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美仁,你敢?!”龙岩风怒睁双眼,冲虞美仁大吼。
“族长,我不想再看到有族人因为我们而死去,收手吧。”虞美仁看着那位他从小就很敬重的长辈,露出恳切的眼神:“族长,我们真的错了。”
“你在说什么?”龙岩风气急败坏,他绝对想不到在这个紧要的关节眼,虞美仁竟然会背叛。从一个普通的猎兽师成员到伍长,再到小队长,中队长,然后从一帮优秀的中队长中脱颖而出,成为猎兽师部族的第一指挥官,龙岩风没少在虞美仁的身上花费精力和时间,而猎兽师第一大队队长亦用完美的表现报答了副盟主的培育之恩。无论在什么时候,虞美仁都能贯彻龙岩风的意图,彻底执行他的命令,从来没有过一丝反叛的迹象,龙岩风已经将他视为自己的心腹。没有想到,白衣少年仅仅是几句话,就成功将他策反了。
虞美仁一个人反叛还好,如果他的部下跟着一起,那就不多妙,还有,刘榜和项语这两个大队长可是自小就和他一起长大的,三人的关系比亲兄弟还要亲密,如果他们也跟着……
一想到这个,龙岩风身上的冷汗涔涔而落,他心思转得很快,知道当务之急是要稳住虞美仁,不能让他带动其他人跟着叛变,只是这人以后不能再用,灭掉鉴魂一众人后一定要第一时间将他除去。
白衣少年的行动比龙岩风更快,当他看到虞美仁擒住了煊烨后,立即意识到这个好机会稍纵即逝,当下命令小青飞到虞美仁的身边,朗声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龙岩风乃是巨贪之人,他既然能挑起今天的战争,日后就能挑起更多的战争,只为一统大陆的痴心妄想,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任何一个热爱和平的兽盟族人都不能容许以战争为乐的人的存在,请大家奋起而攻之,以手中的长剑护卫我们家园的平静。”
虞美仁俊美的脸容不再浮现出愁苦的神色,而是平静地看着龙岩风:“族长,我们真的错了,兽盟十二族族人一向热爱和平,并无称霸天下的野心。我对不起您,请您原谅我。”说完,深深向龙岩风弯腰鞠躬。
“哼。”龙岩风的鼻子重重喷出一道气息,他此时在想着怎么救回自己的儿子。
虞美仁转而看着刘榜和项语,这两个自小玩耍在一起的伙伴,又看看跟随他多年的下属,沉声说道:“对,今天的战争乃是由龙岩风的贪婪引起,贪则无尽,所有我兽盟各族的族人,我,虞美仁,以猎兽师部族第一大队大队长的身份,恳请你们放弃战斗,不再让死亡的阴影笼罩在两谷别院的上空。”虞美仁的眼睛扫了一遍在场的族人,当眼睛扫到哪里,那里的人就别过脸,不敢去看他,尤其是他的直属部下,更是齐刷刷地低下头。
虞美仁最后将目光落在了刘榜和项语身上,战场上响起了柔和的声音:“语、榜,我们一起出生入死多年,彼此之间的情谊无须多言,我知道这个请求很自私也很让你们为难,但我还是恳切这一次,你们能够站在族人这一边,共同为族人而战。”
项语和刘榜俱沉默,两人相互对视了一眼,却不吭声。
虞美仁满怀期望地看着两位儿时玩伴,真的希望此时此刻得到他们的支持,只要有他们在,就什么都不怕。
刘榜长叹一声,骑着黑龙来到了虞美仁的面前,脸上全是不舍之情:“美仁,龙岩风盟主说得对,我们本就不属于这里,剑之大陆才是我们原来的家,我们早就应该回去了,只是一直以来因为各种原因都无法实现这个愿望。现在,既然时机到了,我们就不应该错过。你自己也知道,凡是战争必有牺牲,一小部分族人的牺牲是为了更多的族人可以拥有更美好的明天,我们的族人应该生活在风光明媚、物产丰盛的平原上,而不是在这种终日与蛮兽打交道的恶臭之地。美仁,你不要违逆天意,不要和盟主大人作对,让我们一起为族人开疆辟土,杀回剑之大陆。”刘榜说话的声音真诚极了,丝毫听不出有一点的虚假之意,这让虞美仁慢慢放松了手上的动作,刘榜看到虞美仁似乎被自己说动了,又细声细语地说:“把煊烨放了吧,我相信盟主大人有大量……”他一边说话一边慢慢伸出右手去接煊烨。
虞美仁犹豫了一下,就在这个时刻,刘榜一直藏在背后的左手突然往前一甩,嗖嗖嗖,一把短箭挂着金风高速飞向虞美仁。
虞美仁和刘榜之间的距离不算很近,但是刘榜这一次的攻击出其不意,虞美仁更没有想到这个共同经历过无数次生死的发小竟然会出手攻击自己,根本没有戒备之心,当想到要躲闪时,那些短箭却已经飞到身前,离心口不过一尺,此时虞美仁无论做什么动作,都来不及了。
“当当当…….”一阵清脆的金铁交鸣声密集响起,虞美仁身前的短箭在短短的一瞬间全部被击落在地,才捡回一条命的猎兽师部族第一大队队长向出手相救的那个方向看去,黑衣少年扛着大刀,对着他露出了灿烂的笑容,两排洁白的牙齿闪耀着明媚的阳光:“我们团长大人说得对,可以做真小人,但不能当伪君子,所以,我也很讨厌这种人。”
“我有这么说过吗?”白衣少年摸着下巴,小声问旁边的落叶,后者同样笑得很开心:“应该有吧,我们的团长大人不仅长得帅,还博学多才,学贯古今,胸中藏有百万雄兵,嘴上功夫更是一流。”
“是吗?”白衣少年由下巴摸到鼻子,微微扬起了嘴角,怎么听落叶这话都是揶揄的成分居多。
“虞美仁大队长,殆水有一个请求。”微笑刺客待看到虞美仁看过来时,才又说:“将煊烨放了,我愿意与他公平决斗。”
“这个……”虞美仁正在沉吟,鉴魂这时说了:“放了煊烨吧,不然,美仁你这么做和龙岩风又有什么区别?”
鉴魂说得情深意切,虞美仁微微叹了一口气,一掌拍开煊烨,那边貔貅赶紧飞过去接住他。
“各位族人,鉴魂领导无方,才会让龙岩风为了一己之贪欲而发动了这场不义之战,令得无辜族人白白丧失了性命,鉴魂知道自己百死不足以谢罪,然,若然不除龙岩风,贻害无穷,将来不知还有多少族人因他而丧命,故鉴魂在此起誓,此生上穷碧落下黄泉,与龙岩风不死不休,族人们,请放下你们的武器,还两谷别院一个和平。”鉴魂看着众多一直跟随自己作战的战士,脸容瞬间苍老了十岁,目光变得衰弱,细微的皱纹蓦然出现在脸蛋之中,而在这之前,他的脸容容光焕发,虽然已过中年,但看不到丝毫老化的迹象。
“说完了吗?”龙岩风冷冷地看着鉴魂,又瞟了一眼虞美仁,最终扫了一遍身后的族人,沉着脸下命令:“鉴魂、蓝心悠以及虞美仁反叛出兽盟,人人得而诛之,兽盟所有,杀!”
“杀!”项语骑着四翼剑齿虎,身先士卒,冲在了最前,长枪对着的正是儿时的好友虞美仁。
猎兽师部族的战士正不知道到底听谁的好,尤其是那些一直跟随虞美仁的部下,还在犹豫不决,却看到了项语那魁梧挺拔的身材高速前冲,直刺第一大队队长,不少人高声喊了出来:“大队长。”
项语和刘榜的部下却受到了项语身上强烈的杀戮气息的影响,举着兵器冲向鉴魂等人。
刘榜驾驭着黑龙从斜刺里冲出来,和项语并驾齐驱,目标正是虞美仁,刘榜笑着对项语说:“不好意思,头功是我的了。”座下黑龙拍打翅膀的频率骤然快了起来。
项语一言不发,刚毅的脸容没有任何的表情,在刘榜让黑龙加速的时候,趁着他不注意,突然长枪一挑,挑落了刘榜。
跟在两位大队长身后的族人都看到了这一幕,一个个口瞪目呆,举起的武器无力放了下来,刚刚还升起的豪迈之情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三位大队长之间互相死拼,在这之前,从来没有人想得到,然而就在这一刻,在众多部下面前上演了。
“为大队长报仇。”却是刘榜部族的几位中级干部连着砍杀了几位项语的战士,并疾呼自己的部下。
“列阵,靠近大队长。”猎兽师第三大队第一中队长西焚是项语最得力的部下,三位大队长之间的决裂任谁也想不到,此时也不知道项语到底会站在哪一边,作为部下只能紧紧跟随在他的身后。
西焚的命令并没能得到有效的传递,因为刘榜的战士为了替他们的大队长报仇,不顾龙岩风之令,红着眼睛冲向第三大队。
“回杀。”同是中队长的王麟不想与同袍为敌,但为了自保,只得挥剑杀向同族族人。
猎兽师部族作为兽盟最出色的部族,战斗力无可置疑地占据了第一位,四个大队各有特色。蓝心悠指挥的第一大队,由大量的翼龙战士组成主军,辅以一部分的双翼豹兽战士,机动性最强。虞美仁麾下的第二大队,战士骑着清一色的麒马,麒马乃是麒麟兽与天马杂交的产物,实力虽远比不上父系血脉的麒麟兽,但是比天马强上太多了,麒马兼顾了麒麟兽的身形和天马的肤色,还长有双翅,不过身体要比麒麟兽小上很多,饶是这样,足够对付一般的猎师,麒马战士一共有798人,是四个大队中人数最多的。猎兽师第三大队以双翼飞龙战士为主战力,人数不过605人,但该大队的大队长刘榜以智谋著称,擅长利用计谋去化解敌人的攻击,4位大队长之中,论个人综合能力,第三大队长得分最高,其他三位大队长都比不上他。项语是第四大队的大队长,麾下人数最小,刚刚500出头,却拥有最强大的破坏力,他们的坐骑全是双翼虎兽,且每个战士至少是黄境武圣级别,与其他三个大队不同的是,项语的部下全是武者,在每年的成人礼上,项语会亲自出马,挑选适合的战士进入自己的大队。勇气,是一位战士所应具有众多的品质中项语最看重的一点,因而,由项语亲手挑选出来的战士,个个秉承了大队长身上一往无前的意志,不仅身材魁梧,还浑身是胆。
由于以上的原因,猎兽师第四大队的近战实力最强,在数千人的混战之中,渐渐杀出一条血路,通向自己的大队长。
“大队长。”西焚最先杀到项语面前,后者推开了护面,冲他吼道:“命令所有,跟我冲向尊盟两大家族。”
“是,大队长。”一身血水的西焚向项语行礼,转身向部下下了命令。
“美仁,族人的生死交由你保护。”丢下这句话,项语头也不回,骑着四翼飞虎兽冲向孙虎,如一道闪电在战场上疾速闪过,呼呼呼,身后一大帮双翼飞虎气势冲冲地跟着他。
“猎兽师第三大队所有队员,你们的大队长刘榜倒行逆施,勾结叛徒,意图谋反,已经被项语击杀,投降吧,你们并没有胜算。”喊杀连天,虞美仁的这番话并没有传出多远,就被狂躁的喊杀声吞没了。
“虞美仁,擒贼先擒王。”蓝心悠真是气不打一处来,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处在人人自保的危机中,不是你死就是我死,每个人都杀红了眼睛,只顾着砍杀眼前的敌人,哪还有时间理会虞美仁。
“你的意思是……”虞美仁看着蓝心悠。
“不,尊盟两大家族撺掇龙岩风叛出兽盟,他们才是罪魁祸首。”蓝心悠往上看去,鉴魂和龙岩风打得难解难分,恐怕一时之间难以分出胜负,以他们的实力,旁人若果想帮忙,恐怕连插手的空间都没有,故而她将目光看向了尊盟撤退的方位。
射天营躲在两谷别院西边游魂森林前的灌木丛中,所有人都一直关注着事态的发展,待看到天空上的一团混战,又看到了尊盟两大家族的人在缓慢而有序地向西方撤退,接着是项语带着双翼虎兽在后面追,便知道当下的形势又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逆转。
一个高高瘦瘦的少年连续几个纵跃,跳到伦工面前,一脸热切地看着他:“营长,要不要射击?”
青墨色的树汁涂满了他的脸蛋,让人看不出他原来的样貌,也看不出他的年纪有多大,不过他的声音很稚嫩,听起来像是刚成年的样子。
不仅是他,其他所有射天营的成员的脸上统统用树汁画花了脸。
伦工只是沉吟了一下,便有了决定:“射天营所有,目标,尊盟两大家族成员,待目标进入射程后,优先击杀族长及各干部。”
伦工的命令以最快的速度传达了下去,射天营250名战士全部调整了射击的方向,静候尊盟两大家族经过游魂森林的上空。
那个少年刚想走,伦工急忙抓住了他脖子上的衣领:“别走,楼忆。”
“怎么了,营长?”伦工看着这个射天营中年纪最小射术却是最精的少年,因为躲在草丛之中而将脸蛋弄得比其他人都要脏兮兮,突然露出了笑容,“刚刚就是你射中了那个白衣少年,你能不能再……”
“可以。”楼忆一听到营长大人的话,只觉得热血沸腾,想要立即回去准备,还没转过身,又被伦工扯着衣领拽了回来,楼忆奇怪地看着他,营长大人少有这么交代不清的时候,今天怎么了这是?
“你这个急性子的小屁孩,如果你再射那个白衣少年一次,我担保你以后都天天吃笋板炒肉片,那头青色的龙可不是好惹的。”伦工呵呵一笑,让楼忆撅起了嘴巴,“没有翅膀的龙也能称龙?那你到底让我射谁,一次性跟我说清不行吗,扭扭捏捏的像个娘们。”
“行,你只要等一下手不抖就好了。”伦工不介意楼忆说他,手往上一指,指在了在天空最高处交锋的两个人:“那个骑黑龙的家伙。”
“知道了。”
“别急,一定要用上穿云箭。”
“好的,看我表演吧。”楼忆一把推开伦工的手,自己去找适合射击的位置。
“德莱,浪峰,你们两人去掩护楼忆。”伦工随即又对身边的两个少年下了命令。
“是。”被点到名字的两位少年踩着小碎步走到楼忆身边。
站在伦工旁边的棱卡曲长全程看到了这一中年与少年的话剧演出,看到楼忆一点也不觉得恐惧,还带着几分兴奋跑开了,张大了嘴巴,看着伦工:“他知道自己要射的是谁吗?”
“无知者无畏。”伦工笑着拍了一下棱卡,眯着眼睛看向了半空,一条条命令得到最有效的执行:“听我命令,阶梯式攻击,第1、2、3曲依次齐射一轮后,自由分散攻击并在对方龙兽发动火球攻击前落入新的掩护,伍长以上,换成穿云箭,目标,对方族长以及所有小队长以上干部。”
旁边二百多位弓箭手列队、上弦,拉弓,瞄准,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射击之前的步骤。
“楼忆,这两人的身形转移得太快了,你瞄不准的。”和楼忆约莫年纪的浪峰还没有走到楼忆身边,就笑着小声冲他喊。
“吵什么吵。”德莱年纪大,性子稳重,生怕浪峰影响到了楼忆,低声吼了一下浪峰。
楼忆站在一棵高大的银铜树下,前面已经没有了任何遮挡物,一片开阔,正适合射击瞄准,他微微蹲了下去,搭弓上箭,左手握弓,右手拉弦,慢慢运上斗气,用虎兽的筋骨为主辅以其他丝绳揉成的长弦被一点点拉开,待穿云箭拉满的时候,停了下来,尖锐的箭头迅速地移动着。
楼忆闭起了右眼,左眼迅速锁定目标,并开始瞄准。
德莱和浪峰收起了弓箭,转而拿着长刀,紧张兮兮地盯着上空,那一大片黑色阴影越来越近,巨龙急剧拍打空气产生的浪潮一阵阵冲下来,两人都有种要被扇晕了的感觉。
楼忆不为所动,嘴里念念有词,不过声音太小了,德莱和浪峰就在他身旁,也听不清楚他究竟在说什么。
嗖嗖嗖……
一阵箭雨带着划破空气的急促声音铺天盖地般冲向半空,飞在最前也飞得最低的几头龙兽成为了第一波箭雨攻击的牺牲者。
一般的弓箭无法穿破龙兽厚实的鳞片,但是这是兽盟最好的弓箭手,配备的弓箭也是最好的,在数以百计的长箭连续不断的攻击下,即使是强悍如龙兽的身体也无法抵抗,何况这其中又含着有穿云箭这样的蛮兽大杀器。
冲在最前的蓝色龙兽瞬间被密集的箭雨攻击,叮叮当当,一般的长箭无法在其厚重的鳞片上留下一点伤痕,碰到龙鳞后全都被反弹了回去,但是几支穿云箭贯穿了它庞大的身躯,它哀鸣了数声,双眼立即失去了应有的神采,无力地拍打着翅膀,穿了个透明窟窿的身躯如同陨石般重重摔落地面,坐在它身上的人类契约者更是成为了一个全身插着箭的倒霉鬼,一并直线摔下来。
受到弓箭攻击后,恼羞成怒的巨龙喷出了龙息,一个个大小不一的龙息球密集落下,射天营的成员还没有等龙息球落在地面,已经四散分开了。
德莱时刻注视着天空的变化,待看到巨龙们张开了嘴巴,就知道它们要做什么了,急忙提醒楼忆:“快,楼忆,火球来了……”
一支泛着白色寒光的长箭飞上半空,瞬时之间无影无踪,这才听到嗡的一声——长弦在剧烈地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