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安公主府,华音阁。
“公主,听闻公主身体抱恙,咱们府上正好得了一株百年紫灵芝,正好给公主调养身体,还望公主莫要嫌弃。”沐恩侯夫人陶氏一脸端庄的看着惠安公主道。
惠安公主忙只摆手,“嫂嫂这如何使得,我这不过是受了风寒而已,哪就用得上这百年紫灵芝。”
陶氏却压低了声音道,“公主,这紫灵芝可还有美容养颜之功效,您啊,就别推辞了,这株灵芝可是我那不成器的二子,听说公主您身体抱恙巴巴的就寻了来,您啊,就当这孩子一片孝心收下吧。”
陶氏的二子苏复,正是惠安公主看中的未来女婿,听陶氏说这灵芝是苏复特意寻来表孝心的,惠安公主心里就对这未来女婿更是看中,遂不再推让,笑着点头道,“复哥儿倒是极好的,难为他这般诚心了。”
陶氏就接过话道,“不瞒公主,自从复哥儿知晓公主有意将郡主许给他,他这心里啊可就欢喜得很,连他祖母送给他的两个通房丫头他也都发卖了出去,我这看着心里也是高兴。”
听了陶氏这话,惠安公主心里更是满意,原本在知道苏复房里有两个通房丫头后,她这心里就有些不乐意这门亲事的,倒没想到,她还没开口,苏复就主动将那两个通房丫头给撵了出去,可见苏复心里,是很看重雀儿的。
驸马待她情深义重,她因为生下妙儿之后伤了身子,这些年再不曾怀上,膝下只得一女,驸马都不曾埋怨,苏复是驸马的亲侄子,想必日后也会和驸马一般情深义重的待雀儿。
惠安公主心中这些想法若让季望舒知道,怕是要嗤之以鼻。
惠安公主伤了身子只生了一个女儿,苏驸马心中不怨那是因为一则当朝规定,尚了公主的驸马不得纳妾,苏尚庭心中即便有怨,单这一条他有怨也不能说;二则,苏驸马早就在外面养了外室生了儿子,所以他根本不在乎公主生不生得出儿子。
再说苏复,他若真情深义重,又岂会将服侍过他的通房丫鬟发卖出府,好歹也是他沾过的女人,不说给个名份,最起码也得好生安置,而不是为了迎娶郡主就将人给发卖出府,这哪里是情深义重,分明就是薄情之极。
“嫂嫂,那两个通房丫头到底是老夫人送的,复哥儿就这样发卖出府,老夫人可会不高兴?”惠安公主多了个心眼,到底人是老夫人送的,俗话说的好,打狗还要看主人,复哥儿将老夫人送的人给发卖出府,焉知老夫人心里会不会因此而不高兴,从而迁怒气迁到雀儿身上。
她是公主有单独的公主府,嫁了人也不用住公婆家看公婆脸色,可雀儿只是郡主,将来嫁了苏复是要住进苏府的,到时要看苏老夫人的脸色,若是苏老夫人因为这事心生不满,将来受罪的,可就是她的雀儿了。
陶氏是个人精,焉能猜不出惠安公主心中所虑,忙安抚道,“公主您可放心,复哥儿发卖之前,先问过老夫人是送去庄子上呢还是发卖出府,最后是老夫人定的主意发卖出府。”
老夫人拍的板啊!
惠安公主心里就更满意了,愈发觉得将雀儿嫁进苏府是最好的选择,看着陶氏道,“嫂嫂,这门亲事呢,我是最满意不过的,只单一条,雀姐儿到底还是姓沈,她的亲事也不能全由我这个当娘的做主,等回头我去了沈府,沈府同意了,这门亲事也就定下了。”
陶氏听了心里就嗤笑一声,她这弟妹,脑子是有多不想事?居然还指望沈府会同意这门亲事!
沈府若是会同意,除非沈府的老侯爷老夫人脑子进水了!
她这公主弟妹也不想想,她要将和先头夫君生的女儿嫁给后头夫君亲大哥的儿子,身为她先头夫君的沈府人,怎么可能同意这样荒谬的事情!
一想到这些天为了这桩亲事,整个苏府都捧着这公主弟妹,还巴巴的献上这百年紫灵芝,而这公主弟妹却提出这么一个不可能的要求,陶氏这心里头,就跟吃了只绿头苍蝇似的恶心。
她朝一边坐着的苏尚庭望了过去,却见苏尚庭对她轻轻摇头,示意她不可反驳这话,她便只好扯出一个笑容道,“公主所言甚是有理,雀姐儿到底姓沈,的确是要经过沈府同意这桩亲事方才能行的,那我就先回府,公主若有了消息,只管谴了人传我就是。”
惠安公主起了身命人送陶氏出去,陶氏只拿眼看着苏尚庭,苏尚庭就道,“公主,我那正好有些回礼要送去给爹娘,不如就让嫂嫂顺便带回去吧。”
惠安公主不疑有他,温柔的点头,目送着苏附马和陶氏一前一后出了厢房。
出了华音阁行至苏驸马的知画斋,见左右都是苏驸马的人了,陶氏这才压低了声音问,“二弟,沈府是绝不会同意的,二弟可是有即便沈府不同意,公主也会同意的法子?”
苏尚庭将命人将备好的礼物拿出来,一边回她,“嫂嫂只放管心回去,我自有法子的。”
见他信心十足,陶氏便不再多问,只点了头道,“那嫂嫂就相信二弟了,嫂嫂先回苏府了。”
送走了陶氏,苏尚庭打开箱笼拿出一个匣子,捧着那匣子往华音阁的方向行去。
“嫂嫂回苏府了?”见苏驸马回来,惠安公主含笑问。
苏驸马点头,将手中捧着的匣子摆在梳妆台上道,“公主,看看喜欢吗?”
惠安公主打开匣子,却是一枝玉制的流苏,精巧之极,她点头道,“喜欢,驸马怎的又破费买这些。”
“不过是见着了觉得适合公主,就忍不住买下了。”苏驸马温柔地道。
他亲手执起流苏,簪进惠安公主的发髻,拿起梳妆台上的铜镜呈于公主面前浅笑道,“公主的容颜,一如往昔。”
惠安公主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却是轻轻摇头叹道,“这么多年了,怎么可能还一如往昔,到底是老了。”
“在尚庭心中,公主不曾老去,便是老了,尚庭对公主之心,也永远不变。”苏尚庭情深款款地在她耳畔呢喃。
惠安公主的脸稍红,嗔了苏尚庭一眼道,“驸马,我准备明天去沈府。”
苏尚庭点头,一脸犹豫的看着她道,“公主,尚庭以为,沈府不会同意这门亲事。”
“为何?”惠安公主忍不住挑眉。
苏府家世不低,苏复虽不是长子,可以雀姐儿的性子,宗妇却是不适合的,且宗妇要打理阖府上下的中馈,她也不愿雀姐儿受那些苦,她唯愿雀姐儿过得平安快乐就好。
苏尚庭叹了口气,轻声道,“公主,承平老侯爷一直思念着死去的沈大公子,因着这层关系,沈府也断不愿将雀姐儿嫁进苏府的。”
提到沈泽轩,惠安公主心里忍不住悲凄,虽是奉了母后之命嫁给沈泽轩,可在见到沈泽轩的那一天起,她心里是喜欢的,年少英俊且又洁身自好,这样的儿郎,谁会不喜欢呢!
她原以为这一生,会和沈泽轩白头偕老,却没想到造化弄人,他却战死在沙场,留下她和雀儿,原本她也不想再嫁的,只是母后太过心疼她,不忍她孤单的过这一生,又替她选中了苏尚庭,她不愿忤逆母后一片疼她之心,便也应了下来,她原以为只会将就着和苏尚庭过下去,却没想到苏尚庭对她如此情深,渐渐的,她便也开始接受从而喜欢上苏尚庭。
而沈府,在她再嫁之后,虽还保持着往来,可她心里清楚,因为她没能为沈泽轩守洁,沈府心里多多少少还是不喜的,后来雀姐儿丢了之后,沈府就再也不愿见她了。
如今雀儿好不容易寻了回来,沈府又怎可能愿意将雀姐儿嫁进苏府呢!
是她一厢情愿,只以为沈府会看在她一心为雀姐儿好的情份上,会同意这门亲事,却没想到,她再嫁苏尚庭,对沈府来说,是怎样的伤害!
可是苏复那般好,若是错过了苏复,雀姐儿将来还能嫁给这样一个好儿郎吗?
雀姐儿虽是她的女儿,可到底打小被方家给抱了走一直养在外面,真正的钟鸣鼎食世家,是不会娶雀姐儿这样的女子的,就算有太后做主勉强迎娶,可雀姐儿嫁过去之后,又有谁能保证她过得好呢?
也许那府上会看在太后和她这个惠安公主的情份上,暂时对雀姐儿好,可等太后和她都百年之后,她都不敢想,雀姐儿会面对些什么!
惠安公主心中愁肠百结,半天也没能想出一个好的办法,只皱了眉看着苏尚庭道,“驸马,若是沈府不同意,那怎生是好?”
苏驸马温柔地看着她,婉转道,“公主,沈府若坚决不肯,倒也不是没法子,公主您向太后请旨赐婚,沈府即便不同意,也只能认了,虽然这样一来,沈府会对公主您心生怨气,可沈府的怨气,又怎比得上雀姐儿一生的幸福?相信沈府往后,知道雀姐儿嫁给复哥儿过得很幸福的情份上,也会原谅公主您。”
惠安公主听了心中一动,不管沈府心中如何怨她气她,可又怎比得上雀姐儿一生的幸福来得重要!
“公主,承平侯沈府老太爷和老夫人来了,在宴客厅等公主您。”公主府的大总管匆忙进来禀报。
惠安公主和苏尚望互望一眼,这才刚提到沈府,沈府就来人了,也许这就是个好时机,正好可以把雀姐儿的亲事告诉沈府。
当惠安公主和苏尚庭相携迈进晏客厅时,沈老太爷和老夫人双双起身,“见过公主。”
惠安公主侧身避过,“侯爷和老夫人快请坐。”
沈老太爷摇头道,“公主,老夫已将爵位传于二子,皇上已然允了,如今的承平侯,却是老夫那不成器的二子。”
惠安公主听了心里却是百感交集。
若沈泽轩没有战死沙场,如今的承平侯,便该是沈泽轩。
“恭喜沈老和老夫人,不知沈老和老夫人前来公主府,所为何事?”压下心中淡淡的愁绪,待沈老太爷和老夫人双双坐下之后,惠安公主这才问道。
沈老太爷开门见山地道,“不瞒公主,老夫和夫人此次前来,却是为接雀姐儿回沈府的。”
接雀姐儿回沈府?
惠安公主心中一惊,顿时摇头,“沈老,雀姐儿在公主府住得好好的,为何要去沈府?”
苏尚庭也不由暗自皱眉,公主前几天才想着将沈云雀嫁给苏复,沈府如今又登门要接沈云雀回沈府,这难道只是一个巧合?
亦或是沈府已经知道公主想将沈云雀嫁进苏府之事,所以这才急急的登门要将人接过去?
沈老太爷皱眉看着惠安公主,稍带不悦地道,“公主,雀姐儿姓沈,又是泽轩唯一的子嗣,自是要回沈府的,难不成公主不想让雀姐儿认祖归宗?”
惠安公主顿时哑然无语,无力的摇头,“沈老,我并没有不让雀姐儿认祖归宗的想法,您别误会。”
“既然公主没有这种想法,那就请公主将雀姐儿唤出来,老身和老太爷这就接她回沈府。”沈老夫人肃然开声。
一想到惠安公主竟然要将她好不容易寻回来来的嫡长孙女嫁进苏府那样的人家,沈老夫人心里对惠安公主,除了不满就是不耻。
若非念在惠安公主到底是雀姐儿生母的份上,她真想一耳括子打过去,看看能不能打醒这被苏尚庭迷得稀里糊涂的惠安公主。
一听沈府现在就要接雀姐儿走,惠安公主立马摇头,“不行,雀姐儿失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回来了,本宫不舍得她离开。”
从她进宴安厅一直都不曾用本宫这样自称,如今却用上了本宫,沈老太爷和沈老夫人心中明白,惠安公主这是在以公主的身份逼沈府,虽然明白惠安公主意在用公主的身份威副,沈老太爷和老夫人却并不怕,若是沈泽轩死了后惠安公主不曾再嫁苏尚庭,那么沈府的确是没理由接沈云雀回沈府的,但如今,惠安公主已经是苏府夫人,沈府要接自个嫡长孙女回回沈府却是天经地义的。
就是皇上,也没理由阻着臣子接自个府上的姑娘认祖归宗的道理,更何况一个公主!
“公主倒也知道雀姐儿失了这么多年,难道公主却忘了雀姐儿当初是从公主府上丢了的?当初念在公主心疼雀姐儿,老身便将雀姐儿送去公主府让她陪伴公主,可公主却生生把老身的嫡长孙女给丢了,如今,老身想要接嫡长孙女回沈府认祖归宗,公主若要执意阻拦,老身也只能拿着轩儿的牌位进宫见驾,求皇上为老身做主。”沈老夫人昂然道。
雀姐儿是你的嫡长孙女可更是本宫十月怀胎生下的血肉,本宫好不容易才寻了回来,你们却想接她走,这怎么可以!
惠安公主心里无比焦燥,却又知道,沈老夫人的话说的没错,便是皇兄,也不能阻止沈府接雀姐儿回沈府,可她又怎舍得让雀姐儿离开!
她悲苦的转头看向苏尚庭,只希望他能想个妥善的办法,能阻拦沈府接雀姐儿回沈府。
被她这样看着,苏尚庭想了想就上前一步道,“沈老太爷,老夫人,公主并没有不让雀姐儿认祖归宗的意思,只不过雀姐儿才刚回府,您就不能让雀姐儿多陪陪公主吗?”
“雀姐儿回来已经几个月了,咱们沈府这才来接雀姐儿,这么多时间,公主也要体谅老夫还有老夫死去的轩儿,轩儿泉下若有知,定是希望雀姐儿能早一日认祖归宗的。”沈老太爷不为所动,今日他可是做足了一定要把雀姐儿接回沈府的准备,若是公主执意不放人,大不了他立马进宫面见皇上。
沈老太爷一脸没有回转余地的表情,苏尚庭心中便有些明了,怕是沈府已然知晓公主想将将沈云雀嫁给苏复的事,所以沈府才会这般坚决的要把人接回沈府。
公主府泰半都是他的人,一小半是公主的人,这些人都不可能走漏风声到沈府,且和苏府结亲的事,知道的也不多,那知道的人,更不可能将此事传于沈府知道,那沈府又是怎样知道此事的呢?
长安郡主,是了,公主曾问过沈云雀愿不愿意嫁给苏复,而沈云雀知道以后,立马就将长安郡主给请到了公主府,想必沈云雀将此事告诉了长安郡主,然后长安郡主又将此事告诉了沈府。
谋了这么久的亲事,难不成就要功亏一篑败在那个小丫头手上?
苏尚庭眼中恨意一闪而逝,当他望向沈老太爷时,那眼中已然恢复平静,只一片淡然地看着沈老太爷道,“公主和沈老太爷您,都是一片疼爱雀姐儿之心,不如这样,让雀姐儿自己选择,是暂且留下多陪公主一段时日,亦或是现在跟沈老太爷回沈府,您看可好?”
惠安公主听了忙点头,她有信心,雀姐儿一定会选择留下来陪她个娘亲的。
沈老太爷看了身边老妻一眼,见老妻微微摇头,沈老太爷却叹了口气,今日沈府若强行接雀姐儿回沈府,怕也是会伤了雀姐儿,毕竟惠安公主是她亲娘,雀姐儿定是不想看自个亲娘和沈府闹得如此之僵的。
“行,就由雀姐儿自己做主吧。”沈老太爷沉重地道。
苏尚庭就朝身后的大总管看过去,大总管忙退了出去。
不多时,沈云雀就跟在大总管身后迈了进来,“雀儿见过祖父和祖母。”
“乖孩子,快让祖母好好瞧瞧。”沈老夫人握住她的手,看着她那张和长子有几分相似的小脸蛋,眼里就有了泪花。
看祖母眼中有泪,沈云雀心里就有些难过,轻轻道,“祖母,您别哭,雀儿如今好好的。”
她如此懂事,沈老夫人心里头又是一阵难过,也不知道孙女这些年是受了多少苦,才这般懂事。
“祖母是高兴的哭的,雀姐儿不要难过。”沈老夫人反过来安慰沈云雀。
惠安公主瞧着这一幕,心里却又有了些许的不安,轻声道,“雀儿,娘让你过来,是有一件要你自己决定,你祖父祖母想今日接你回沈府认祖归宗,可娘又舍不得你,想多留你住一些时日,你自己想想再做决定,是要留下来陪娘多住一些时日,还是现在随你祖父祖母回沈府?”
她满脸不舍的看着女儿,唯求她能留下来。
沈云雀看看自个一脸不舍的娘亲,再看看祖父祖母满是期冀的眼神,心中却也是矛盾不已。
娘亲疼她不舍得她,她心里自是很清楚;可是祖父祖母对她的关爱也不逊于娘亲,她该怎么选择呢?
良久,她咬了唇道,“娘,雀儿想和祖父祖母先回沈府,等往后,雀儿会常来看您的。”
她喜欢娘亲,也不舍得娘亲,可是她姓沈,公主府如今住着姓苏的驸马,娘亲就算没了她,还有苏妙儿,可是她的父亲,膝下只得她一个女儿,她又怎能不回沈府认祖归宗呢!
更何况,公主府和沈府都在上京城,娘亲若是想她了,她随时可以来公主府探望娘亲的。
在她说出她的决定后,沈老太爷和沈老夫人心中就舒了一口长气,交换了一个眼神却什么都没说。
而惠安公主的一颗心却宛如掉进了冰窟窿,万般不舍地看着沈云雀道,“雀儿,你想清楚了吗?真不能再多陪陪娘亲吗?”
“娘,雀儿只是回沈府,又不是离开上京城,雀儿随时还能回来看您的,您还有妙儿妹妹,可爹爹那里,却只得女儿一个,女儿不孝,还请娘亲成全。”沈云雀无奈地看着娘亲。
听她这般一说,惠安公主心里就是一痛。
女儿这是在怨她不该再嫁吗?
所以女儿选择了沈府而不是她这个亲娘吗?
一时间,她心里又愧又羞,竟不敢面对女儿那张和沈驸马几分相似的小脸,只捂了嘴,哭着疾步离开。
苏尚庭也没料到沈云雀竟然不选择留在公主府,反倒回沈府,见公主痛哭离开,他只好也匆忙跟了过去。
沈云雀痴痴看着惠安公主离去的方向,却并没有追过去,沈老太爷和沈老夫人瞧着她这模样,也不忍心催她,只静静的坐在那里看她。
好半晌,沈云雀才收了眼中的泪,转声吩咐,“福伯,劳烦您照顾好母亲,长乐这就回沈府了,请福伯您代长乐转告母亲,等过些时日,长乐再来探望母亲。”
大总管心中也是不胜唏嘘的应下了,又道,“郡主,您稍等片刻,容奴才去收拾收拾。”
沈云雀轻轻摇头,“不用了,福伯,那些东西就留下吧。”
说完她行至沈老太爷夫妇身边道,“祖父、祖母,咱们回沈府吧。”
沈老太爷点头,老夫人则牵起她的手慢慢的走了出去。
见郡主竟是什么都不收拾就这样走了,大总管只好匆忙去寻惠安公主禀报。
华音阁里,惠安公主正埋在苏尚庭的怀里哭得梨花带雨,“尚庭,雀姐儿她心里埋怨我这个娘亲,她怨着我。”
苏尚庭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公主,你想多了,雀姐儿怎会怨你呢?她不是说了,往后她会来看望你的,你想啊,你是她亲娘,可沈府也是她父亲的亲人,她在公主府陪了你这么时日,沈府来接她回府,她于情于理也是应该先回去认祖归宗的。”
惠安公主这才止了哭,昂着头问,“尚庭,她真的不怨我吗?”
“你是她亲娘,她怎会怨你?”苏尚庭压下心中的不耐烦,轻声道。
倒没想到沈云雀竟然能舍了公主府不住反去沈府,真是失算!
沈云雀选择了沈府而不留在公主府,那是不是代表着,她心里并不愿意嫁给苏复?
一想到这里,苏尚庭心中就有一股子焦燥不安的感觉,谋了这么久,原以为十拿九稳的事,转眼却处处被动受制于人,这滋味,当真不好受!
偏偏怀里这女人还哭个不休,简直让他头痛欲裂!
“公主,郡主已经走了,且没让奴才收拾行礼。”大总管匆忙进来禀报。
惠安公主一听,眼里的泪又流了下来,“尚庭,她什么都不带就去了沈府,定是怨着我的。”
苏尚庭拼命压下心中的焦燥,温声劝慰,“公主,雀姐儿不带行礼是好事,这是因为她往后要经常回公主府来看你,所以就把行礼留在了公主府。”
这解释倒也有理,惠安公主不再流泪,欣然望着他道,“是这样的吗?”
苏尚庭肯定的点头,惠安公主心中略一斟酌,也觉得雀儿是这样想的,就不再纠结,想到和苏府的亲事,她就不由皱了眉,“尚庭,那雀姐儿和复哥儿的事,怎么办呢?”
端看今天沈老太爷和沈老夫人执意要接雀姐儿回沈府的事来看,惠安公主心里也明白,她都不用去问沈府了,沈府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公主,唯今之计,唯有公主您直接进宫让太后娘娘下旨赐婚。”苏尚庭眸中精光一闪而逝,谋算了这么久,他不允许在这个时候功败垂成!
惠安公主想了想,也觉得只有这样了,虽然太后赐婚旨意一下沈府会因此而埋怨和气恼她,可又总比得上雀姐儿的亲事重要!
“那我明天就进宫请母后下旨。”惠安公主道。
苏尚庭轻轻点头,沈府今日已经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夜长梦多,早日请太后下旨赐婚,他也就不用再担心了。
“爹、娘,我听说,姐姐她回了沈府,是真的吗?”苏妙儿一头闯了进来,强按着心里的喜悦问。
她才得了沈云雀被沈府接走的消息,心里还怕这消息有误,这才巴巴的赶过来问个清楚。
惠安公主难过的点头,苏尚庭则对自个女儿抽了警告的一眼,苏妙儿上翘的嘴角因着这一眼忙抿了下来,眼珠一转道,“娘,您不用伤心,沈府这么近,姐姐她往后来看您也很方便的。”
惠安公主听着次女这话,很是受用,一把将她搂进怀里道,“娘的妙儿也懂事了。”
埋在她怀里的苏妙儿,脸上绽开笑颜,那讨人厌的沈云雀终于走了,再也没人和她抢娘亲的宠爱了!
沈老太爷和老夫人带着沈云雀回了沈府,沈府上上下下自是对她的归来欢喜不已,一番寒暄过后,老夫人就挥手让康氏和宋氏带着几个姑娘和哥儿下去休息,唯沈从荺却被沈老太爷留了下来。
康氏和宋氏带着姑娘们一走,房中便只剩下老太爷老夫人以及承平侯和沈三爷,老太爷命房中丫鬟婆子们全退了出去后,方将季望舒转于他的一叠关于苏府的资料放桌上一放道,“轶儿、辐儿你们看看。”
承平侯和沈三爷拿起纸张细细看了起来,这越往下看脸就越青,这沐恩侯府,可真正是太不像话了一些!
不过自个爹为什么要去查苏府?惠安公主虽然再嫁给苏尚庭,可既然嫁了,就和他们沈府无关了,苏府的事再腌脏,他们也没理由插手啊?
“爹,您要孩儿做什么吗?”拿着手中关于苏府那些腌脏资料,承平侯问。
承平侯点头,压了心中的怒气道,“这些,是昨儿季大姑娘托了人送过来的,季大姑娘还说,这些年来,苏尚庭在外养着外室且生了一个儿子,只是等她想要查到确凿的证据时,苏尚庭可能发现了,就将那母子二人给藏了起来。”
承平侯和沈三爷就默了一默。
苏尚庭对惠安公主的情深义重,那可是全上京城有目共睹的,哪能想到,原来这情深义重的背后,却是这样不堪的真相!
不过他们心中只有对苏尚庭的鄙夷,全无一点对惠安公主的同情怜悯之意,毕竟,那是她自己选择再嫁的人,被这样的人蒙在鼓里也是自找的。
“爹,您是想为了雀姐儿,把苏府扳倒?”就凭这些资料,足够苏府抬不起头见人了,至于苏尚庭,一旦他养外室且生了外室子的事被惠安公主知道,也定讨不了好。
本朝可是有规定,尚了公主的驸马不得纳妾,妾都不能纳了,更何况养外室还生下外室子。
沈老太爷点头,又自怀中掏出几张纸道,“你们且看看,这是那沐恩侯二子做下的事情。”
承平侯接过细细一看就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颇为无语的递给沈三爷,沈三爷接过一看,就忍不住啐了一口,“禽兽不如。”
沈老太爷听了就冷笑道,“你们可是知道,惠安公主可是打着让你们大哥唯一的女儿嫁给这样禽兽不如的畜生!”
“什么?”承平侯听了就大声吼了出来。
沈三爷则瞪大了眼,不敢置信地看着沈老太爷。
虎毒尚且不食子,惠安公主怎就这般狠心?难不成她疼雀姐儿都是装出来的?
沈老太爷冷笑着道,“苏府瞒天过海,季大姑娘说了,苏复做下的这些事情,惠安公主是一概不知的,可惠安公主不知,苏尚庭难道不知道?他明知苏复是这样的人,却还撺掇着惠安公主将雀儿许给苏复,此等狼心狗肺之人,便是将他生剐都难消我心头之恨!”
一听惠安公主并不知苏复是这样的人,承平侯和沈三爷心中这才稍稍好了一些,若惠安公主知道苏复是这样一个禽兽不如的畜生还要将雀儿许配于他,那对雀儿来说,也太残忍了些!
幸好,惠安公主是不知情的,雀儿并没有一个狠毒如斯的母亲!
有个糊涂透顶的母亲总比有个心性狠毒的母亲要好!
“爹,我明天早朝,便将这些写进折子里呈给皇上。”承平侯压着心中对苏尚庭的愤怒道。
沈老太爷却轻轻摇头,“暂且不忙,这些事情虽经查证,可都只是苏府的事,苏尚庭却和这些事无半点牵扯,即便能拉倒苏府,苏尚庭却能全身而退。”
“那难道就这样算了?”沈三爷忍不住气愤地道。
算了?
苏府将主意打到长子唯一骨血的头上,怎么可能就这么算了!
沈老太爷嗤笑出声,“怎么可能就这么算了,轶儿、辐儿从现在开始,你们调动暗卫不分时辰给我盯紧了苏尚庭还有他身边的人,切不可打草惊蛇,一定要寻出他养着的外室和外室子,寻到了,就给我直接绑了过来。”
他就不信,苏尚庭能忍得住一直不去看他那外室和儿子!
沈老太爷这般一说,承平侯和沈三爷心中便明白过来,自个爹这是要将苏府连同苏尚庭一起一网打尽。
“爹,我知道了,您放心,我和三弟一定会安排好人手的。”承平侯郑重地道。
一直在旁听着的沈从荺,虽没看过沈老太爷拿出来的那些关于苏府的资料,但由长辈们这一番言语之中也听出了七七八八,左右苏府那一家子都不是什么好人就对了。
“祖父,苏驸马既然能养着外室多年不为惠安公主所知想必是一个城府很深之人,您今天接大姐姐回府,怕是已经打草惊蛇了,至少,苏驸马肯定已经明白,咱们沈府知道惠安公主想将大姐姐许给苏复之事了。”沈从荺说出自己心中所思。
沈老太爷挑眉道,“他便是知道又如何?雀姐儿已经回了沈府,是咱沈府的姑娘,他难道还能跑到咱们沈府捉人不成?”
“祖父,大姐姐是咱们沈府的姑娘没错,可您忘了,她同时也是惠安公主的亲女儿,惠安公主又对苏驸马深信不疑,她若是进宫找太后娘娘下旨赐婚,祖父您届时唯一的办法,就只能将苏府这些资料呈上去才能推了这桩亲事。”沈从荺叹了口气,祖父向来精明,却没想到这一点。
一旦苏府的资料呈上去,就定会惊动苏尚庭,到了那时,再想寻出他养的外室母子二人,那可就是难上加难了!
沈老太爷听了自个孙女这番分析,这心里头就给惊了一身汗出来,他怎么就算漏了这一点呢!
幸好荺姐儿心细如发丝!
“荺姐儿,那依你之见,可有什么好的法子不让太后同意下旨赐婚?”沈老太爷赞赏地看着孙女问。
沈从荺心中细细思了一遍后抬起头看着沈老太爷道,“祖父,办法,也不是没有的。”
待她将办法说了出来,沈老太爷就高兴地点头,“甚好,就这样定了。”
“父亲,那这些事,要告诉雀姐儿吗?”承平侯一脸忧思地问。
沈老太爷摇头,“雀姐儿心性单纯,若告诉她,怕是瞒不住惠安公主,先不要说给她听,等以后,再慢慢告诉于她。”
承平侯也觉得是这么个理,就应下了,因着事情已明了,他便和沈三爷双双告退,下去安排暗卫去盯着苏尚庭的事情。
他二人走后,沈老夫人就皱着眉道,“老太爷,雀姐儿的年龄不小了,咱们也是该为她筹备了。”
虽然她也很想将雀姐儿多留一些时日,可姑娘家的亲事,经不起耽搁,更何况雀姐儿还曾流落在民间,这亲事,怕是更难寻了。
一听老妻提到嫡长孙女的亲事,沈老太爷就极不自然的咳嗽一声,老脸稍红地道,“夫人,这些苏府的资料,还有苏复做的那些事情,其实啊,并不是季大姑娘查出来的。”
“那是谁查出来的?”老夫人不由得讶然地问。
一边的沈从荺也不由得一脸好奇地看着自个祖父。
沈老太爷就想,反正这事早晚也瞒不住,还是说出来算了。
“夫人,这些资料,其实都是荣安侯世子查出来的,这些资料也是他委托季大姑娘交给咱们的。”沈老太爷很是干脆地说出了答案。
老夫人心中却是一片讶然,荣安侯世子,那可是一个纨绔世子哥,他怎么会去查这些?
看着沈老太爷笑吟吟的脸,老夫人心中一动,看着沈老太爷就道,“老太爷,您该不会是想把雀姐儿许给这荣安侯世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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