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达科被菲丽丝召唤了出来,他正位于一个小巷子里,向外望去能看到黑暗神殿高高的台阶。.菲丽丝正扒在墙角向外窥探,她头也不回地对达科说,“你把斗篷套上,刚刚塞尔比进去献祭殿堂了,我找了威尔逊过来打架,等会儿你不用一起上,盯牢神殿的侧门,塞尔比出来你就冲上去让他砍!”
达科一时间竟没能听懂菲丽丝的意思,但这时已经有四个人远远走来。其中三个正是达科接受洗礼那天见过的三个人,名叫威尔逊的高级武士以及他的两个跟班一个中级武士一个中级法师,多出来的一个人是个身着牧师袍的少女,她有一张冰山一样的脸庞,仿佛将窥视她美丽的视线都尽数冻结,让人无法侧目。她身上没有佩戴饰品,她的美丽已不需要任何装饰。
“艾琳娜?她来干嘛!”菲丽丝蹙着眉恨恨地自言自语,“这个贱人!事情有点麻烦了。”
威尔逊此时也看到了菲丽丝,他在今天早上忽然收到了菲丽丝的挑衅,要他到这里来谈一谈,他当然知道菲丽丝是因为那天自己在教堂门口惹怒了她,想要教训自己一下。但菲丽丝已经是魔导士,还有个巫妖做打手,根本不是自己这伙的三个人可以应付的。但碍于面子,威尔逊还是决定过来应战,大不了比划几招再放两句狠话就逃跑。
但没想到天无绝人之路,威尔逊竟然在路上碰到了艾琳娜,而且艾琳娜也是往黑暗神殿方向来,便一起同行。威尔逊当然没能奢望艾琳娜帮助自己,他只寄希望于艾琳娜的同行让自己狐假虎威一下,让菲丽丝顾忌着不会动手。远远的看到菲丽丝的脸色,威尔逊心底一定,看起来自己赌对了!
菲丽丝从墙角走出来,她根本不去看威尔逊,长蛇骨骼一样的魔法杖指向艾琳娜,“艾琳娜,你也来做威尔逊的帮手?要不要我们两个先切磋一下?”
“菲丽丝?”艾琳娜先是一怔,继而冰融雪化般地嫣然一笑,“我只是顺路与他们同行,怎么菲丽丝?你要同他们切磋一下实战经验吗?也好,我也可以旁观学习一下。”
“记住你的话。”菲丽丝死死瞪视着艾琳娜,仿佛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胆敢插手的话我可不饶你!”
艾琳娜闻言也不生气,只是微笑以对。威尔逊的心却是一下子沉到谷底,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也就只好硬着头皮挨一顿揍了。
既然艾琳娜承诺不出手,菲丽丝也就定下心来。插着腰对威尔逊三人喊道,“威尔逊,还有你那两个跟班,你们一起上吧,姐姐没时间跟你们浪费。”
威尔逊面皮一阵颤抖,心底暗骂,开始是你叫我们出来的,现在又说你自己没时间浪费,简直就是岂有此理!携着怒气,威尔逊拔出一柄短剑就远远冲上来,他到也是个当断则断的性格,现躲避不了之后就马上拉近距离准备开战,这一阵急冲也带起了几分气势。冲到一半时,后面的中级魔法师也准备好了防御魔法,一个黑暗屏障落在威尔逊身上。另一名中级武士则将一把短刀挥舞起来,紧跟在威尔逊身后,在侧翼进行掩护。
“就知道是这样,只会没头没脑的往前冲。”菲丽丝法杖轻挥,一个个骷髅就依次被召唤出来,接连冲上前去,很快与威尔逊碰撞在一起。
威尔逊一声大吼,剑尖将一具骷髅刺了个对穿,余力不止,又直直刺入后面一具骷髅的体内,威尔逊手中短剑一抖一挑,前后两具骷髅就分别被震碎、挑飞。但他也被这一下所阻,向前的冲势不得不停了下来,随即就被各式各样的骷髅军团所包围。好在后面的中级武士也及时赶到,帮威尔逊分担了一个侧面的防守,但这也将将稳住阵脚,二人应付的及其困难。
达科注意到主人这次召唤的骷髅军团大都是些实力中等的动物和人类骷髅,另外的一些力量更强大的由矮人和兽人骨骼炼制的骷髅都没有出现,可见是以拖延时间为主。
威尔逊一方的中级魔法师显然看出了菲丽丝有所留手,他也不敢与菲丽丝比拼魔法,只是专心施法着一个个暗矢术,向着不死生物的战团中丢去。
自己人之间的战斗毕竟以切磋为主,菲丽丝并没有大面积的放出死息,否则威尔逊只要身体受伤就容易被侵蚀致残。她只是在指缝间流转着一团灰色的死息,看到哪个骷髅失去行动能力时,指尖便引去一缕死息将其修复完好,菲丽丝的大部分精力其实是放在了黑暗神殿的出口处。
拉锯战进行了整整十五分钟,在一旁旁观的艾琳娜都开始觉得无聊了。而这时菲丽丝眼睛忽然一亮,她看到塞尔比刚从神殿门口走出,正下着台阶,并且已经注意到了这边的争斗。他手中依旧拿着那柄灰突突的长枪,正是与达科产生过灵魂共鸣的那一柄。菲丽丝向着达科使了个眼色,就不再顾忌任何事情,双手横持法杖,一大团死息就在其间成型、逸散。
既然塞尔比出现了,自然不需要再有留手,这样就能迫使塞尔比前来救援,达科才有机会。达科也终于想明白了主人的意图,死死盯着塞尔比,时刻准备扑上去。
“界。”
随着一声清叱,空中闪过了一道黑芒,一层闪烁着乌光的六棱结界就这样凭空出现在以威尔逊两名武士为中心的亡灵战团周围。菲丽丝的死息层层扩散过去,却无法跨越那层结界。
暗言术,界。
塞尔比刚刚从阶梯冲下一半,看到艾琳娜出手,就又停了下来。卡帕多西亚家族与耐克瑞蒙斯家族都属于传奇血统的大家族,但塞尔比却是卡帕多西亚家族的旁系,与菲丽丝在耐克瑞蒙斯家族中的地位是没办法比的。既然艾琳娜出手相助,他也愿意袖手旁观。
“艾琳娜!”菲丽丝的声音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她脸上已经冷若冰霜,“你说过不帮手的!”
“菲丽丝,这样下去要出人命的。”艾琳娜右手从结界上离开,缓步向着菲丽丝走来,左手则挥洒着点点神力光芒,周围的死息碰到这光芒就如同被吸收了一般,立刻无影无踪。
被那晶壁圈在里面的威尔逊和另一名武士依然在同周围不死生物战斗着,只是没有了死息的修复,数量已经越来越少。
“你!”菲丽丝一阵气急,这暗言术的结界并非不能破除,但想要破开结界就需要吟诵咒语释放三级以上的魔法,那样也就无法维持死息的扩散。现在结界中依然战斗的不死生物所剩无几,正急需补充修复,如果不能威胁到威尔逊的安全,塞尔比也就不会出手,目的无法达到,等于之前的一系列铺垫都失败了。
正在菲丽丝进退两难时,忽地一阵冷气袭来,令她打了个激灵。紧接着,一股强烈的寒风裹挟着暴雪冰粒冲击在结界之上,有如玻璃破碎的声音响起,结界只僵持了一瞬就被摧枯拉朽地摧毁。继而,周围的死息汹涌澎湃地冲进了威尔逊的战圈。
四级冰系魔法,暴风雪!
“这不可能!”艾琳娜古井不波的面庞终于失色,她以暗言术施法的结界至少需要三级以上的法术才能攻破。而她并不知道菲丽丝旁边还有一个能放出四级魔法的帮手,仅此一点信息上的不对等,就会令局势逆转。
“咦?哪来的冰系魔法师?”菲丽丝奇怪地环四顾,却只看到了达科的身影敏捷地钻入了死息当中。
达科感觉到主人陷入两难之境时,就准备起魔法来,但单从法力波动上判断,那黑色结界就不是什么普通货色,想要将其破坏必须要使用同级、甚至更高级的魔法。于是他回想到了巫妖王将冰球吹下山的那个暴风雪。依靠着极效法力的附魔,他竟然勉强将这个四级魔法施法出来了,但施法过后达科却觉得双腿软,身体内空空荡荡的极不舒服,似乎每一块骨头都被油炸过了,酥酥麻麻的。
达科第一次体会到了魔力被彻底抽空的味道,他此时的感觉就只想躺倒在地上睡一觉,但他强制控制住自己,强迫着自己不能倒下,他的目的还没有达到,依然要拖着疲惫的骨架向死息中跑去。
几乎就在达科出暴风雪的同时,塞尔比已经以极快的度冲下台阶,向着威尔逊的方向跑去,深色的斗气外放开来,死息与他的斗气接触就相互消弭,没有一丝能够沾染到他身上。越向中心战团冲去,死息就越浓,能见度极低。塞尔比仅凭借着记忆中的方向,在死息里前进着。这时前方白影闪动,一个带着浓郁亡灵气息的骷髅挡住了他的去路。
“滚开!”塞尔比心急救人,不耐烦地大吼一声,挺枪向那骷髅刺去,枪尖刺进了肋骨的夹缝中。塞尔比正准备将长枪抽出,却现枪尖竟卡在了其中,这骷髅的骨头出奇的坚硬,无论怎样灌注斗气、震动枪杆,也只是把这骷髅的肋骨震得裂缝密布,但就是无法把枪拔出来。
塞尔比一脚将骷髅踢开,干脆弃枪赶去救人,好在之后没有再遇到什么阻碍。不一会塞尔比就捞着两个武士从死息里跑出,威尔逊和另一个武士形象都狼狈至极,身上的轻甲多处被划破,但好在没有太深的伤口,不会被死息感染坏死。
达科颤颤巍巍地走回到菲丽丝身边,他的骨头虽然没有破损,但那斗气攻体的痛觉几近令他晕迷过去,更何况之前还被暴风雪抽空了体内魔力,现在达科觉得自己还能站着已是奇迹。
“怎么样,怎么样?抢过来了吗?”菲丽丝急忙拉过达科,看到深插在达科肋骨间的长枪,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拔下来,“书上都没有争夺器灵的经验呀!该怎么帮你,快告诉我,会不会是个慢功夫呢,像拔河一样?”
达科缓慢地摇摇头,好像这样一个摇头的动作就耗尽了他的全部力气。
“啊?失败了?怎么会!你是活的枪是死的呀,那现在什么情况?你的灵魂被这破枪抢过去了?不会啊,如果你没有了灵魂就不会摇头了。难道这个过程需要很长时间?没关系,我们回家慢慢来,一定给它抢过来……”
“主。人。”达科费力地挤出几个声音,“灵魂,没了。”
菲丽丝一怔然,忙不迭地问道,“枪里的灵魂没了?怎么会这样?上一次见到塞尔比你不是感觉到有灵魂共鸣的么?他带的一直是这把破枪啊!怎么会,怎么会?”
达科又是无助地摇头,接着咬紧牙关,双手掰开肋骨,那长枪咣当一声掉在地上。
“塞尔比卡帕多西亚!”菲丽丝大声向黑气团另一边的塞尔比喊着,“你那破枪里的灵魂呢?”
塞尔比楞了一下,疑惑地看向菲丽丝,“那个灵魂?刚刚献祭掉了啊。”
“什么?献祭!”
“剑里的灵魂很难契合,我又一时间找不到人帮我,于是就献祭掉了,加上之前攒下的神恩换了这个。”塞尔比挥了挥左手,在他手腕上正带着一个手镯,其上铭刻着繁复的铭文,如同迷宫一般。
“你这个笨蛋!你这个混蛋!”菲丽丝捡起地上的长枪,用尽全力向着塞尔比扔出,又转头瞪了艾琳娜一眼,就拉着达科钻进小巷。
“好像很复杂的样子呢。”艾琳娜耸耸肩,也回身远去。
塞尔比深深皱起眉头,他总觉得最近的很多事情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但当他想要捕捉时,那因果又忽然模糊起来。
“不愧是教皇大人的学生,杀得那些不死生物屁滚尿流啊。”威尔逊被救出,满脸堆笑地恭维着塞尔比,“听说光明神殿的那个奥斯卡在斯哥特城差点被杀死,勉强保了小命下来,但那传说级光辉圣裁也不知怎么断掉了。竟然还敢与你齐名?真是自不量力!要我看……”
塞尔比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喃喃道,“灵魂,光辉圣裁,巫妖,斯哥特。”
当所有的巧合都指向同一个可能,那么无论这个可能性有多么的不合常理,它都是唯一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