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嫡长女浅笑颜颜的小脸,季青城抿了抿唇,却不曾一口回绝,只道,“你且说说,何为不情之求?”
身为深得皇上信任与器重的重臣,季青城自不是个傻的,到了此时自是察觉出今日之事怕是另有内情,他虽不喜欢季望舒这个女儿,可是心中亦不得不承认,嫡长女进退有度且临危不乱,通身的气度真正符合百年世家教养出来的嫡女风范,反观叶氏所生的几个嫡女,明明都是捧在手掌心精心教养的,按说应该才有像嫡长女这般的世家嫡女气度,可两相对比,他总会有一种错觉,就像是那打小被送进庵堂不闻不问长大的,是叶氏所出的几个女儿,反倒是舒姐儿,才是打小养在膝下精心教养长大的。
可惜了,如果舒姐儿身上没有一半陆家的血,否则将来便是问鼎太子妃宝座,怕也不是不可以的!
心中虽是不胜惋惜,但这缕惋惜亦不过一闪而逝,在季青城看来,虽碍于陆府的原因,虽然这个嫡长女和太子妃宝座无缘甚是可惜,可上京城里权贵世家多如过江之鲫,这个女儿总归能为他换取其中一家的联姻,如此这般想着,他脸上的表情不知不觉倒也柔和下来。
时时观察着他神情的叶氏,见得他脸上的神情渐渐柔和,心中就不由咯噔了一下,和季青城同床共枕多年的她,虽不能说将季青城了解得透彻,却也称得上是熟知秉性,眼下季青城这般温和的态度,毋庸置疑,今日之事,未必能达到她想要的目的。
可就算不能达到她预期的目的,只要今天的事传了开去,她有的是办法坏了季望舒的名声,只要那小蹄子名声坏了,想必对老夫人和季青城就起不了什么作用了,一个没有作用的棋子,她就不信,老夫人和季青城还能放在心上!
叶氏心中的算计,自是无人察觉,满屋子的人,一个个都朝季望舒看了过去,想着大小姐的不情之求究竟是什么,而季望舒则在满屋子心思各异的眸光中,徐徐道,“侯爷,柏林院的一众奴才及其家人的身契,可否能请大夫人先拿出来交予长安?”
季青城浓眉稍扬,若有所思的迎上季望舒不惧不避的眸光,旋即又将视线由跪着的一众丫鬟婆子身上扫过去,正欲点头应下,一边的叶氏眼看不对立马道,“大姑娘难不成是要拿着身契逼供?”
为了阻拦季青城应下此事,叶氏不管不顾的开声,立在她身侧的管嬷嬷却是忍不住皱了眉,夫人这般,却是落了下风!
一众跪在地上的丫鬟婆子,在听得大小姐要夫人先交出她们的身契时,这心便已然凉了一半,不是说大小姐懦弱无能吗?如今亲眼得见,不过半大的孩子,却分明精明堪比大夫人!
不说叶氏和众奴才的心理,便是季青城,也忍不住有些瞠目的看着季望舒,待听得叶氏焦灼的话语,季青城便又皱了眉,略带探询的眸光略带三分狐疑,“舒姐儿,你要这些奴才的身契做甚?”
“侯爷只管放心,长安自是不会拿这些身契去逼供,望舒拿出这些人的身契,也只为了一个公道,大夫人口口声声是七七伤了柏哥儿,这些下人及其家人的身契全在大夫人手中,难免她们不会因此投鼠忌器,是以长安才会提出这个不情之求,还请侯爷允诺。”迎上季青城狐疑的眸光,季望舒却是坦然无比丝毫不曾顾忌的说出个中原因。
她说的太过直白,直将叶氏一张保养得宜的俏脸气得发白,娇目满是怒火的瞪着季望舒正欲呵斥,眼见不好的管嬷嬷忙不迭的上前一步,抢先道,“大小姐此言差矣,夫人她——”
“放肆!”
娇声斥断管嬷嬷未曾说完的话,向来恃着大夫人恩宠而薄有脸面的管嬷嬷,一愕之下忍不住抬头,迎上大小姐似笑非笑的幽黑双瞳,心里就忍不住一跳。
她只觉得,大小姐这黑不见底的双瞳,似藏着一头噬人的猛兽,而她——正是那头猛兽欲噬的目标!
“本郡主倒不知道,主子说话,奴才也敢擅自插嘴的,嬷嬷这是打哪学的规矩?嗯?”
季望舒的声音并不大,因着年龄的原因,这声音听起来还带了些许的稚嫩,可管嬷嬷却觉得这声音有如一道催命符般,那带着些许鼻音的嗯字,莫名的让她想到了叶府的老封君。
一个半大的孩子,竟然给了她叶府老封君身上的才有的威严感觉,这一瞬息,管嬷嬷心里是又畏又惊,她自诩也是见多识广的,如今却被个半大孩子给震慑住,情不自禁的膝盖一软就跪倒在地,嗑头道,“老奴一时情急有失分寸,还请郡主原谅。”
看着自个嬷嬷跪倒在季望舒面前请罪,叶华梅一张脸顿时就沉了下来,俗话说打狗还要看主人,管嬷嬷是她的心腹,如今却被生生逼得下跪请罪,不亚于是打她这个当家主母的脸面,然心中气归气,季望舒斥责管嬷嬷的话却是有理可据,便是她,也无从辩驳。
总不能当着侯爷的面说,奴才可以插嘴主子对话,她若敢说出这样的话,明天她就会沦为整个上京勋贵贵妇们的笑柄。
看着匍匐在大小姐面前的管嬷嬷,柏林院的一众丫鬟婆子们的脸色再次变了变。
管嬷嬷在这些人的眼里,那可是比不得宠的姨娘或小主子的地位还要高的,可如今,却也被逼得生生跪下请罪,大夫人气得脸都发白了,却也不敢为管嬷嬷说上一两句求情的话,可见大小姐的手段之凌厉!
她们听从大夫人之命行事,真的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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