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众人休憩在山林之中。这只是进苍梧之林的第一天,距离象城还有一天半的行程,而这段路据传是最轻松的一段。
苍梧之林地面潮湿,虫蛇横行,虽是冬天,但林子里温暖有如初春,韩枫甚至见到了巴掌大的蜘蛛和手腕粗的蟒蛇在微凉的树叶枝杈间来回穿梭。没有人敢在蚁虫出没的草地上搭帐篷,于是韩枫第一次学着搭建树屋。
找两个相距一丈左右的大树,砍倒直立的水杉木架在树木枝杈间绑好,再砍些长短一样的木棍横着绑在杉木上作支撑,等“木床”造好后,再在其上另外搭出斜的支架,用宽大的山棕叶搭成帐篷样子,很快,一个防雨防蛇虫的树屋便造好了。
树屋离地约有半人高,能确保最大的红蟒也难以攀爬,但以防万一,韩枫还是把树屋最底层的木头两端都削尖了些,以防半夜有野兽来袭。
夜是静谧的。十几个树屋错落有致,围绕着最中心熊熊燃烧的篝火。商队中排好了晚上轮班看火的位序,韩枫不出意外被排在了子时末刻——那也是最难睡醒的时候。韩枫笑笑,不愿意与这些人多做纷争。他不禁想起了在鸿原当兵的日子,那时天寒地冻,他时常要从温暖的被窝里钻出来值夜,更何况他冒的是随时有戎羯狼骑偷袭的生命危险……不管怎么说,现在这种日子都要好过许多。
婉柔虽然心疼他,但也知道没法跟那些商队的人讲道理,只得在窄小的树屋里把身子用力缩着,尽量让韩枫能睡得地方宽敞些。韩枫并不是无知无觉之人,可经过这么久的相处,他也知道若自己一味推却,只怕婉柔更要于心不安,反而睡得更不安稳。诚然,这树棍铺成的“床板”无论什么人睡都嫌挌,恐怕只有詹凡才能在上面踏踏实实地打呼。
两人半睡半醒间,谁也没有注意外边的篝火隐隐发着墨绿色,散着不祥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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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一直都在赶路,饶是韩枫,也觉得困乏不堪。故而那木床再难受,他也有睡得人事不知时,然而就在进入黑甜乡没有多久,他只觉背后一痛,便顺手一提右手边的紫金长剑,整个人坐了起来。
剑光正晃着树屋底下一个黑黄脸色的汉子面孔。那汉子连连打了两个哈欠,没好气地一拨韩枫的紫金长剑,道:“起来,该你了。”
韩枫定了定神,凝眸向外边看去。周围树影斑驳,很明显能分出哪些是火光照出的影子,哪些又是月光照出的影子。今日是腊月中旬,按日子算该是十五,子时的月光最盛,月亮也最圆,升得最高,然而这时那些月光照出的影子却长长地往西斜着——此时甚至还没有到子时。
那汉子成心欺自己。韩枫冷笑一声,心想但这时随着商队走,自己也不得不让着他们一些。于是,他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放下了手中的紫金剑,正要跳下树屋,却忽然觉得不对劲。
婉柔不见了。
婉柔没有练过功夫,要下树屋绝不会轻盈到自己发觉不了。韩枫目光一寒,看向周围的树屋,但旋即否定了自己的猜想。
一路同行,这些人有几斤几两的功夫他再清楚不过,如今天下间恐怕只有如詹凡那般的高手,才能不动声息地掳走被他抱在怀里的女人,既然如此,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韩枫再没心思去想值夜的事。他这时满脑子都是婉柔,同时也想起了白天来自领头人和白童的叮嘱。
是什么所谓的神掳走了婉柔么?会是那个在山林深处喊“救命”的东西么?
苍梧之林充满了神秘色彩,这让他觉得陌生,同时也觉得敬畏。这里的事情并不能全用常理度之,可不管是什么事情,既然发生,一定有道可循。
那黑黄脸色的汉子见面前的俊朗男子脸色铁青地持剑跃到了地上,他并没有急着走到篝火旁添柴,反而皱着眉头半跪在树屋下的地面上,仔仔细细地在找着什么。
韩枫认真的样子让那汉子一时之间忘记了责问他不务正业,反而也起了好奇心:“喂,小子,你看什么呢?”
“脚印。”韩枫只回了两个字。他在地上一点一点地搜寻,甚至连树叶底下也没有放过。可是,除了找到两只说不出名的小虫外,便只剩下边上那汉子的脚印。
既然地上没有,那么便只剩下树上。
这是一个很理所当然的思路,于是韩枫抬头,看向了树屋的“屋顶。”
山棕的叶片宽大,且纹理整齐。为防忽如其来的雨水,他搭建树屋时都是将树叶按照一定的顺序排列,但现在那些纹理很明显有了错乱。
树叶仍旧是那些树叶,搭得密不透风,从树屋里边往上看根本看不出有什么不同,甚至此刻他借着篝火火光从树屋外边看,不仔细瞧,也难以发现这些树叶被“人”动了手脚。
但很明显,这些树叶被动过,而且是全部揭起,再重新搭上。不管是什么东西,那东西都像揭开锅盖一样,从天而降,趁他熟睡,掳走了婉柔。
那黑黄脸色的汉子见韩枫对着树屋怔怔出神,刚要说“你什么时候去看篝火”,就觉眼前一花,再回过神时,却见那男子身子轻如山猫,手搭着树干微弱的凸起,只几下便纵到了树上。他的动作轻灵迅速,被他蹬踏的树干甚至连晃都不晃。眨眼间,他就已经爬到了大树的树冠里边,不见了踪影。
“喂!”这下那汉子才急了眼,心想自己这都是遇见了什么事。可他刚扯开嗓子仰头吼了一声,一物从“天”而落,正好砸在他的脸上。那汉子吓了一大跳,待把那物从脸上拿下来后,更吓得尖叫一声,忙不迭地把那东西扔到地上——那竟是一块青色的蛇蜕,虽然已经干了许久,但毕竟是蛇蜕,而他一开始用手抓着的地方,竟然是蛇蜕上的的眼睑。
林中处处危机,饶是这汉子已经是个中老手,受了这么大的刺激,仍免不了汗流浃背。他低声咒骂着韩枫不得好死,正想着自己还要再多值不知多久的夜时,忽听更远处的林子里传出了一声女子尖叫。
几乎在那女子尖叫的同时,一道赤色身影从树冠间一掠而过,正是韩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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