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元十四年春,建元帝驾崩,新帝登基为普,改年号文德。
文德帝登基第一件事,就是为陆太傅正名,追封陆太傅为一等英烈公,并命人重新修整陆府,亲笔题书‘一等英烈公府’牌匾挂于陆府屋檐下。
第二件事,则是将先帝李贵妃母子二人伙同安国公府、叶府、靖安侯府构陷陆太傅的罪名诏示天下,并将安国公府、叶府九族抄斩。
第三年事,文德帝大赦天下,此诏一出,普天同乐。
做完这三件事后,文德帝又开始整顿朝纲,有加官晋爵的,自然也有贬谪罢黜的。
一番雷霆整顿过后,朝纲逐渐稳定,众百官们的心也终于安定下来,唯一让百官们不解的是,文德帝命人围了靖安侯府,却又不像对待叶家和安国公府一般抄家灭族,靖安侯季青城进了提刑司,文德帝却没将之砍头。
直至长安郡主季望舒返回上京后,众百官们心中的疑问才有了答案。
这一日,锦衣卫夜指挥使带着百余锦衣卫驶向城门,分列在城门两边,似在等着什么人。
当一行车队缓缓驶进城门之后,夜指挥使亲自迎了过去,“卑职参见公主。”
一听锦衣卫指挥使亲自来迎接的人竟然是公主,躲在一边观看的百姓们就好奇的看了过去。
“夜大人无需多礼。”
季望舒没有掀开车帘,只隔着车帘淡淡道。
没看到长公主的百姓们就有些失望,不过能听到长公主的声音,对他们来说,也是一种荣幸。
“送公主回宫。”
夜郡影转身,大手一挥,百余锦衣卫簇拥着车队缓缓前行。
金銮殿里,一众文武百官看着龙椅上的文德帝面面相觑。
早朝的时间早该过了,可皇上不说散朝,他们也只能等。
“众卿家,朕将你们留在宫中,是因为朕的皇女即将回宫。”
文德帝淡淡扫了众百官一眼,声音不轻不重,却带着几分欣喜。
因着文德帝这些年并不在宫中,百官们自是不知文德帝的情况,如今听得有公主,有几个家中有女想要送入宫中为后的大臣,心中就有了淡淡的失望。
自文德帝登基以来,他并没接任何女人和儿女进宫,大臣们只以为文德帝并没娶妻纳妾,如今听了文德帝的话,皇女都要回宫了,可想而知,文德帝是娶了妻妾的。
“皇上,夜大人求见。”
有内侍迈了进来恭声禀报。
“宣。”
夜郡影昂然迈进,跪下道,“回皇上,微臣幸不辱皇命,已将公主进宫。”
文德帝眼中星光一闪,“爱卿请起,宣皇女进殿。”
众百官扭头望了过去,就见长安郡主带着四个丫鬟身姿优雅的迈了进来。
难道皇上说的皇女,就是长安郡主?
若真是,也难怪皇上只命人围了靖安侯的府邸,却没查抄靖安侯府。
“儿臣参见父皇,父皇万福金安。”
缓缓行至金銮殿中,季望舒就欲跪下嗑头。
坐在龙椅上的文德帝早在她出声之时就已然疾步行至她身前,不等她跪下身子就亲自扶了她起来,“皇儿,到父皇身边来。”
他牵起季望舒的小手,缓缓行至龙椅坐下,然后指着身边另一把椅子道,“皇儿,你也坐下。”
季望舒稍稍犹豫一下,看着父皇,见父皇脸上是不容拒绝的坚定,她只好依言坐下。
殿前一众文武百官,见了这幕,无不心惊。
龙椅之侧,岂能坐人?
可是这是皇上亲自命公主坐下的,他们这些臣子,又能说什么呢?
“众爱卿或许有疑问,季府的姑娘怎会是朕的皇女,其实是因为当初为贼子追杀,不得不将皇女托付给陆氏锦绣,如今朕已回宫,自然要接朕的女儿回宫。”
文德帝淡淡解释,百官们虽还有疑惑,但谁又会傻到去质问皇上,又不是嫌命长了。
不等百官们反应过来,文德帝又道,“自朕登基,诸爱卿就上书请朕广纳妃嫔,为安民心,所以朕今日就准备册立储君,宁公公,宣旨吧。”
众百官听到前面几句还正开心着,听到后面一句,顿时就愣了,皇上不但有公主,还有皇子?
正思忖着,宁公公已经展开手中的圣指,大声道,“皇上有旨,诸位大人接旨。”
大臣们一愣,旋即赶紧跪下道,“臣等接旨。”
看着殿中的百官们都已跪下,宁公公这才念道,“奉天承运,皇帝召曰:皇室后继无人,朕深感忧心,幸得皇女贺兰望舒,天资聪颖,敦厚仁慈,心怀天下,今授予册宝,立为皇太女,委以重任,以继续千秋大业,安抚四海民心,钦此!”
宁公公一念完圣旨,殿下跪着的百官们瞬息就沸腾起来。
一个个不敢置信地看着坐在龙椅上的文德帝,他们是不是听错了?
看着跪在殿中的百官们的表情,季望舒,如经已是贺兰望舒,她一脸的风轻云淡,并没有因为这道封她为皇太女的圣旨而有所失态。
文德帝赞赏地看了坐在他身侧气定神闲的女儿一眼,然后望向跪在殿中的百官,见百官们只跪着却并不接旨,文德帝的眉就皱了起来。
“诸爱卿可是对朕的旨意有所不满?”
听了文德帝的话,原本愣着的大臣们这才回了神,一个个争先恐后的说了起来。
“皇上,此事万万不可行,公主只是一介女流,我朝没有公主册封皇太女的先例啊。”
这是礼部尚书的声音。
“皇上,刘大人说的对,自我朝开朝以来,没有女皇的先例,这不符合祖宗留下来的规矩。”
跟着赞同礼部尚书的,是工部尚书许大人。
礼和工部两位尚书大人发了言之后,紧接着又有几位官员赞同。
文德帝将眸光朝戚次辅望了过去,“戚次辅,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戚次辅就是从前翰林院大学士,这次新帝登基之后,他被升为次辅,可让很多大臣们眼红不已。
“回皇上,微臣觉得,虽本朝不曾立过皇太女,但本朝的皇纲之中,也并没有不能立公主为皇太女的规矩,所以微臣觉得,只要公主英明,立为皇太女无可厚非。”
戚次辅站了出来,朗声而道。
文德帝满意的颔首,看着殿中众大臣道,“如此,诸位卿家可还有异议?”
众大臣虽满心的不服,可是这些天新帝登基以来的手段,他们心中清楚得很,若再反抗下去,这顶官帽子,就别想戴了。
“臣等并无异议,臣等接旨。”
大臣们一个个纷纷嗑头领旨,文德帝的脸上就有了淡淡的笑意,看着身侧的贺兰望舒道,“望舒,即日起你就是本朝的皇太女了,明日你就随朕上朝学习处理政务之事。”
贺兰望舒轻轻点头,“儿臣谨遵父皇之命。”
文德帝又转了头看着殿下百官,很是威严地道,“众卿家往后要尽心辅佐太女殿下,不可稍有懈怠!”
“臣等遵旨。”
大臣们无可奈何的点头领旨。
文德帝这才挥手,“众卿家起身。”
大臣们起了身后,文德帝朝宁公公望过去,“有本上奏,无本退朝!”
见没有大臣走出来,文德帝就起了身,宁公公道,“散朝!”
文德帝牵着贺兰望舒的小手往宫内行走,一边转头吩咐宁公公道,“皇太女的朝服,可是制好了?”
宁公公忙点头,“回皇上,已经制好了,奴才这就亲自去取。”
文德帝笑着摇头,“你腿有伤,这些小事,派个你信得过的人去取就成了。”
宁公公眼中就有了感激,“奴才谢皇上体恤,奴才这就派人去取。”
说完转头看着跟在他身侧的内侍道,“小马子,快去司衣监将皇太女的朝服取了送去——”
宁公公为了难,看着文德帝,文德帝道,“送来乾清宫。”
那小马子就机灵地道了声奴才遵旨后一路小跑着去了。
父子二人沿着宫中九曲长廊行走,出了长廊之后,就有内侍抬着两个软辇过来,父女二人上了软辇往乾清宫的方向行去。
进了乾清宫后,文德帝坐下,又指着身边的椅子道,“望舒,你也坐下。”
贺兰望舒坐下之后,文德帝才道,“望舒,沈家的亲事,朕已经解决了。”
“父皇,您没把沈家怎么样吧?”
贺兰望舒听了心中一跳,略带担心的看着父皇。
文德帝笑着摇头,“你和那沈家几个姑娘交好,父皇又岂会迁怒于沈家,父皇只不过是给沈从英另赐了一门亲事。”
“父皇,您给沈公子赐了哪家的姑娘?”
贺兰望舒略带好奇地看着自个父皇问道。
文德帝扬眉道,“李首辅之女,如此,你可放心了?”
一听是李首辅的女儿,贺兰望舒自是放了心,李右相才被升为首辅,如今爱女又得了父皇赐婚,可谓是双喜临门。
李首辅的女儿李晓晓她也曾见过的,是一个端庄又不失活泼的姑娘,配沈从英再适合不过。
“父皇,季家,平南王府你准备怎么处置?”
得知沈家无事之后,贺兰望舒转而问起平南王府。
文德帝道,“父皇就知道你会问平南王府,你放心,父皇会网开一面,不会追究平南王妃母子三人,至于别的人,一律抄斩。”
贺兰望舒闻言脸上绽了笑意,“多谢父皇,父皇,那季家呢?您是在等儿臣回来再行处置季家吗?”
文德帝点头,“这些年你在季家受了不少苦,父皇自然要将季家交于你处置的。”
“父皇,那儿臣现在出宫去季府可好?儿臣还有一些忠心于儿臣的丫鬟在季府。”
贺兰望舒看着父皇,软言道。
“等你的朝服送过来了,你穿上朝服再去。”
文德帝看着她,目带慈和地道。
正着说,那小马子就已经在外面求见了,文德帝命他进来,小马子这才捧着托盘迈了进来,那托盘上,放着明黄色绣五龙的朝服和太女的金冠。
文德帝亲自将那五龙朝服放于贺兰望舒手上,然后吩咐道,“服侍太女更衣。”
说完他带着几个内侍和宁公公退了出去。
宫女们就拥了过来,有条不紊的服侍着贺兰望舒换上五龙朝服,又为她将太女的金冠戴好,然后有一宫女拿了面铜镜过来,“请太女查阅。”
看着铜镜里英姿飒飒的自己,贺兰望舒满意点头。
她抬步迈了出去,听到脚步声的文德帝转身一看,龙颜上就有了一丝欣喜,“我儿果然英姿不凡。”
贺兰望舒抿唇浅笑,以太子之礼行礼,“儿臣这就出宫。”
文德帝转头看着宁公公道,“去派人让夜大人送太女出宫前往季府。”
宁公公点头应下,又朝小马子望了过去,小马子忙不迭的退了出去。
等了有一会,夜郡影就随小马子迈了进来,文德帝道,“夜爱卿,你亲自送太女出宫前往季府,一定要保护好太女。”
“微臣遵命,皇上放心,臣定会保护好太女。”
夜郡影朗声领旨,文德帝这才看着贺兰望舒道,“望舒,你去吧,办完事情,早些回宫,父皇等你。”
贺兰望舒心中一暖,轻轻点头,“父皇放心,儿臣一办好事情,就回宫陪伴父皇。”
出了皇宫,车驾直奔季府,到了季府大门之后,守着的官兵一见是夜指挥使,忙让开了通道。
“太女请。”
夜郡影自是不敢走在贺兰望舒的前面,揖手道。
贺兰望舒提脚,带着白薇白芍甘草茯苓还有陆妈妈并几个宫女内侍进了季府,而她们身后,还跟着十来个锦衣卫保护。
守着季府的官兵们一听夜指挥使唤这小姑娘为太女,又见这小姑娘穿着太子才能穿的朝服,顿时心中了然,了然过后一个个惊讶不已。
因着这将近半个月侯府的大门不曾打开过,一旦打开,立时就有很多人望了过来。
一开始离得远,下人们只看是一个穿着明黄龙袍的小皇子,待离得近了,下人们才发现这身穿太子龙袍的根本不是小公子,而是大姑娘贺兰望舒,一个个就讶然不已。
“皇太女在此,尔等还不下跪?”
夜郡影上前,森冷的眸光扫向众人,众人一听是皇太女,虽有些怀疑,可在夜郡影的眸光之下,一个个就跪倒在地。
贺兰望舒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带着人进了大厅,然后转头吩咐道,“去将季府所有人叫过来。”
十来个锦衣卫就往前院内院分别行去。
贺兰望舒朝白芍看过去,“白芍,你去将行云阁的人带过来。”
白芍应声退下。
等了一会,就有锦衣卫带着陆府的人陆陆续续的走了过来,而这些人一进了大厅,在看到高坐上首穿着太子龙袍的贺兰望舒后,一个个都变了脸色。
还不等这些人反应过来,锦衣卫就已经斥道,“皇太女在此,尔等跪下。”
因着这么多天,靖安侯和季二老爷斱不曾回府,府里的人心中已然明白怕是出了事,如今见了贺兰望舒,又听是皇太女,一个个虽满心的愕然,却是不敢不跪。
叶氏母女三人来得稍慢,进了大厅一抬眼看见贺兰望舒,顿时扯着嗓子道,“你这个——”
不等她把话说完,一个锦衣卫就上前‘啪’就是一巴掌,男人的力气肯定比女人大,更何况又是锦衣卫的人,这一巴掌下去,直接将叶氏的牙都打掉了几颗,叶氏捂着嘴还没反应过来,那锦衣卫一脚重重踢在她腿上,她顿时就摔了个大马趴。
“皇太女面前,岂容你放肆!”
打完人的锦衣卫冷冷瞥她一眼,然后转头看着季海棠和季芙蓉,“见了皇太女还不跪下?”
季海棠和季芙蓉眼睁睁看着自个娘亲被打得那么惨,听了这话,打了个哆嗦就跪在了地下。
跪在地上的季芙蓉,拿眼小心冀冀的瞄着身着明黄龙袍的贺兰望舒,一颗心已是恨到了极点。
她还想着怎么报仇,贺兰望舒就已经成为皇太女,她还有什么希望去和贺兰望舒斗?
老天让她重活一世,难不成就只是为了让她死在贺兰望舒的手中?
就是整人,也不带这么整人的!
既然老天让她这么早死在贺兰望舒手里,又何必让她重生一世?
来得最晚的是老夫人和大着肚子的庄淑妃,一个老了腿脚不便,一个身着身子更加走不动,所以就来得最晚。
进了大厅之后,老夫人也是看着贺兰望舒一脸的愕然,只是她没叶氏那么蠢,只颤颤地看着贺兰望舒道,“舒——”
“闭嘴,皇太女的名讳,也是你能叫的!跪下!”
夜郡影大声斥道,老夫人就吓得闭了嘴,满心不甘愿的跪了下去,她身边的庄淑妃挺着个肚子,哀求地看着贺兰望舒道,“太女殿下,妾身怀着身子,可否容妾身站着?”
贺兰望舒淡淡看她一眼,今日是她受封皇太女的大好日子,若是染了这样肮脏的血,倒不好了。
“给她拿张椅子。”
她转头淡淡吩咐,反正季家最迟明天就要为当年的罪孽付出代价,她不介意让这庄淑妃和她肚中的孽障多活一天。
“秦氏、叶氏,你们二人,可知本宫为何而来?”
转了头,她明亮而又带了丝戾气的眸光,落在老夫人和叶氏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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