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夫人收起笑容,这丫头,看来还得磨练磨练。
总算是搞完了开张的第一天,顾葭苇疲累地倒在床上,想起自己后来就没有理过凉夫人,是不是有点不妥啊?毕竟人家是自己未来的‘婆婆’,这点面子都不给,将来给自己小鞋穿怎么办?
哎,事已至此,想圆滑一点都不可能了,还是走一步算一步吧。
打开那个装着凤冠霞帔的包裹,不由得又是一声叹息,那鲜艳的红色刺得眼睛有点疼。
突然想起了赵顼。
她究竟是有多久没有想起赵顼了,脑海中竟然搜索不到他的脸了。
慕容风尘,司马晔,赵顼。三个男人就是一生的劫难。
想不到自己最后嫁予的,是一个同志,那么她顾葭苇,是将要开始她苦逼的形婚生活了吗?
苏咏梅房中。
“主子,事情已经办妥。”莫问单膝跪下,恭谨地说道。
“嗯。”苏咏梅坐在案前翻阅着手中的书籍,低沉着嗓子应了一句,思绪却早已飘走,不知道那人现在在做什么,是否会很期待几日后的婚礼。
“主子,您难道不会觉得奇怪吗?为何我们一来,他们就筹谋着要成亲了。”莫问起身,上前一步问道。
“或许,是这一年相处下来已经两情相悦,谁又拿捏的准呢?”他勾起一抹笑,脸上的表情极其温柔。
然而莫问心里却阵阵发毛,主子露出这个表情,就说明他要开始捕猎了。
“主子,还有一件事情,落剑山庄的庄主已经得知了你隐匿在凉城,近几日就会赶到这里,恐怕……”
“怕什么,他倒是个痴情种子,哼。只是我苏咏梅说不救的人,就一定不会救,管他是何方神圣!”他起身,一个挥手,手中的毛笔便直直地向方柱射了过去,莫问只觉得耳边一阵风过,回头一看,那只毛笔坚挺地插进了进去,入木三分。
他吞了口口水,“主子的内力更为雄厚了。”
“那边怎么样了?”苏咏梅掏出绢子仔细地擦拭着自己的手,坐下来漫不经心地问道。
“一切都在计划之内进行,请主子放心。”
“那就好。落剑山庄这边暂时不必理会,你还是要密切注意那边的动向,不能出一丝差错!”一丝月光从窗户漏进来打在他的半边脸上,另外半边还是沉浸在阴影中,即使是张平凡的脸,却也让人感觉到了一丝肃杀。
“是!”莫问顿了顿,继续说道:“主子,他还是追过来了。”
“嗯,要是还不追过来,那就是我判断错误了,呵呵。”苏咏梅勾起嘴角,主角都聚齐了,好戏是不是就要开锣了?
“主子,您就一点都不担心吗……顾小姐她……”莫问尝试着开口,果然,主子收起了脸上的表情,面部僵硬地开始低头望着手中的书籍。
哎——
徒人空余一声叹息。
十五还是来了。
天还没亮,凉老夫人就带着两个老妈子把顾葭苇从周公那里拉了回来,剥光了她身上的睡衣,里里外外换上了崭新的一套,说是吉祥。
顾葭苇无奈地打了个呵欠,好吧,她的第二人生就这样开始了。
换上凤冠霞帔之后,头顶被一块大红的喜帕盖住,手中拿着一个苹果,被小狸背了出去。
她估摸着是凉老夫人不知道小狸不是她的亲生弟弟,否则一定不会准他背她上花轿才是。
耳边的鞭炮声震耳欲聋,她的下巴靠在小狸的肩膀上,听见小狸轻声道:“姐姐,你一定要幸福。钱庄里的事情你别担心,一切有我。三日后的回门,我会在梦里梦外等你归来。”
她紧抿着唇,没有说话。
终于上了花轿,她端正坐好,感觉有那么点饿,对着手里的苹果也不敢吃,真是无语透了。
轿子一摇一晃,虽说外面锣鼓声震天响,但她还是受不住周公的诱惑,睡了过去。
梦里梦外跟凉府,一个在城东,一个在城西,又是知府娶亲,恨不得绕城三圈才进门,一路上还有小孩子追着轿子的队伍跑,城民自觉站成两列,都想一睹新娘子的风采。
顾葭苇着着实实地睡了一个回笼觉,醒来的时候轿子刚好停下来。
她听见媒婆在外面高声喊着,凉蕴在外头伸脚踢了踢轿门,然后便有人撩开帘子,扶着她的手让她出来,一条红色的绸子放于面前,她伸手握住,绸子的另一端,就是凉蕴了吧。
他牵着她从前门走入大堂,一路上都是他亲朋好友的祝福,而她,只有小狸。
有喜娘在她身旁搀扶着,提醒着她应该注意的事项,说句老实话,一点都不紧张那绝对是假话,她只觉得手心里的绸子都要被汗水打湿了,滑腻地慌。
终于,在大堂中央站定,司仪见新人就位,扯开嗓子喊道:“新人就位,拜堂开始——”
“一拜天地——”
喜娘搀扶着她转了个身子,跪下去磕了个头。
突然,一阵慌乱的脚步声打乱了这祥和的气氛,只见几个差官冲了进来,一把推开凉蕴拿下了顾葭苇。
“顾葭苇是吗?现在怀疑你跟一起谋杀案有关,跟我回县衙接受调查!”
顾葭苇还没反应过来,头上的红喜帕已经被人粗暴地揭开,坐于高堂之上的知府大人怒极,拍着桌子站起来厉声道:“放肆!这里是本官的地方,你们还想不想要命了!”
那带头的官差俯身作揖道:“凉知府,我等乃是隶属钦差的捕快,钦差大人今日接到一起命案,调查之后发现跟这个女子有直接的关系,特令我等将她带回公堂审问,还望知府大人赎罪。”
说完,不等凉老爷子开口,就押着顾葭苇走出了凉家大宅。
凉蕴想要追上去,却被凉老夫人死死地箍住手臂,移动不了半分。
众人皆是目瞪口呆,不敢做声。
凉老爷子气得一口气没有顺过来,瘫倒在地。
“大人——”
“爹——”
“老爷子——”
凉府瞬间乱成一锅粥,观礼的城民都纷纷前来向凉蕴告辞,离开了凉府。
这一天,从来都是正派角色的凉老爷子,和凉家,成为了凉城众所周知的笑柄。
顾葭苇没有直接被带上公堂,而是又一次进来牢房。
真真是应了小燕子的那首诗——
“走进一间房,四面都是墙,抬头见老鼠,低头见蟑螂。”
“噗嗤——哈哈——”莫名的笑声传来。她这才发现这个牢房内竟然还有一个人。
暂时看不清是男是女,穿着一身满是泥巴疙瘩的衣服,头发杂乱蓬松,遮住了五官,无从得知他的身份,但是这个声音——她应该是在哪里听到过才对。
“你是?”她试探着开口道。
“你隔壁。”他慵懒地答了一句废话,然后打着呵欠就准备睡觉。
顾葭苇一身鲜艳欲滴的大红婚服,他也不觉得奇怪,直接忽视掉了。
顾葭苇有些拘谨,莫名其妙被闹了婚礼,又莫名其妙地被抓来了这里,身为当事人的她甚至连自己跟什么命案有关都是云里雾里的,但是她竟然一点都没有生气。
就算是生气,又生谁的气呢?
气她的丈夫在她被公然带走时没有鲁莽却护短地保护她?还是气这命运一次又一次地捉弄于她?
呵呵。
她在那人旁边坐了下来,也顾不得什么脏乱会弄脏礼服,这婚,看来注定是结不了了。
“喂,兄弟,你在这里多久了?知道这里的钦差大人是谁吗?”坐着实在是无聊,她便开口挑起了一个话题。
那人没有回答她,仍旧闭着眼睛酣睡着。
她不觉尴尬,反而认为很是祥和。
人一旦放松下来,话匣子就会打开,顾葭苇突然就有了一种倾诉的欲望,她开口道:“我来给你讲一个故事怎么样?……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咯?”
她清清嗓子,“故事的女主人公呢,本来是生长的二十一世纪。那里有飞机,汽车,电视机,空调,电脑,人们生活地十分快捷方便,有一天,她突然就穿越了……”
“你知道为什么那个皇帝想要立她为后吗?”
“…………”
“因为帝皇一直以来都是孤傲的人,他们是世界上最怪异的人类,明明很渴望,却宁愿毁掉,生怕被任何一个人抢走,自傲自大,却又孤单寂静。那个皇帝,就是因为觉得女主人公很懂他,就像是他肚子里的一条蛔虫。他必须得到她,这样以后的人生,也就不见得多寂寥。”
“………”
“呵呵,或许我是不应该和你讲这么多的……”她突然就觉得自己像个神经病,跟一个陌生人倾诉心事。
“我倒是觉得,那个皇帝是喜欢上了那个女人。”那人细腻的声线传来,顾葭苇惊地转头望向他。
这声音……怎么那么像……
“你是上一次住我隔壁牢房的隐士高人?”她脑海中某根线突然就搭了起来,终于想起了这个熟悉的声线。
“白痴,我一开始不就告诉你了我住你隔壁?”那人的态度瞬间来了一个逆转,顾葭苇甚至在这句话里听到了一丝玩笑的味道。
看来,是个很好相处的人呢。
“喂喂,你叫什么名字?干什么的?”她好奇地问道。
“我啊,没有名字,就是一个捣鼓毒药的。”
“没有名字?捣鼓毒药?那你为什么三番五次被抓进来牢房?啊对了,上次你家的小黄被我带过来了,有机会出去的话我还给你啊。”
“你说什么?”听到小黄的消息,他的情绪突然变得异常激动,“你说小黄没有死?在你那里?走——”他起身拉起顾葭苇就要往牢房外面走去,“我们现在就去你家,把小黄还给我。”
“哎哟,等等——”顾葭苇拉住他,“现在就走?难道又像上次那样闹出人命么?我可不想再背上一条罪名。”
“再不走的话就真的会闹出人命!”他放开顾葭苇,伸出手把袖子卷了上去,手臂上青紫地过分的血管便呈现在顾葭苇的面前。
“小黄并不是什么蟑螂,它是灵药,救我命的唯一灵药。”他貌似有点嘲讽,又有点怜惜。
“你该不会是为了试试毒药的毒性程度,就亲自吃下了吧?”她有点小惊讶,这个世界也有黄帝这种以身试百药的人吗?
看来这小子的医术不在话下啊。
那么,他是不是可以给自己看看体内的蛊呢?
“嗯,有些东西,不亲自尝过,你是不会清晰地知道它的属性的。”
“真是白痴,找小老鼠来做试验啊,否则就算你这次救回来了一条命,下次呢?下下次呢?”顾葭苇无奈地翻了一个白眼,古代的人思想就是比较落后。
“小老鼠?这我倒是没有尝试过。”那人若有所思,放佛在考虑事情的可行性。
“啊,对了——”顾葭苇伸出自己的手腕,“你帮我看看,我体内是不是被人下了蛊。”
“蛊?”那人皱着眉头伸出食指和中指放于她的脉搏之处,仔细感受了一番,然后扒开自己额前遮住脸的粘腻的头发,凝重地说道:“你体内的媚红颜,已经被你男人体内的子蛊,吃掉了。”
顾葭苇心中一怔,“吃掉了?什么意思?”
“就是说,媚红颜的功效已经开始发挥,这也证实了我的猜测,皇帝,他是真的爱上了你。”
“我……不懂你的意思……”
“简而言之,皇帝这一辈子,都无法再生育了。”
顾葭苇对着那张平凡的脸,突然地就有些站不稳,一个皇帝,无法生育,这,代表了什么?
“…………”顾葭苇瞬间腿软,一个踉跄跌坐在地,双唇不由自主地抖动。
皇帝真的爱上了你……他这一辈子都无法生育……
“哎。既然得知了身体有蛊,怎么还轻易行周公之礼呢?”那人挨着她坐下,详细地说道:“醉红颜是一种吞噬男子生育能力的蛊虫,当然,前提条件是母蛊被下在他深爱的女人的身体里。交|合的那一瞬间,女子体内的母蛊会被男子体内的子蛊吃掉,使得子蛊更强大,转而一步步吞噬掉男子全部的生育能力,至今为止,我也无从得知它究竟吃掉了什么。”
“…………”
“不过话说回来,皇帝不是已经立了太子?听说现在就已经将他当做下一代帝皇来培训了。”
“你倒是给个反应啊,别老是一张死人脸。反正你不爱他。”
顾葭苇一个激灵,像是才从自己的臆想世界里清醒过来。
反正她不爱他……
脑中却浮现他英俊的眉眼,慵懒的表情,霸道的语言,君临天下的气场。
他知道他们体内有蛊虫,是否他一开始就知道要了自己的后果?所以才迫不及待地要给皇后一个孩子,然后立她为后。
想起那时自己的那句——那你又可以为我舍弃什么呢?——她真心恨不得一口咬死自己。
她接近他原本就是为了李德海那不可告人的目的,而这个男人……这个男人……究竟还做了哪些她所不知的傻事啊……
心突然就有点小暖,他将她捧在手心过,她放佛觉得,这第一次给了他,也没有什么好抱怨的。
她抬头微笑,“对,反正我不爱他。你有办法治好他的病吗?”
那人沉思了一会儿,道:“三年前我曾经研究过这种蛊虫,但是无疾而终。因为没有找到真正中了这种蛊毒的人,不过现在皇帝既然已经中招了,有机会我会去研究研究他的。”
“那……”
“顾葭苇,出来,圣堂了。”她刚要问什么,狱卒就走过来打开了门。
无奈起身,走至门口她突然回头道:“我住在城西的梦里梦外,名字是顾葭苇。”然后跟着狱卒走了出去。
他一听,先是一愣,然后勾起一抹笑,呵呵,聪明的小姑娘。
钦差刘永正襟危坐于大堂之上,一妇人垂泣着匍匐在地,看不清五官与表情。顾葭苇被押至她身旁跪下。
见她一来,刘永一拍惊堂木,大声道:“大胆顾氏女子,你弟弟要开张新钱庄,你便残忍杀害老字号钱庄的老板钱伟,你可认罪!”
还没等顾葭苇开口,身旁的夫人就扯着嗓子喊道:“大人啊,你可要为我的夫君做主啊——”
钱伟死了?
怎么会……难道……是自己逼他逼得太狠,然后自杀了?不对啊,刚刚上头的那个钦差不是说他是被人谋杀的嘛!
“大人,冤枉啊,小女子现在才得知钱伟已经死了。况且我是一介女流之辈,怎么杀得死一个中年的强壮男人呢?”
“昨日深夜,钱夫人发现她丈夫已经惨死在床榻之上,于是立刻报了官,经仵作证实,钱老板是死于剧毒砒霜,且毒就被下在他晚饭后喝过的那一杯茶水里,既然你说你不是凶手,那么晚膳这段时间,你身在何方?同何人在一起?还不老实交代!”
昨晚深夜……她一个人在房里睡觉啊……这个谁能证明啊?
“回大人的话,小女子昨儿个早早就为了迎接今日的婚事而睡了,房中只有我一个人,并无证人。”她抬头老实地说道。
“那就是没有证人了!大人啊,你可要为我家老爷做主啊!自从几天前她来过我们钱庄之后,老爷就一直不对劲,消瘦了许多,我开始都没在意,现在想来,一定是她对我家老爷做了什么啊——大人——”
钱伟的老婆声嘶力竭地控诉着顾葭苇的罪行,她有些奇怪,为什么那个钦差没有提到那笔关于珠宝的交易呢?看来这个妇人也不愚蠢,知道那些珠宝见不得大光,于是没有说出来。
想到这里,她的心微微安定了下来。
“肃静!钱氏,你说她杀害了你家老爷,总是要拿出个铁证才行,这样无人证物证,本官也不好判啊。”
“这还要什么证据,分明就是她不安好心!大人啊——”
须臾,一个人影走进了大堂,在顾葭苇身边单膝跪下,“草民叩见钦差大人。”
她一愣,撇头望去,竟然是苏咏梅。
“你又是何人?”刘永问道。
“回大人,草民乃是租住于这位顾小姐家中的租客,特地前来为顾小姐做人证,证明其确实没有杀人。”苏咏梅感觉到来自她的询问目光,却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她。
“哦?你倒是细细说来。”
“回大人,因为顾小姐,那一整晚,都跟草民在一起。”他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堂上的钦差大人,表情极度认真,没有丝毫的玩笑意味。
顾葭苇瞪大眼睛,不明就里地望着他,娘的,这到底是在帮她还是害她啊!
难不成明儿个要整个凉城都知道,她顾葭苇在嫁给凉蕴的前一天晚上,一整晚都跟另外一个男人厮混在一起?
去你大爷!
她正要开口,却被苏咏梅捉住了手臂,他轻轻启唇低语道:“这个钦差已经被钱氏收买了,你要是否认,就只有秋后处斩这一条路。”
顾葭苇心中一寒,在古代,确实是一个地方官可以一手遮天操控着老板姓的生死,更何况他还是个连知府都要惧怕三分的钦差。
命重要,还是脸重要?
好吧,她知道怎么选择了,大不了,再搬去另一个城镇吧。
于是,垂下头,默认了苏咏梅的解救方法。
见她妥协,他的嘴角扬起了一抹不知名的笑,却也没有放开她的手,继续道:“其实我和葭苇是两情相悦的一对恋人,奈何凉城主的儿子看上了她,硬生生地棒打鸳鸯,将我俩拆散……大人,我说的都是实话啊……不信,你可以叫来老妈子为葭苇检查身体,她身上的每一处痕迹,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顾葭苇再一次震惊地望着他,这人也未免太过大胆,万一他真的要求验身怎么办?难道他还真的知道她身上的大小疤痕和胎记?别开玩笑了。
“好,本官就如你所言,来人啊,带顾葭苇去后院给老妈子验明正身,把她身上的胎记给本官记下来。”
“是!”
她拼命地吞了一口口水,刚想说什么,手臂又被苏咏梅拉住,只见他眼神坚定地抬头望着上面的钦差,顾葭苇的心莫名地得到了蛊惑,竟然也跟着安定了下来,任由别人拉着她进了后堂。
苏咏梅嘴角的弧度更为悠扬,钱氏望着他自信的模样,心里有些没底,难道那小蹄子真的不是杀害自己夫君的凶手?
那么,到底是谁杀害了自己的夫君呢?
想到夫君,她不禁又有了泪意。
不一会儿,顾葭苇满脸通红地被人从后堂带了出来,那官差递给了刘永一张纸,然后站回了自己原来的地方。
她还在跪在了苏咏梅的身边,整张脸就像是熟透了的虾子一般,头上似乎还冒着热蒸汽,苏咏梅心里一下就有了点底,看来这老妈子,连那个都没有放过。
“好了,苏咏梅,现在你来说说,顾氏身上有哪些痕迹。”
他清清嗓子,道:“回大人的话,葭苇左胸正下方有一颗红色的痣,全身上下都有微微浅淡的鞭痕,不仔细看的话看不出来。啊……对了,左脚脚踝处还有块灰色的胎记。”
“…………”
顾葭苇算是彻底地懵了,这家伙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连她脚踝上的是胎记都清楚!所有人都认为那是她洗澡没有洗干净留下来的污垢来着,她也从来没有更任何人解释过的啊。
还有,他怎么会如此清楚自己的身体?难道……
她“嗯,情况均属实,现在本官宣布,顾葭苇无罪,当庭释放,至于钱伟一案,再行取证解破,退堂。”说完,他便起身走向了后堂。
那钱氏一听,狠狠地瞪了顾葭苇一眼,连忙跟了过去。
顾葭苇咬着牙起身,对着苏咏梅的膝盖就是一脚,刚刚站稳了的他又被踹倒在地。
“你大爷的,竟然敢偷看我洗澡!现在就立刻回去给我收拾东西走人!”
他揉揉膝盖,苦笑道:“原来你就是这样对待救命恩人的,早知道我就不救你了。”
“少在这里猫哭耗子了,真是恶心!”说完,便不再看他一眼,扬长而去。
苏咏梅耸耸肩,弯起嘴角,起身跟了上去。
“我并没有偷看你洗澡,只是来之前问过李婶而已,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就诬陷好人,就是你一贯的作风?”
“你说什么?你是问的李婶?”
“当然,不然你以为我真的连你脚踝上的胎记都偷看得到?再说了,个人并不觉得你——”他眼神上下打量着她的身体,“有什么是值得我偷看的。”
她愧疚的心思在听到最后一句瞬间化作乌有,“你去死!!”
两人吵闹着回到了梦里梦外,小狸,凉蕴,凉芸都焦急地等在了院子里,见二人回来,小狸最先冲了上去,抱住了她,“姐姐,还好你没事,他们来通知我的时候我吓得魂儿都飞了。”
她笑笑,伸手拍了怕小狸的肩膀,“还跟个孩子似的,你看我这不是没事嘛!李婶呢?今晚我要好好感谢她才行。”
“感谢李婶?”凉蕴走上前来,好奇地问道。
“咳咳,先不说那么多,我得好好去泡个澡洗去这一身的晦气,大家都留下来用晚膳吧,小狸,吩咐李婶做得丰富一点。”说着,便转身往前走,突然像是又想到了什么,回头对着苏咏梅道:“不管怎么样,还是要谢谢你。”然后快步离去。
众人的眼光一刹那凝聚在他身上,他也不觉得怪异,对着她的背影轻轻笑了。
晚膳时分,顾葭苇硬是把李婶摁在上坐,直接无视了她的局促不安,在她旁边坐下,举起一杯酒,“李婶,我先敬你一杯!来——”
她仰头豪放地喝完了酒杯里的酒,没给李婶任何开口的机会,继续道:“这一年来你照顾我们姐弟也辛苦了,今日又救了我,我顾葭苇无以为报,这杯酒,你一定要喝。”
苏咏梅坐于李婶的正对面,勾起眼角,给了她一个慵懒的眼神。
“小姐,您这说的什么话,照顾您是我分内的事情。当初要不是您救了我,我……”李婶维诺地说道。
“哈哈,我就知道你又是这一句,好了好了,这些事情就不谈,咱们今天,要不醉无归!”她又给自己满上了酒,冲着众人扬声道。
不知道明天,整个凉城会怎样传她的故事,是****呢?还是***而凉蕴,是否又会选择相信她?
总之今晚,一定要忘记那些不愉快,专心喝酒。
凉蕴一反常态的沉默,没有跟着起哄,凉芸也没有粘着小狸坐,这一切,顾葭苇都没有发觉。
直到深夜,众人才都散了,凉府的冷面管家直接把喝得烂醉的兄妹二人丢上了马车扬长而去,李婶早已回房休息,苏咏梅扶着顾葭苇往她房中走去,小狸则交给了莫问。
他解开她的外衫,脱掉裙子和鞋子,把她扶到床上,然后端来温水给她擦脸。
因为喝了酒的关系,烛光下的她脸蛋儿绯红,显得特别娇媚,他叹口气,完全没有任何欲望地轻轻在她的额头留下一个吻,轻声呢喃道:“我不是故意骗你的,好梦。”
然后吹灭了蜡烛,轻声离去。
月光下的顾葭苇睁开了眼睛,开玩笑,常年混迹于现代酒吧的她会被这小小的古代水果酒给灌醉?
只是,他刚刚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第二日,直到日上三竿了顾葭苇才幽幽转醒,虽说没醉,但是酒精的力量还是不可忽视啊,她只觉得头痛地就像是要爆炸一样。
下床穿好衣服,就着李婶端来的清水草草地洗漱了一下,便飘荡着去了厨房寻觅可以解酒的茶。
回来时经过院子,却见小狸挡在门口正跟人争论着什么,顾葭苇连忙上前去查看,却见那位高人一屁股坐在地上,身上还是穿着那身脏兮兮的衣服,低着头,任小狸怎么说话都不离开。
小狸急了,冲上去就要和他打起来,顾葭苇连忙喊住,“住手!小狸——”
“姐姐?”他僵硬着姿势回头望了顾葭苇一眼,又转过头咬牙切齿地望着那位高人,“这个叫花子老是说些莫名其妙的话,还赖在这里不肯走,姐姐,我——”
“小狸,他是姐姐的朋友,而且他有名有姓,以后,你就叫他弄梅公子吧。”顾葭苇淡淡地说道。
那人一听,身体一怔,随即大笑:“你个小丫头片子,真是败给你了,”他从地上爬起来,走到小狸身边,“可千万别听你姐姐的,否则你们姐弟二人都会有麻烦的,叫我阿梅就好。”
“阿梅?”顾葭苇笑出了声,“你要不要这么衰啊?取个女人的名字。”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名字也是,我可没有擅自更改的权利。”他穿过像是门神的姐弟俩往院子里走去,“我得洗个澡,借个浴桶怎么样?”
“我去给你准备。”顾葭苇拍拍小狸的肩膀,转身拉着阿梅进了厨房。
小狸愣愣地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就是传说中的弄梅公子?
怎么会是这幅装扮?还有,姐姐怎么会认得他的?
顾葭苇估摸着阿梅的身材同小狸差不多,于是直接走进小狸的房间随意挑了一身他的衣服放在了屏风外头。
屏风里面淅淅沥沥的水声响起,室内一片朦胧,她也不避嫌,直接在屏风外头坐了下来。
“你为什么不肯告诉我你的真实名字呢?”她小声问道。
“你不是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名字就是一个代号,弄梅二字,不也是可以代替我这个人?”他答。
“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会知道你的身份?”她继续问道。
“这个有什么好奇的,你本来就是一个聪慧的人。知道我是为了躲避那些到处死缠烂打求医治的人,才躲到监狱中的,再深一步想到我是弄梅,这一点都不稀奇。”
“你——真的可以让人起死回生?”她抓抓自己的头发,第一次被人夸聪明呢,嘿嘿。
“我收回刚刚说的那句话,白痴。”
他突然转移话题蹦出来的一句让她整个人都碎掉了,果然乐极生悲啊!
“我知道你不是神仙,但是连皇宫里的宫女都传着你能妙手回春,我当然就想要证实一下子咯!”
阿梅没有再搭理她,舒舒服服地躺在浴桶里,微微眯起双眼,享受这一刻的轻松。
“喂,你倒是开口啊——”顾葭苇催促道。
“我都说了有时间我会帮你医治你的男人,这么罗嗦请出门右拐。啊对了——”他突然提升道:“我的小黄呢?你现在去帮我找来。好久不见,实在有点想念。”
顾葭苇叹口气,无论怎样,司马晔是因为她才会……这是不可改变的事实。
她起身走出了房门,往自己的小窝走去,小黄,她是放在了哪里来着?
在房中翻箱倒柜了一阵子,终于找到了奄奄一息的小黄,她尴尬地挠挠头,最近太忙了,把它放在竹筒中,都忘记放出来透风喂食了。
连忙拿着跑去阿梅那里,说不定他会有什么办法。
那厮应该已经洗完了吧,一脚踢开门,她风风火火地冲了进去,“喂,你快来看看,你家小黄好像不行了……”她有些发懵,声音越来越小,呆呆地望着前方。
面前的这个人,是谁?
“怎么了?一惊一乍的。还好我手脚快,不然啊,我冰清玉洁的身子就被你给看光了。”阿梅把还往下滴着水的头发撸了撸,甩甩满是水的手,再往身上擦干,这才走到她身边,接过她手中的竹筒,无视了还呆愣着的某人,直接把小黄放了出来。
“小黄,最近过得怎么样?她有没有虐待你啊?”他蹲在地上,自顾自地和小黄交流了起来。
那只在顾葭苇看来已经濒临死亡的小强,在感应到阿梅的气息后,立即活了过来,活蹦乱跳地爬上了他的手,迅速在他全身移动着,绕了一圈回来,停在他的手腕处,趴在血管那里动也不动。
“真是个心急的小家伙——”阿梅转身坐到椅子上面,见那女人还是傻傻愣愣地瞪着他,不禁扑哧一笑。
“我可算不上什么美男子,不知道顾小姐如此呆愣地望着我,事出何因啊?”
顾葭苇深呼一口气,随后拍拍自己的头,这个反应是不是过于激烈了,他只不过是——“你和我的一个朋友长得……很像。”
什么很像啊,是非常像!大爷的,他简直和苏咏梅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在狱中见到的时候他额前乱糟糟的头发,还有脸上的淤泥遮住了五官,完全看不出来,但是现在,难道是她眼花?不然就是他们真的是同一个人?还是人格分裂?双胞胎?
阿梅心中一愣,不会这么巧吧……难道——
他抬头开始认真地打量着面前的女人,眼神极为挑剔地在她身上飘来飘去。
“喂喂喂,你那是什么眼神啊?告诉我,你是不是姓苏?你和苏咏梅有什么关系?”顾葭苇双手抱胸,微微侧过身子躲避了他的探视。
我就是他娘的苏咏梅!
他真想一口咬死自己,竟然真的被他给碰上了,流年不利啊。
“苏咏梅?这个名字没有听说过,怎么了?我和他真的长得很像?”他眨着无辜的大眼睛,望着她。
“少给我卖萌了!你怎么可能不认识他!他竟然还知道我身上所有的胎记之类的——”顾葭苇阴沉着脸,走到他身边,伸手猛地掐住了他的脖子,“说!你们两个接近我到底有什么目的?快说!”
难道他们是皇帝的部下?明查暗访要带她回那个皇宫?
“咳咳——我……快……不能……呼吸……了……”见他涨红了脸,顾葭苇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用的劲大了些,连忙放开了手。
阿梅趴在一旁的茶几上大口大口地呼着气,顾葭苇不解地问道:“不是吧,你体力这么弱?”
“咳咳——”他把手抬起来放到她面前,只见小黄正趴在那里一动不动,惊奇的是,它的整个身子呈现微微的淡蓝色,而不是黄色了。
“我正在排毒,你选择在这个时候谋杀我的话,就是再适合不过的了。”
“排毒?你的意思是说——”她瞪大眼睛,绕着小黄左看右看,“它在吸你的血?!”
“嗯。”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虚弱,“你所说的苏咏梅我确实不认识,我复姓南宫,单名一个梅字,现在够清楚了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