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守卫两人面面相觑,正当他们不知如何是好之际,一道洪亮浑厚的嗓音从屋内传出:“德明、义明,让人进来吧。”
“是族长大人!”
守卫闻言如蒙大赦,既然是族长亲自开口,他们自无不允,便乖乖放行了。
而且这也让他们长吁了一口气,毕竟在府里讨生活,都知道族长宽宏大度,就算不小心犯了点差错也未必会被计较责骂。
可彩儿大小姐却不一样,她虽然不是刁蛮任性,可也机灵古怪,爱作弄人,被她记恨上了,那可就非常头疼咯。
穿堂过室,夏武雀一路沉默,只是静静地跟在彩儿身后,直至到了一座摆满书册的房间内。
书房十分宽敞,有不少桌椅板凳,从这个细节上就可以看出,平日里来访的客人绝对不少。
而屋内,长桌之后,则坐着一个身材魁梧,气魄豪迈的中年男子。
“爹爹!”
彩儿快步上前,亲昵地搂着这男子的脖颈。
此人便是她的父亲,伏牛部的族长,百里浮城的主人,惊涛掌伏洪。
粗糙的手掌,轻轻拍了拍女儿细嫩柔滑的面颊,随即伏洪的目光,落在眼前的陌生人身上。身为一族之长,久居上位的他,拥有着与商应容截然不同的威势和气度。
手握百万族民的生死,这样的人,身上凝聚的气势自然非同凡响。
而伏洪的目光,更是堪比刀斧,加身之时,让夏武雀不禁双肩一沉。
对方虽然不曾明说,但怀疑和戒备地态度,早就显露无疑。
夏武雀握着折扇,双手抱拳,躬身行礼道:“鄙人夏武雀,忝为玄鸟部军师,今日前来,乃是有要事必须与阁下商讨。”
在伏洪看他的时候,他也在默默观察伏洪。
对方前庭开阔,双目有神,顾盼之间气势非凡。而且胡须浓密粗硬、长及咽喉,这种人多半身怀雄心大志。
有此观识,对于如何劝说,夏武雀也是心中有了主意。
对于夏武雀的话,可与不可,伏洪并没有表态,而是淡淡地嗯了一声,随即问起其他:“你姓夏,却能在玄鸟部成为军师,看来是颇具才华,方能得到玄鸟部新任族长的赏识咯。”
“看来阁下知晓不少我们玄鸟部的事情。”
脸色不动声色,但夏武雀心中更加坑定了伏洪心有壮怀,没野心的人,何必去调查了解身旁的邻居,而又从不公开接触呢。
伏洪爽朗一笑:“我们伏牛部虽然闭关锁门,但却不是自封耳目,该知晓的事情,我们也绝对不会一无所知。”
在伏洪目光炯炯的注视下,夏武雀明白,对方一定是知道了帝魔罗已经占据了玄鸟部的事情。
但正因为如此,夏武雀反而觉得自己此行的胜算,又再添了一分。
因为最大的筹码,已经被他握在手中。
夏武雀原本恭敬地神态,全然改变,挺胸抬头,毫不退缩地与伏洪对视:“那阁下又是否知晓,伏牛部已然危在旦夕?”
“一派胡言!”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毫无掩饰的话语,让伏洪勃然大怒。
砰的一声,硬度足可与钢材比肩的铁桦木桌面上,赫然烙着一只手印,可见惊涛掌的名号,所得非虚。
伏洪赫然起身,怒视夏武雀,厉声说道:“伏牛部有百万族众,更兼浮城天险,只要众志成城,上下一心,何人能灭?”
哗啦一声,夏武雀展开折扇,笑而不语。
至于彩儿,夹在中间,像是一头受惊的小鹿。只见她俏脸茫然,无助的左顾右盼,泪眼汪汪,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对此,夏武雀也只能心道抱歉。
“彩儿,你先出去,为父有重要的大事要和夏先生商议。”
在父亲的劝说下,彩儿一步三回头,惴惴不安地离开了书房,只是怎么也难以放心。毕竟夏哥哥是她领进来的,她当然害怕两人起争执。
等到彩儿离开,书房内的气氛,再度变得紧张起来。
伏洪冷漠地眯着眼,对夏武雀说道:“夏先生,你就不打算说些什么吗?”
夏武雀微微一笑:“阁下心中,早有定论,我又何须多言呢。”
平静的目光,沉稳的气质,伏洪对夏武雀所展现出来的胆识和心智,惊异万分,但他不愧是一只老狐狸,将心中情绪掩饰得很好。
“兼听则明,我还是想听听夏先生的说辞。”
夏武雀哈哈大笑:“刚才阁下就辩驳得真清楚了,但解释越多,不正代表阁下越是心虚吗?”
若是真有自信,大可不作任何解释,坐等敌人来攻。
但伏洪的言语,明显与他身上所展现出来的气魄威势不符,而这就是破绽。
被人窥破心事,伏洪暗生不满,目光一冷,傲然道:“你难道以为我不敢吗!”
看似大怒,实际上是以进为退,伏洪早已心有降意,刚才的激烈态度,无非是想要为自己,为部族,争取更大的利益。
但夏武雀的心思是何等机巧,怎么可能被伏洪的这番表演所蒙骗,但他也知道,不能过分激怒对方,毕竟以后大家为了生存,还必须精诚合作。
所以夏武雀气势一缓,笑道:“大人切勿动怒,伏牛部的铮铮铁骨,我并不怀疑,但鱼死网破的局面,终究不是我们想要看见的。”
虽然节奏被夏武雀打乱,然而伏洪也明白,对方说的都是大实话,非是花言巧语。
但被眼前少年牵着鼻子走,伏洪还是心情不爽,没给他好脸色看:“所以呢?”
夏武雀成竹在胸,微笑作答:“所以,我们之间,应该互相释放出更多的诚意。”
“不知夏先生口中的诚意,所指为何?”
夏武雀折扇一合,气势十足的指着伏洪,决然说道:“当然是要伏牛部全族,从今日起,无条件投降,向夜皇陛下俯首称臣。”
“你说什么!”
伏洪剑眉怒扬,表情阴沉,也不知这副表情,是真是假。
“我说得够清楚了,如果大人想听,这句话,我可以再说一次。”
夏武雀的神情举止,就好像在说:你不服,我可以再踩一脚。
伏洪怒极反笑:“你真有胆识,是以为吃定我了吗?”
对于伏洪的愤怒态度,夏武雀视若无睹,依旧在书房内神色悠然地踱步说道:“唉,这种时候,大人又何必惺惺作态,要知晓,吾皇可不像在下这么有耐心啊。”
大军早已开拔,不日将至,这么重要的情报,以伏洪安排在玄鸟部之中的眼线,不可能不知道。
而数日前帝魔罗大展神威的事情,想必他也有所听闻,就算他能挡得住玄鸟部的来犯,但面对一尊不可战胜的魔神,他要如何抵挡呢?
降,唯有投降,才是保存实力的关键。
而帝魔罗再强,他也只不过是一个人,无可能吞并融合庞大的部族。
恰恰相反,对伏洪这样心怀野望的人而言,蛰伏已久的伏牛部,正迫切需要一个重新出现在世人面前的机会。
而帝魔罗,就是他的机会,也是伏牛部可以利用的对象。
但老狐狸就是老狐狸,就算投降,也想要从玄鸟部身上,占一点点便宜。
可惜他没料到,来了一个比他更老谋深算的夏武雀,寥寥数语,就试探出了他的底线,窥破了他的计谋。
“哈哈哈,果然是英雄出少年,想不到玄鸟部中,竟也有你这等英才,军师之名,果然是实至名归。”
计策未成,伏洪却并不纠葛,反而对识破了他的夏武雀非常欣赏。
“大人过奖了,伏牛部有大人这等为全族利益殚心竭虑的首领,也是天赐之福,让人欣羡。”
互相吹捧而已,惠而不费,夏武雀自然不吝啬赞美之言。
随之气氛回暖,书房内不断传出欢声笑语,两人不再争锋相对,反而开始讨论起北狄现今的局势。
趴在门外偷听的彩儿,则是一头雾水:“爹爹和夏哥哥怎么突然和好啦?算啦,不管是什么原因,他们只要不吵架就好。”
少女的心思,纯真烂漫,没有太多的去烦恼那些所谓的大事。
对她来说,每天只要快快乐乐的生活,就足够了。
书房之内,夏武雀向伏洪探问帝魔罗的来历:“大人可曾听闻过夜皇的名号?”
伏洪闻言,先是沉默不语,随即喟然长叹一声说道:“实不相瞒,永夜君王和煌之一国,伏牛部的圣物中,曾有记载。”
“哦,想不到伏牛部之中,还记录有这等隐秘之事。”
夏武雀确实是有点吃惊,因为关于帝魔罗的身份来历,就连玄鸟部的圣物之中,也找不到任何相关的信息。
他心中恍然:“看来这伏牛部的传承,非比寻常,至少史册内容定比玄鸟部要完整得多。”
而从伏洪的言谈之中,夏武雀也开始知晓了关于帝魔罗的真实来历。
一万五千年前,北狄境内,千国并立,而这其中,七姓称雄。
而煌之一国,便是七雄之一。
历经五千年的纷争战乱,最终的胜利者,便是帝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