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颜第一次出远门,欢喜之情自然是溢于言表。看着一路上的风景便像一只小鸟似的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烦得东方潇然恨不得一脚把他踹下马车去。不过看在他是东方家唯一的一根独苗苗,她终究还是忍住了。
根据苏映之给她的路线图得知,苏家堡在青城。青城属于祥瑞国边缘的一个城池,不算是富庶之地,但是依旧是繁华之地。
去苏家堡的路线虽然复杂,但是东方潇然一行人却能靠在路线图顺利地找到了苏家堡隐秘的所在地。
当他们到达苏家堡的入口时,发现城门口居然还有士兵把守,虽然不是正规的军士,但是素质也是极佳。若是苏家堡再拥有属于自己的军队,绝对可以完全独立出六国。只是苏家堡到底有没有自己秘密的军队,恐怕也只有苏家人自己知道。
东方潇然拿着苏映之给她留下的玉佩,自然可以轻而易举地进入了苏家堡的地界。
等到苏映之知道东方潇然一行人来到苏家堡时,他们已经到了他的面前。
倾颜因许久不见苏映之,见到他便立即奔到他面前,乖巧地喊了声“映之叔叔”。
苏映之轻轻地抚了抚他的小脑袋,目光却是落在不远处的东方潇然身上。
“我竟没想到然儿会来苏家堡。”
“闲在家里无事,便想着出去走走。代画说映之给了我进入苏家堡的殊荣已经许久了,也应该是时候拿出来用了。进了苏家堡才知道,外界传言苏家堡的实力还真的是所传不实。”
“哦?看来然儿对苏家堡还是不太满意。”苏映之含笑道。
“映之这话却是说反了。外界传言苏家不过是‘神兵’之家,绝对是仅仅揣测了苏家一半的实力,其实若是苏家有自己的军队,绝对可以自立国号。我们刚刚在来这里的路上看到堡里的人们都是安居乐业,这里几乎可以和六国中最繁华的都城相比。”
“然儿过誉了。苏家并没有这样大的野心。其实这堡里的人基本上都是苏家的工人,他们只不过是把家里人都迁居过来。这些人也算是世代为苏家尽职,我们不过是为他们的家人提供一个居住之所罢了。”
东方潇然在心里想着,看来苏家对于管理一套也实在是独树一帜,能做到如此为手下的人思虑,行事如此周全,也难怪这几百年来能愈渐强大,而且其实力不容六国小觑。
二人再闲聊几句,苏映之便亲自领着他们去了安排好的居所。
东方潇然一行人自然是住在了苏映之的园子里,这里的布置竟也是这般和苏映之的性子相符,一派雅致之象。
用过晚膳之后,苏映之派人领着倾颜和代画代棋去堡里走走,自己便和东方潇然在园子里的露天茶座品茶。
“有个苏家的私密之事,不知道适不适合问映之。”东方潇然转头看向他。
苏映之淡淡一笑,“然儿尽管问便是。”
东方潇然四处看了看,“你确定周围不会有什么多余的耳朵么?暗卫不会听得到?”
“然儿不必担心,在我园子里,还没有人敢乱说什么。苏家虽然家法严谨,但是个人是绝对独立的,不会出现然儿担心的情况。”
东方潇然点点头,才道,“我听代画说,苏家三小姐苏慕紫嫁给了上官皓歌?”
苏映之轻轻叹了一声,“是的。当时为了这件事,我父亲还大发雷霆了一番,只是到了最后还是拗不过三妹,同意让她进了宫。”
“苏堡主居然会同意把自己的女儿嫁入祥瑞国皇宫,他可曾想过此举意味着什么?以往几百年来苏家都不曾参与六国之争,如今却是怎么也撇不开关系了。”
“这其中的厉害关系父亲和我都分析过,只是事到如今也无法改变天下人的看法。”苏映之无奈地说道。
“终有一日,祥瑞国和其他五国发生战争,苏家也不可能置身事外吧?”
“其实以祥瑞国如今的实力来看,它还不敢对其他五国有什么过分之举。且不说对东修国,即便是飞凤国,它也不敢轻易动兵。只要它对飞凤国动了兵,东修国为了巩固自己第一强国的地位,也会出手干预。所以六国的局势在未来十年之内是不会被打破平衡的。”苏映之分析道。
“十年?映之居然只敢保证十年,那十年之后呢?十年之后是不是就有很多百姓都饱受战争的颠沛流离之苦?映之可否告诉告诉我,你以后是不是极有可能成为苏家的掌门人?”
苏映之没想到东方潇然会如此直接问他这个问题,却也是能摇摇头道,“此事结果到底怎样,我也不敢保证。外界只知道苏家如今有两个继承人,而知道我大哥是长子,所以继位的可能性最大。不过,以我父亲的高瞻远瞩来看,他不会把苏家堡交给我那性子冲动暴戾的大哥。我自然也知道他想我继承他的位置,只是我于堡主之位却是一直不感兴趣。”
“真可惜映之没有继承苏家的兴趣。我想,若是映之继承苏家堡的话,也能妥当处理于六国的关系吧。”东方潇然淡淡地笑着,看向远处的落日。
苏映之静静地看着她,“然儿希望我做这苏家堡的掌门人?”
东方潇然没有转过头来看他,而是对着落日点点头,“嗯,我想映之一定能做得很好。”
自然后人也不会知道,下一届的苏家掌门人之所以登上堡主之位,不过是为了一个女子的希冀罢了。东方潇然沐了浴正想上床睡觉,没想到便看见那抹小小的身影偷偷地溜入自己的房内。
东方潇然斜躺在床榻上,一手撑起身子看着眼前忸怩模样的倾颜道,“这么晚了不睡觉,跑来做什么?”
倾颜扭了扭小小的身子,“阿颜……阿颜……”
“男子汉说话要干净利落,怎么能像一个小姑娘那样扭扭捏捏呢?”东方潇然带着微微的斥责的语气道。
阿颜嘟了粉红色的小嘴道,“人家才三岁……还不是男子汉呢。”
东方潇然微微蹙眉,这小子果然是个祸害,这么小小的年纪就会对女孩子卖萌,以后长大之后岂非是一个擅长花言巧语的风流男子?唉,东方家真是家门不幸。
“说吧,你到底想怎么样?”
倾颜双手放在自己的胸前,两只手的食指在相互缠绕,“阿颜想……想和姑姑一起睡觉。”
东方潇然闻言一愣,抚了抚额道,“阿颜,你是男孩子,是不能轻易和女孩子睡在一起的,知道么?”
东方潇然已经觉得是时候应该教育一下这孩子的观念,小小年纪便想着和女孩子睡在一起,绝不是什么好事。
“可是姑姑不是一般的女孩子,姑姑是阿颜的…。姑姑呢。阿颜保证睡觉的时候不说梦话、不踢被子,会一直乖乖的,姑姑答应阿颜好不好?”
“唉,这无赖的性子到底是被五弟惯出来了。也罢,你上来吧。”东方潇然说着便退到床榻里处,在外边给他留了一大片位置。
等倾颜上了床,又开始啰嗦起来道,“姑姑,画姨说小孩子睡觉的时候要睡在床榻的里处,不能睡在外处,不然很容易摔到床下去的。”
“刚刚是谁说不会说梦话、不会踢被子?难道你睡觉还喜欢翻来覆去这般不安分?”
倾颜一听,心里委屈得不行,默默地想着,我睡觉的习惯还不是遗传阿娘你的。怎么能怪在我的头上呢。
倾颜盘腿坐在床榻上,双手乖巧地打在胸前,听了东方潇然的质问之后,又故意地挤出两滴眼泪道,“阿颜从小就没有爹娘的疼爱最可怜了,如今……连姑姑都不疼阿颜……”
东方潇然的脸色黑了黑,他这个“能屈能伸”的性子到底是遗传谁的?再任其发展下去真的好么。
东方潇然无措地拍了拍他的小脑袋,“好了,是姑姑不好,你睡在里处就是。姑姑睡在外处可以保护阿颜不掉到床下去的。”
倾颜一下子带着眼泪挤出一抹甜美的笑,“姑姑对阿颜最好了!”
东方潇然汗颜,心里想着回去一定要好好问问北堂玉轩,到底是怎么教出倾颜这样无赖的性子来的,这简直是在祸害她东方家的好苗子。
等倾颜心满意足地睡在床榻里处,和东方潇然倒了一声“姑姑晚安”之后,不过一会儿便熟睡了。
东方潇然看着熟睡的倾颜,却是一直没睡着,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倾颜的脸,心里也感慨道,这小子长得还真是不错,以后定能讨到一个好媳妇儿。
不自觉地,她向倾颜靠了靠,轻轻地将他揽入怀中。
却听得倾颜在梦里轻轻地喃喃道,“阿娘……阿爹……阿颜好想你们……”
东方潇然轻轻地叹了叹气,将他楼得更紧,眼角不经意地滑下了两滴泪。
门外一直站着的苏映之轻轻地叹了叹气,转身走开。
本就在门外守着的代画看到苏映之这般伤感的表情便轻声安慰道,“苏公子不必担心,如今阿颜和小姐相处得很好。”
“我看得出来。只是,这孩子要什么时候才能和然儿相认?然儿是否能接受那样的事实?她知道真相之后会不会受不了,还会不会见阿颜?”
一连串的反问让代画说不出话来。
“苏公子所言极是。小姐性子表面上看起来凡事都淡然,但是对于感情一事,她一向决绝冲动。若是她想起姑爷的事情,一定会难以面对和姑爷长得如此相像的小公子。到时候小公子一定很难过。”
苏映之点点头,“所以,我在想,有没有什么法子可以让然儿永远都想不起关于南宫辙的事情。”
代画脸上一惊,“苏公子想让小姐一辈子都记不起姑爷来?”
苏映之认真地看着代画道,“此事,我正在思虑,如今却是想问问代画姑娘的意见,不知道代画姑娘觉得此事可行与否?”
代画却是摇摇头道,“苏公子,虽说我也不愿小姐记起关于姑爷的一切。但是,我们并没有资格替小姐去做这个决定,用外力去达到这个目的实在是不妥。我们合力将过去掩饰不错,但是这个掩饰能维持多久,莫说南宫家那边,若是任何一个皇都廖化的有心人提到当年东方和南宫两家的联姻之事,小姐便会有所怀疑,若是她派人去查,未必查不出真相来。”
“所以代画姑娘也做好了然儿想起关于南宫辙一切的事情的准备了?”苏映之淡淡问。
“我们并没有什么准备。只是,不管将来小姐做什么,我们都会在她身边。而我们也相信小公子一定可以靠着自己的力量来打动小姐。这些时日我们都看得出来,小公子表面上装得乖巧迟钝,心里却是比我们几个都看得清明,他懂得以怎样的身份和姿态去对付小姐和毫无顾虑地待在小姐身边。终有一日,小姐会接受他是自己的孩子的事实。有小公子在,小姐不会做出什么傻事来的。”
“然儿有你们在身边,实在是她此生之幸。”苏映之淡淡笑道。
代画却是礼貌地回应,“小姐有苏公子护着,也是她此生的幸运。”
苏映之在淡淡一笑,想转身离开,却又回身说了一句,“若是南宫辙还活在这世上会如何?”
代画从来没想过会有这样的情况,因为当年她是亲眼看着姑爷的尸身下葬的,姑爷应该便是过世无疑,又怎么会有这样的一个假设?但是,苏映之这样的人竟然会问出这样的假设来,便不是没有缘由的,代画一时间心里已经心绪万千,脱口而出的便是问道,“难道苏公子知道我家姑爷的消息?”
苏映之却是淡淡摇摇头,“当年然儿昏睡之后,我们不是一起看着南宫辙的尸身埋在了南宫家的祖坟么?我又岂会有什么关于他的消息?只不过,我在想,若是他如今还活在,然儿会是怎样的一副光景……”
代画只得苦笑道,“小姐已经忘了他,若是姑爷在世,一定会千方百计地让小姐恢复记忆记起他的。”
“代画倒是很了解他的性子。”
代画再道,“我哪里了解,便是小姐都不甚了解。只是在南宫家的那段日子,我倒是看出来,他对小姐的好,是这世上的任何一个人都不能相比的。”
代画的话像一根刺一样刺到苏映之的心里,痛得说不出声,也拔除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