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第 59 章(1 / 1)

下午时分,伦敦的天气再次阴霾了下来。*****

长长的餐桌两旁端正的坐着伊莎,玛丽,丽迪雅和卢卡斯小姐,另外还有达西先生,威廉上校,凯瑟琳德鲍尔夫人,还有她的独女安妮德鲍尔小姐,当然,这样的时候绝对少不了宾利小姐还有赫斯特夫妇。

这位夫人可真是一派富丽堂皇,高大的身材,清楚的五官,长相倒是不错的,可那睥睨着人,高高在上的态度,全叫人在她面前没法提起一点儿精神气来。

而旁边虚弱的靠在椅背上的德鲍尔小姐,则显得有些可怜了。

她的面色极其苍白,双唇毫无血色,那么单薄瘦小,身材纤细得好像一阵风就可以将她给吹跑。伊莎暗自担忧,这样虚弱的一个小人儿究竟是怎么经受得起那么长的旅途的,要知道,从罗新思花园来伦敦可并不是一段很短的距离。

玛丽和丽迪雅对视一眼,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低下头去闷声用餐。

没多久,这位夫人就高高在上的轻轻擦拭了嘴角,仰起头俯视着她们说话了,“你们是贝内特家的女儿吗?”

伊莎作为在这里最大的姐姐,当然放下了刀叉,微笑回答,“是的,尊敬的夫人。”

“那么你是最大的女儿吗,贝内特家一共有几个女儿?”德鲍尔夫人再次发问。

伊莎只好停下进餐,“不是的,夫人,我还有一位姐姐,她今天身体不适不能来拜访。贝内特家一共有五个女儿。”

“噢!这样多!”德鲍尔夫人表示惊讶,“那么你们一定请了许多优秀的家庭教师吧!”

“不,并没有。”伊莎并不详细的回答,态度不卑不亢,丝毫也不显得卑微,更不会显得高人一等。

“为什么呢,五个女儿,怎么能没有一个家庭教师!那你们岂不是没人管教,你们岂不是没有一点儿拿得出手的才艺,你们的母亲岂不是跟奴隶一样的服侍着你们?”一连串的惊讶表达了德鲍尔夫人极大的诧异。

伊莎笑了笑,“才艺这些东西总是自己学更好,没有家庭教师并不代表了我们什么也不会。”

是的,她说的没错,贝内特家没有家庭教师,可她们的礼仪,风度,才艺,又有谁能比得过,又有谁能不去承认呢?

达西凝眸看着,想起她迷人的舞蹈,想起她完美的礼仪,想起她微笑着的脸庞,想起被阳光染红了的面颊,还有睫毛微颤,闪亮而狡黠的黑眼睛……

噢,她一分一毫的形象,居然已经这样跃然于他的心中,挥之不去。

心里有些纷乱,达西的目光变得空茫了起来,发呆中,手中握住的刀叉渐渐不经意的歪斜。

两秒后,清脆的刀叉与碗碟撞击的声音响遍了整个餐厅,所有人全都吓得抬起头来,屏息看去。达西猛然回神,轻轻的低咳一声,却马上淡然自若的抬起头来,声音冷静沉稳地说,“很抱歉,这是一时的失误。”

德鲍尔夫人绝不愿意达西受到指责,“这没有什么,达西,您昨晚照顾安妮辛苦了,这一定是疲惫造成的小失误,上帝会感动于你的真诚。”

宾利小姐正放在牛排上的叉子“滋——”的发出了一声尖锐的摩擦音。

她的脸色白了白,立刻收起了手,胸口上下起伏半响才道,“德鲍尔夫人,很抱歉,请原谅我的失礼,但我十分想要知道您的女儿是否得到了最好的照顾,毕竟达西先生并不是善于照料人的仆从或者善于看病的医生!”

玛丽也放下刀叉,优雅的擦了擦嘴角,眼睛里浮上一抹兴味盎然。

伊莎立刻发现了这一现象,不由得也染上了笑意,玛丽小妞的改变究竟是好是坏呢,她怎么觉得这位妹妹性格里有了越来越多慧黠腹黑的味道?唔,而且也越来越自立且有自己的主意了。

丽迪雅茫然的举目看了看,见大家都更喜好于谈话而并非用餐,可是她绝不愿意浪费这美味的食物,于是她又望了望,发现没人关注自己,便安静的继续用餐。

德鲍尔夫人的目光中迸射出极其厚重的鄙夷,“那是达西的一番善意和心意,宾利小姐,请你注意你的用词。”

宾利小姐的气势比起凯瑟琳夫人来弱了一大截,可她还是不甘的低声道,“不是的,夫人,我并没有恶意,只是您的罗新思花园与伦敦实在距离太远,您如果有一丝一毫的心意考虑到您女儿的身体,就不该让她长途跋涉,辛苦万分的,不是吗?”

德鲍尔夫人望着她,不明白怎么有这样不识时务的小姐,“谢谢你的关心,我们从罗新思花园一路走走停停,走了半年才来了伦敦,路途里多作休息,并不会产生你的设想。”她不再想要跟宾利小姐说话,转而又问伊莎道,“伊丽莎白小姐,你的姐妹们都进入社交了吗?你们是否都会一些才艺,例如弹琴唱歌?”

伊莎见没戏可看,只好继续回答,“是的,这位是我最小的妹妹,今年已经进入了社交。我们对于才艺都略知一二。”

“噢,你说的是全部都会吗?弹琴?绘画?唱歌?全部?”

“都会一点。”伊莎微笑,优雅得像是一位完美的贵族小姐。

德鲍尔夫人暗暗吃惊,她早听说达西最近和一位乡绅家的小姐陷入了热恋,可她打听出来的,却是这贝内特一家的粗鄙无知。他们拥有一位律师姨夫,还有一位在伦敦天恩寺街做小生意的舅舅舅母,更听说那位贝内特太太三句话就能让人体会到她空洞的脑袋和思想。

在柯林斯回去之后,他还曾向她的施主诉苦,说贝内特家的二小姐简直是一位野蛮的悍妇,根本无法与之做任何的交谈。

“是吗,伊丽莎白小姐,我真想听一听你们的演奏和歌声。”她表达了自己的意愿。

“没有问题,尊敬的夫人,我们都很乐意有机会能够为您演奏一曲。”伊莎自然不想拂了她的意愿,毕竟这位夫人虽然高傲了一些,可并不是特别讨厌。对于朋友的亲人,她总是想要礼遇三分。

德鲍尔夫人满意的点点头,可依旧对这位小姐有许多疑虑,“柯林斯先生在去哈福德郡之前曾跟我说过,他要对贝内特家做出补偿,因为他始终对要继承浪博恩的田产而感到内疚,他想到了一个绝佳的方案,那就是去向其中一位贝内特家的小姐求婚!可他回来之后却对此闭口不语,我真好奇当时发生了什么!”

伊莎轻轻的抿了抿唇,“柯林斯先生是理智的,而贝内特家已经不再需要他的补偿。”

对于她并不直接的回答,德鲍尔夫人感到更诧异了,她开始相信柯林斯先生对这位小姐的解析,她绝对不是一个像表面上那么纯善的小姐。

“哦,那么请您告诉我,贝内特家的产业,真的都握在你的手里吗?”

达西放下刀叉,正要出言,却见伊莎一点儿也没有尴尬,她坦然的微笑着,没有了丝毫当初在他面前表现出来的担忧,似乎有什么事情已经想通了一样。

她说,“是的,夫人。”

简单的回答,肯定的语句,却十分平稳大气。

德鲍尔夫人看了看这位小姐,脸色几番变化,又看了看达西,脸色一黑。她立刻发现了这位外甥的不同,他竟然一直专注的看着伊丽莎白小姐,目光中竟然微微流露出了温柔的神色!

见周围开始有沉默的迹象,达西声线平和的开口,“凯瑟琳姨妈,大家用餐也都结束了,不如我们一边听贝内特小姐们的弹奏,一边玩牌吧。”

仆人们过去将牌桌摆好,玛丽则坐到了钢琴边上。

菲茨威廉上校摸了摸鼻子,站了过去,德鲍尔夫人则坐在了牌桌前,侃侃而谈并留意着耳旁的乐声。那位姜金生太太一路对着德鲍尔小姐嘘寒问暖,深怕这位小姐的身体更差下去。

玛丽很快就弹奏了起来,流畅的琴声充满着技巧和韵律,真是如同行云流水一般,比之那些专业的乐队演奏丝毫也不差。丽迪雅的声音清脆悦耳,灵动好听,唱起歌儿来如同黄鹂鸟一样动听,这琴声和这歌声配合在一起,没几个音节之后,所有人就都停了下来,凝神去听。

一曲演奏完毕,上校先生“啪!啪!啪!”的鼓起掌来,大声赞扬。

可德鲍尔夫人却吹毛求疵的挑剔道,“的确好听,可是丽迪雅小姐,您的歌声里缺少了一丝沉稳,气也有些不足,不是吗?”

丽迪雅的脸一红,不乐意的看了看自己的姐姐。

“伊丽莎白小姐,伊丽莎白小姐?”夫人连续叫了她两声,“请你来演奏一曲吧。”

伊莎有些无奈,“好的,夫人。”

达西目光一动,悠然坐着的身子正了正,双手也微微紧了紧。他身体前倾,在下意识的表达着自己的期待。

坐在钢琴前,她的五指熟悉了一下琴键。

片刻后,她纤细修长的五指在那黑白相间中如同蝴蝶般飞舞了起来。她的手指漂亮极了,在灯光下散发着柔和的光晕,达西看着,听着,不由得为之失神。那端坐在那儿弹琴的小姐侧脸恬静,唇角微微上翘,眼睑轻垂,一阵伴奏后,她的唇瓣轻启。

几个音节发出之后,达西惊讶的发现,她唱的是一首浪漫的法语歌曲。

标准的发音带着法语优雅而浪漫的语调,轻缓的旋律透着一种慵懒的闲适感,叫人听了新生愉快和向往。这是一首法国爱情诗,听着那歌词,达西的深棕色的眼睛里忽然浮上热度。

与此同时,她的心也忽然升起了一种悸动。

那爱情诗里如春雨纷纷的感情,就好像一瓶酒,闻到了味道,体会到了香醇,一层一层,渐次递进,却还总有不一样的香味萦绕唇间,有着尝不禁的酸楚或是甘甜,更有着道不清的醇厚与迷离。她一边唱,眼睛却一边不受控制的轻轻抬起,看向了那位端坐着的男士。

他此时的背脊绷得很直,看起来有点僵硬。那一张英俊的脸上,棕色的眼睛暗含着火辣辣的温度,直直的看着她,几乎可以说是毫不避讳。他的眼神向来不会太过直接明了,不管任何感情,表情,被他表达起来,就总是会显得复杂而朦胧,仿佛被一层纱衣笼罩。

可此刻,他好像捅破了那层模糊的雾气,就这么直直的看着她。

那眼神纯粹,热烈,却又有点迷离,让人充满了醉意,微醺在其中,如同一波美酒。

心头一热,伊莎的耳朵渐渐泛起了红。

她低下头去,继续弹奏,却感觉那视线始终没有挪开。

美酒,是她此生最爱的东西,是她一生都不可抛弃的情人。可是这是第几次了,她在心目中第几次用这最爱的东西来形容一位男士?伊莎发现,细细数来,还真有不少的次数,可每一次,都是他。

是他?菲茨威廉达西……

而此时的达西,却在碰触到她有些复杂,有些水润,有些纠结的眼睛时,下意识的从坐姿变成了静静的站立,他几乎是突然的站了起来,动作之大直直将身旁的安妮小姐吓了一大跳。可他却丝毫没有感觉,只是自顾自的朝前迈开了两大步。

他真想上前几步,义无反顾的将她抱进怀里。这样的想法不是第一次了,可却是第一次这样炙热,如同岩浆浇洒在他的心中。他无法再做出任何的挣扎,只能任那颗心在炎热的火中翻滚,沉沦,变得火红一片。

爱情,在没有遇到之前,总是觉得此生茫茫,谁也不可能打动自己。

可到头来,那些冷静自持,如磐石般的坚定,也只不过是因为时间不对,人物不对而已。他庆幸自己没有像许多有钱的单身汉一样,急切的找一位夫人,他庆幸自己走遍了世界各地,终于找到了这个打动自己,能够让自己义无反顾的去相信爱情的人。

达西几乎想要立刻,马上,让伊丽莎白这个美丽的名字后边,冠上达西这两个字!

伊丽莎白小姐,请快点来到我的身边,并成为达西家的女主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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