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战北王府之后,望舒命人去寻边墨砚。
不过须臾功夫,边墨砚迈了进来,一眼看到青龙四人,而四人肩膀上,皆被洞穿,他不由皱眉,“谁做的?”
青龙垂头,“属下无能,没能保护好王爷,让南宫杨伤了王爷,请世子责罚。”
边墨砚不由皱眉,父王不是好好的,青龙这话——
旋即,他抬头朝一边的软榻上望了过去,在看清榻上血肉模糊的人之后,他大步迈了过去,塌上的人,脸容已毁,虽认不出这人的脸,可他心中却隐隐有了答案。
“墨砚,你父王他伤得极重,我已命人去请大夫,伤你父王的人是南宫杨,我已将南宫府满门押进战北王府。”
看着边墨砚脸上隐忍的悲痛,望舒叹了口气。
虽仇人已死,可战北王伤成这般,这一生都只能戴着面具过了,这份痛这份羞辱,又岂能轻易抹去。
边墨砚抬头,看着望舒道,“殿下,那南宫杨,可否能交由我处置?”
“好。”
望舒毫不犹豫的点头,又道,“那假冒你父王的人,你去将他带过来。”
边墨砚点头应下,又看了一眼软榻上毫无知觉的父王一眼,这才大步迈出。
进了主院,守在外面的将领朝他望了过来,他大步迈进厢房,却见房中空无一人,顿时又惊又怒,冲了出去问道,“人呢?”
那个楚漠将领听不懂他的话,他只好又拉着那几个将领迈进厢房,几个将领一看房中无人,这才明白过来,各自讶然的摇头,他们一直守在外面,那战北王不可能从他们眼皮底下走出去啊?
可这厢房里也没窗户,战北王是怎么出去的?
边墨砚看几个将领一脸茫然的表情,想到边墨秋由密道钻进太女殿下厢房的事,猛然醒悟过来,既然太女殿下的房中有密道,这主院,肯定也有。
终于,在床下面,他找到了密室,看着密室,他并没有急着进去,那假冒他父王的人,想必早就跑了,他即便进这密道,也于事无补,唯今之计,赶快封城才是正确的选择。
大步离开厢房,他回了前院,看着望舒禀报,“殿下,那人已由密道逃了,还请殿下速速封城。”
望舒点头,“你先去封城,然后带着安定军的人去搜查。”
边墨砚领命离开,翻身上马往城门驶去,然而到了城门之后,才由守城的士兵嘴里得知,那假的战北王已经离开了。
他只得返回战北王府,将此事禀报给殿下。
望舒听后,转头吩咐,“将南宫杨和南宫府的人都带到前院。”
很快,将领们押着南宫杨和南宫府满门进了前院,妇孺的哭声,传进了大厅。
望舒起身行出,行至长廊下看着一众跪在地上哭泣的南宫府的人,尔后目光落在南宫杨的身上,淡淡道,“南宫杨,你将本朝王爷私自囚禁且用刑,更让人假扮战北王,其心可诛,此等罪行可抄三族,只要你肯如实招出那假冒战北王的身份,且说出他逃去了哪里,本宫就可网开一面,只灭你一族。”
南宫杨阴沉着脸,看了看身边的妻儿,却是不肯说话。
怎么样都是一死,他又何必白白便宜了这小丫头,若不是这小丫头,他又岂会落得这般下场!
“将南宫夫人拉出来砍头。”
见他不吭声,望舒淡声吩咐。
南宫夫人一听这话,顿时哭了起来,“老爷,您就招了吧,妾身不想死啊,太女殿下,您饶了民妇吧,这一切都是南宫杨做的,和民妇无关啊……”
有士兵上前,一把将她拖了出来,手中大刀一闪,一颗人头掉落,鲜血喷了南宫府的人一脸,顿时一片尖叫声响彻云宵,有那胆子小的,直将晕了过去。
看着自个夫人就这么被砍了头,饶是心狠手辣的南宫杨,也不由惊得身子一抖。
不怕死是一回事,可亲眼看着亲人被砍头,却又是另一回事。
“我招我招。”
在太女吩咐人将南宫杨的母亲也拖出来后,南宫杨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叫。
望舒点头示意,那士兵就将老夫人推回去,老夫人浑浑噩噩地跌坐在地上,眼泪却止不住的掉。
这一刻,她无比恨她生的这个儿子,若不是他执意孤行,就算没了爵位,就算成为平民,可南宫家多的是银子,有那么多银子,还怕下半生不能安生渡日吗?
可就因为这个入了魔障的儿子,连累了整个南宫府啊!
“说吧。”
淡淡看着南宫杨,望舒面无表情地道。
南宫杨垂下头,面如死灰地道,“我也不知那人是什么身份,只知道两年前,这人寻上门来,问我想不想要荣华富贵,说他可以帮我得到荣华富贵,我一时鬼迷心窍就答应了他,然后,听从他的命令给战北王下了毒,又将中了毒的战北王带去了府上关着,这人就扮成了战北王住进了战北王府,原本没人察觉,可青龙白虎二人却怀疑了起来,那人就将青龙白虎四人都抓了进来,太女殿下,我说的都是实话,我是真不知道这人的身份。”
到了此时,他也没必要再说话了。
望舒可以肯定,南宫杨是真不知道那人的身份,想了想,她问道,“你们既然将战北王抓了去,又为何关着他没杀?”
这一点却是她想不通的,按说那人既然抓了战北王,又冒充战北王的身份住进战北王府,为何不杀战北王呢?
“那人冒充战北王的身份,可以骗过一般人,但安定军的老将领们,他怕瞒不过,就每天严刑逼问战北王和安定军老将领们的过往,战北王不肯说,那人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严刑拷打,逼着老王爷一点一点的说。”
听了南宫杨的回答,边墨砚的眼里,绷出一丝愤怒。
虽然他也曾怨过父王,可说到底,这些年以来,父王还是疼爱他的,虽然宠信南宫月,却也没糊涂到把边墨秋塞进安定军,如今听见父王受了这么多折磨,他心中焉能不恨。
见再也问不出什么来,望舒挥手,命人将南宫府的人全带下去。
“边世子,这次的事有没有让你想到什么?”
南宫府的人退下之后,望舒看着边墨砚问道。
边墨砚皱眉,旋即试探地看着她道,“太女殿下,您说的可是指楚漠前朝大皇子之事?”
当初攻下北漠皇室之后,太女殿下命人抓了北漠的大皇子,逼问大皇子华容之的下落,当时那大皇子的回答,和南宫杨相差无几,也是有人主动找上大皇子,许以大汗之位,条件就是让大皇子帮他把华容之抓了送给他,大皇子起初不信,可后来那人做了几件事的确让额日敦巴日大汗对大皇子亲近了一些,只是后来城破,那人也销声匿迹,大皇子根本不知道那人的身份,又怎么知道那人去了哪里。
望舒点头,“正是,我怀疑,这两个人的主子,是同一个人。”
边墨砚细细思寻过后也点头,又道,“殿下,若那两人的主子是同一个人,那这人,只怕所谋不小,身份只怕也不简单。”
能一边派人插手北漠皇室,又派人插手西楚边境,更假扮成手控十万安定军的战北王,那幕后之人的手笔不小,所图,肯定也不小。
这一点,望舒早就考虑到了,想了想道,“你父王那样子,也不能再当安定军的主帅了,从今天开始,你就是安定军的主帅,本宫即刻启程回上京,你留下来,将这边境细细梳查一遍。”
边墨砚黯然点头,又道,“殿下放心,我绝不会再这样的事情发生。”
望舒轻轻点头,又道,“你这王府,你也得好好检查一遍,看看有多少密道,又通往哪里,还有你府中的下人,也不能再用了,仔细审查他们的身份。”
战北王府出了这样的事,府中挖了这么密道,这些下人们不可能完全不知,知情不报,这些下人的身份,自然可疑。
边墨砚一一应下,望舒起身道,“南宫府的人就交给你处置了,本宫这就启程回上京。”
*
文德四年十一月初,太女殿下带着五万楚漠铁骑返回上京。
据传太女殿下带着五万铁骑返回上京那一天,上京城的百姓全到了城门口迎接太女殿下,所谓的万人空巷,不外如是。
建元帝在时,北漠三不五时派出骑兵骚扰边境,导致边境百姓只能背井离乡,如今这偌大的北漠国却被他们的太女殿下打下改朝换代,而他们西楚的太女殿下,则成为楚漠的大汗,从今往后,再不用担心北漠的骑兵会攻打西楚,而边境的百姓,也可以回到故乡,这一切,都是太女殿下的功军。
太女殿下以女子之身,成为北漠大汗,这在西楚百姓看来,简直就是一个传奇。
在当初太女殿下前往北漠之后,劝说文德帝广纳妃嫔的大臣们,在得知太女殿下竟然打下了北漠成为那片草原的大汗之后,大臣们就纷纷歇了劝文德帝广纳妃嫔的念头。
太女殿下可是楚漠的大汗,若让她知道,他们这些人劝说她父皇广纳妃嫔,好生下皇子继承皇位,谁知道太女殿下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来!
这一日,大臣们都守在金銮殿上,等着迎接他们宛如传奇一般的太女殿下。
“皇上,太女殿下求见。”
终于,内侍小跑着进了金銮殿,恭声禀报。
龙椅上的文德帝倏然起身,“快宣太女进殿。”
语毕,自觉有些失态的文德帝又坐回龙椅,一双眼满是期盼地看着殿门的方向。
一身戎装的望舒,带着白薇白芍还有莫日根,大步迈了进来,跪下身子嗑头,“儿臣参见父皇,父皇万福金安。”
跟在她身后的白薇白芍自然也跪了下来,莫日根虽有些不情愿,可他的大汗都跪了下来,他身为万户长,又岂能不跪,只好也跟着跪了下来。
文德帝大步迈向殿中,亲自将跪在殿中的望舒搀扶起来,双眼紧紧打量一番过后才道,“太女,随朕来。”
女儿年纪大了,他不能再像从前一样牵着她的小手了,想到这里,文德帝有些哀怨。
回到龙椅边坐下,文德帝指指身边早就备好的椅子道,“太女,你坐下。”
望舒恭顺坐下,朝臣们这才纷纷跪下嗑头,“臣等嗑见皇上、太女殿下。”
“平身。”
文德帝摆手,待百官们起了身后,文德帝又道,“朕愈将国号改为楚漠,众卿家可有意见?”
百官们面面相觑,李首辅上前一步道,“微臣以为甚好,太女殿下如今已是楚漠大汗,将来又是我西楚君王,两国合二为一,从此再无战事再无纷争,甚好。”
李首辅一上前赞同,自然百官们也就纷纷点头。
文德帝遂当朝写了改国号的圣旨,自此以后,天下再无西楚,唯有楚漠。
宣完圣旨以后,文德帝就宣布散朝,他则带着望舒回了乾清宫。
“女儿,你这次回来,不会再离开了吧?”
回到乾清宫后,文德帝挥退宫女和内侍,只留了宁公公一人服侍,然后眼巴巴地看着望舒问。
望舒一脸为难地摇头,“父皇,儿臣还有事要前往秦古,不过父皇您放心,待事情一解决,儿臣立即回来。”
一听女儿还要离开,文德帝的脸就满是不乐意,“女儿,你上次离开,整整四年才回来,你可知这四年父皇有多担心你?”
起初听到北漠传来的消息,说是北漠有个公主带着几万大兵反了北漠皇室,他那时完全没有想到,那个北漠的公主,竟然就是他的女儿,待后来接到女儿的书信,他这心里,当真是复杂之极。
有个这样能干的女儿,可就显得他这个父皇没什么能为她做的了,这可当真有些伤他一颗为父之心。
看着父皇满脸的不高兴,望舒心中有些愧疚,“父皇,儿臣不孝,让父皇您担心了。”
文德帝忙摇头,“你很好,父皇有你这样一个女儿,很自豪。”
那些成天逼着他广纳妃嫔的大臣,在听到女儿在北漠的丰功伟绩之后,一个个都老实了,再不上折逼他广纳妃嫔了,这可都是女儿的功劳。
“父皇,儿臣在北漠时,曾听闻一件事,有人主动寻上了北漠的大皇子,许以大汗之位帮他,趁机乱了北漠皇室,后来儿臣攻下北漠皇室之后,那人却已销声匿迹,无处追查,原本此事儿臣也不想再追查了,可是儿臣在战北王府时,发现战北王竟被南宫杨囚禁,儿臣审问南宫杨之后方得知,也是有人主动寻上他,许以荣华富贵,南宫杨这才暗中给战北王下毒,而那人则假扮成战北王,想要夺取十万安定军的大权,只是儿臣发现的得早,那人才匆忙由密道逃了,儿臣前思后想,这两件事有太多相似之处,那幕后之人只怕所谋不小,所以儿臣想要继续追查此事,还请父皇同意。”
看着父皇,望舒将她心中所虑一一道出。
听了她的禀报,文德帝不由皱眉,若非女儿发现,那假扮成战北王的人,手控着十万大军,将来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想想就不寒而栗!
“女儿,这事不能交给战北王世子去查吗?”
考虑半天之后,文德帝还是不舍得放女儿离开。
望舒轻轻摇头,“父皇,战北王容颜全毁,他不能再统帅安定军了,儿臣临行时,已命边世子接任安定军统帅一职,一军统帅,是不能离开军营的。”
听了她的回答,文德帝满是无奈的点头,又道,“女儿,你怎么就成了北漠的公主?”
望舒抿唇一笑,“父皇,母亲生前,给了贤贵妃一个盒子,那盒子贤贵妃给了儿臣,儿臣到了北漠乌木草原之后,才得知,母亲她原来是科尔沁部落的公主。”
文德帝的眼,因为她的话而有了淡淡的思念和感伤。
当年他死里逃生,又身受重伤,等伤好之后,他才知道,陆氏已经死了,而他却连回上京为陆氏祭奠都不成,即便现在身为一国之君,纵然为陆太傅正了名,可他还是不能光明正大的追封陆氏为后,毕竟当初,陆氏嫁进了靖安侯府,而他并不能昭告众人,陆氏是怀着他的血脉嫁进靖安侯府的。
“父皇这一生,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母后。”
愈想愈是愧疚,文德帝的眼里忍不住有了泪。
知道父皇是因为不能追封母后而愧疚,望舒想了想道,“父皇,母后原本是科尔沁的公主,她的北漠名是格根塔娜,您若是愿意,可以用这名追封母后。”
文德帝听了双眼一亮,忙不迭的点头,“好,甚好,父皇这就去写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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