碰坏了人家的东西,赔钱倒还在其次,关键在于那可是文物啊,历史的见证,碰坏一件少一件哪。

我连手脚都不敢随便动一下,这就好像在玩一二三木头人的时候身上突然发痒却又不可以伸手去挠一样,痛苦。

拈豆儿没我那些顾忌,兴致勃勃地东瞅西瞅。

陈棋道:“说吧。”

贺子瑜道:“你猜我今天碰上谁了?”

陈棋张开嘴活动了一下下巴,再活动活动脖子,绕一下肩膀,掰两下手指……贺子瑜等了半天才发现他根本没兴趣接自己的话,只好自问自答:“是邵补残。”

宁灵湘的师父邵补残?我立刻竖起了耳朵。

陈棋道:“你今天才碰上他的吗?”

贺子瑜挠了挠耳根,道:“是昨天。……所以我才约你过来啊。”

陈棋道:“你欠他钱?”

贺子瑜道:“也不是……前一阵子手痒痒,赌了两把……你也知道我的手气,一不小心就把钱都输光了。我琢磨着去哪个为富不仁的大户人家弄点银子花花,我对凤栖的地形又不太熟,这个又一不小心就绕到尚琳宛去了。”

拈豆儿冷笑道:“你怎么不干脆绕到王宫去?”

我问:“尚琳宛是什么地方?”

拈豆儿解释:“外国使节的住所。”

好嘛,这个小贺妙手空空都妙到邻居家去了。不过,话又说回来,好像小贺本身也不是凤麟人,他也是邻居。邻居顺手牵邻居家的羊,应该不关我们凤麟的事吧?

贺子瑜对拈豆儿的冷嘲热讽一律自动过滤掉,接着道:“尚琳宛还真是大,我一进去就发现好多官兵守卫,就想着肯定是有什么大人物住在里头……别翻白眼,我知道是废话……好吧,长话短说,我东走走西走走的就走到永宁王的住处去了,正巧看到永宁王在和邵补残说话,另外还有一个年轻人在。”

我又问:“永宁王是谁?”

拈豆儿再解释:“赤炎国的四皇子。”

贺子瑜道:“我以前见过邵补残,知道他是高手,怕被他发现,就没敢走动,本想着等他们说完话回去睡觉了,再下手的。结果就不小心听到了些不该听到的事。”

拈豆儿道:“你左一个不小心右一个不小心,怎么就没不小心把自己命丢了?”

贺子瑜叹气:“还真是差一点把命丢了。”

陈棋皱眉道:“拈豆儿别说话。小贺,你都听到了什么?”

拈豆儿撅着嘴到一旁生气,一边还是竖着耳朵仔细听贺子瑜在讲什么。

贺子瑜道:“其实我听到的也不多,因为没敢太靠近,但是听到他们谈话中总提到一个夫人,还说什么计划有变之类的。但是具体说什么我就不知道了。后来那个年轻人就出来了,我一时好奇就跟着他走了一会儿,发现他进了瑞王府。再后来我又回到了尚琳宛,去永宁王的房里趟了趟路,顺手牵羊拿了这个。”

说着拿出一封信笺,桃红色纸面洒着碎金,有着飞舞的蝴蝶一样的花瓣做暗纹,陈棋微笑道:“蝶衣销金笺?有意思。”伸手接了过去。

我凑到陈棋身边,只见笺上是清秀的小楷:闻君有佳人,能为掌上舞,凌波若仙子,夙夜以盼之。

蝶衣销金笺难道不是相当于预约合同来用的吗?那这几句似诗非诗的东西是什么意思?我怎么看它都像是在说那个绿橙姑娘啊。

陈棋好看的眉毛微微蹙了起来,道:“又是掌上舞。”

是啊,又是掌上舞。我在心里暗暗理了一下线索,从少渊开始,到书桐回忆中的沙漠野莲,再到瑞王身边的绿橙,这之间的关系已经很复杂了,而这一封蝶衣销金笺又给这复杂的多角关系里填上了一个葬花鬼谷和永宁王。

真后悔以前在21世纪的时候没有多看些侦探,我不应该因为不喜欢金田一一的粗眉毛就把他扔在一边的,我也不应该对柯南不感冒的,我更不应该在小学时就看福尔摩斯——以致于时间相隔太久我连具体情节都想不起来了。如果那个时候我有先见之明,多从侦探和漫画里学些推理方法,或许我现在就不用这么头疼了。

啊呸呸,什么先见之明,我上哪儿知道自己会那么倒霉被外星人给弄穿越了啊?

在这些人里面,绿橙是瑞王的心上人(长着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瑞王对她有多着迷),沙漠野莲早已销声匿迹多年,鬼谷是神出鬼没,永宁王又是一国的皇子,算来算去倒是只有少渊的身份还平常些,调查起来或许会容易些吧?

这么想着,我便喃喃出口,陈棋微微一笑,道:“看来我们开始的方向倒是没错的。只是你说的沙漠野莲是什么人?”

我这才想起来关于沙漠野莲的事还没有对他说过,便尽量简短地将书桐讲的故事对他复述了一遍。陈棋听后微一沉吟,道:“这个沙漠野莲同少渊、绿橙一定有很深的关系。我们现在要知道的不只是他们之间有什么关系,还要知道鬼谷为什么会对绿橙感兴趣,而这一切为什么又和我们陈家联系在一起。”

我连忙点头称是,同时忽略掉拈豆儿和贺子瑜在互相瞪来瞪去,两个人连眼睛都不眨一下,还真把自己当金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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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已是主上寿诞之日,天还没亮陈鹤儒就已去了宫内,后来又派人回来吩咐我同几位哥哥也装扮好了进宫为主上贺寿。我心里纳闷,难道老爷子不知道该让身份敏感的我离王宫越远越好吗?干嘛送羊入虎口啊?但是既然老爷子发了话,我也只能懒洋洋地从被窝里爬起来,由着裁云画纹给我梳洗打扮。

等我顶着满头珠翠裹着层层绸缎出来的时候,连陈野都撑不住笑了,道:“这一打眼看过去,倒只看得见这些珠宝衣服,瞧不着小妹在哪里了。”

我哀叹道:“大哥,我的脖子快累断了。”

李少道:“这样也太引人注目了,又不是老太婆要靠这身行头撑门面,把这些累赘都取下来吧。”

有小鸟哥哥发话,我总算逃脱一劫,摆脱了这些华而超重的东西,装扮得朴素又不失精致,还算符合我的审美观,也比较符合我现在的年龄。首饰除了头上束发的珠钗,就只有妖精哥哥送我的那串水晶项链。陈野想了想,又让裁云在我腰间系了块玉佩,压住飘逸的裙摆,不致太过惊涛骇浪。

对于只在四岁时去过一次故宫的我来说,这次进王宫还是很有诱惑力的。而且我也想过了,如果真的有危险老爷子就不会让我去了,这次多半是为了安慰大病初愈的主上,反正贺寿的人那么多,我夹在人群中让主上瞥上两眼就成了。

凤麟的王宫就在凤栖城的正中心,具体构造……我还没搞清楚,但看建筑风格还是很华丽的,而且到处都能看见凤凰和麒麟的图腾,倒是看不见我以为应该有的龙的图腾。

因为凤凰掌管天界,麒麟掌管大地,天为干地为坤,所以凤麟的王宫就叫做“乾坤禁城”。我们是被侍从官领着从西边的祥门进去的,中间绕了好久才让我们在一个匾额上题为讷言宫的地方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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