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贝克特在哈瓦那港试图诏安一群海盗为大英帝国——以及他自己服务的时候,他对自己口中的“西班牙人的剿匪部队”已经来到这片新大陆的事实浑然不知。
不过与所有人预想中那种讨伐军二话不说径直冲上去“展示西班牙王国的力量洗刷曾经的耻辱”不同，这支只有皇家菲利普号一级战列舰——排水量两千两百吨,火炮一百一十四门的西班牙最大最强战舰的先头部队，在避开了主要巷道，并在击沉了一路上的所有目击者后，趁着深夜悄悄来到了前不久刚刚被海盗肆虐过的伯利兹港。
而阿兰达伯爵——这位阿拉贡出身的32岁年青伯爵,受到国王亲自任命的此次远征军最高指挥官，现在在船长室中一边翻看着各种记录与资料一边聆听着当地官员的报告,正试图还原那晚发生的一切。
“也就是说英国人并没有参与袭击？”
阿兰达伯爵在听完当地官员们所描述的袭击经过之后,他皱着眉头疑惑的问道。
“也就是说……你们是被一群真正的海盗抢夺了黄金舰队,被他们偷袭了港口并抢走了新大陆号,接着还是被他们夺走了哈瓦那港？”
“附近没有发现英国人的战舰，这段时间我们的人也没有发现英国人在袭击前有任何不正常的调动迹象……”
回答问题的年青军官羞愧的低下了头。
败给英国——欧洲乃至世界有数强国的军队一点都不可耻，甚至英国人也要靠着卑鄙的偷袭才能获胜,那就足以称得上虽败犹荣。
但败给一群海盗，那就足以成为全欧洲每一场宴会中茶余饭后的笑柄了。
“就目前我们所了解到的情况来看……是这样的。”
“那么海盗们来了多少人？”
阿拉达伯爵接着提出了第二个问题。
“不……不到五十人……”
回答时,年青军官的头更低了。
失败的原因可能有许多,哪怕是作为加勒比地区大多数海盗幕后老板的英国人，也曾经在荷兰海盗手中吃过亏。
特别是海战中，再正确的指挥都比不过对方运气好到你一炮都打不中，而对方炮炮在你的水线下开洞——很多时候幸运女神就是如此的蛮不讲理。
但是败在一场以多打少占尽地利的城市防御战中,那就只能说明守军的无能了。
“五十人？”
听到这个数字阿兰达伯爵愣了愣,接着她翻出了新大陆号的资料问道：
“驾驶新大陆号至少需要二十人,也就是说他们击溃港口卫队,攻下炮台并在仓库与守军激战之后，最多也就损失了三十人？”
“那个……”
这次年青军官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
——五十个海盗来攻打殖民地，消灭大半的守军然后还顺手抢了一艘你的军舰，打沉了其它所有船只之后扬长而去，最岂有此理的是他们居然连一具尸体都没有留下！——
这个答案他实在说不出口。
“抱歉，尊敬的伯爵阁下，五十人仅仅是我们从幸存者口中统计的数字，但很可能在袭击来临前就有大批海盗悄悄潜伏在了港口中，甚至守军中都很可能有人早已经被他们买通
——我们现在已经暂时逮捕了所有当时在场的人，正在审讯当中……”
另一位年龄更大的官员接过了话头。
他来回答的原因不是因为他和军官的关系有多好，而是因为现在这个问题的答案，很可能会让整个殖民地所有官员统统被打上“无能”的标签，让所有人的前途都一片黑暗。
“而且因为仓库中存放的大量火/药在战斗中被引爆，我们事后找到的那些烧焦的残肢根本无法确定来源，所以海盗们的具体人数我们已经很难确定了。”
“嗯，那么你们找到了多少尸体确定是海盗的呢？”
对当地官员的这点小心思阿兰达伯爵心知肚明，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接着问道。
“呃……我们依然还在对死者进行排查。”
官员的回答依然不紧不慢。
“但我们有理由认为在战斗中，那些卑鄙的海盗为了防止我们的追查，将死者大多数通通投入了火场。”
“怕我们追查？他们在袭击了这里之后立刻就驾着新大陆号去袭击哈瓦那！”
阿兰达伯爵觉得自己都快被这群厚颜无耻的家伙气乐了。
“不需要为自己的无能寻找接口！那些被关起来的士兵在哪儿？我认为有很多问题我需要亲自询问才能得到答案。”
当阿兰达审问完那些被统统当做内奸关押的当事人回到军舰时，漫长的黑夜都已经即将过去，但他知道现在还远不是休息的时候——因为在船长室里，已经有一个神甫打扮的人在等着他了。
“在尸体上有什么收获吗？”
阿兰达伯爵反手关上了船长室，接下来的对话他一点都不希望有第三个人听到。
因为这时他们讨论的内容已经是不属于光明之下的世界，属于常识以外各国高层都秘而不宣的内容了。
“不怎么好……”
满身尘土的神甫冲着阿兰达微微低头反问道。
“伯爵大人您那边呢？”
“虽然力量和速度没有超过正常人，不过不少士兵亲眼看到那些家伙被五六把长矛与长剑刺穿后依然没有倒下，甚至有不止一个人向我发誓，他看到了有袭击者被同伴砍掉了头颅却还在和他们战斗。
——虽然那些现在关在牢里家伙都被吓坏了，但我看得出来，他们至少还没疯。”
阿兰达走到窗边打开了窗户一驱散房间中那隐隐约约的恶臭。接着他坐到了书桌旁。
“很明显，那些袭击者是上帝的敌人，那些诞生于黑暗中的贱种（注1）。你呢？”
“把那些死者挖出来检查花了不少的功夫——至于结果，我只能说我们来得晚了一些，在加勒比这个温暖潮湿的地方，大部分尸体都已经腐烂得什么都看不出来，哪怕曾经伤口附近有烧伤冻伤或者特殊印记也已经无法分辨了。
但可以肯定的是，所有死者都是被刀剑砍死的，没有牙印没有爪痕没有硫磺，圣水倒上去也没有反应。”
神甫略微不好意思的抬起自己的袖口闻了闻，那上面还沾着不少新鲜的泥土。
“对方应该不是吸血鬼和狼人，也不是地狱里的那些家伙，同样没有圣物被滥用或那些邪神参与的迹象……”
“没有黑暗力量参与的不死身？
阿努比斯？不，那位死亡之神力量只有在埃及才能使用……
戴维琼斯？不，我们和他没有冲突，而且不论是黄金还是哈瓦那港对他来说都没有丝毫价值……”
阿兰达靠在椅背上一边用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击一边喃喃自语道，但随后他立刻就否定了自己的这个猜测。
“不是英国人——不然现在哈瓦那港应该已经飘扬着米字旗，并且满是防备我们报复的军队了；
不是法国人——他们没理由对我们这些盟友动手，至少他们要动手也不会做这种事倍功半的事情（注2）；
不是荷兰人——他们的主要注意力应该在远东（注3），在加勒比海他们的实力不够，承担不起挑衅我们的代价；
葡萄牙人？不，他们现在连自己南美的殖民地都填不满（注4），手不会伸这么长……”
“也就是说在我们除了知道对方使用了世俗以外力量外，其它的一无所知吗？”
听完阿兰达伯爵的自言自语，神甫在一旁小声问道。
“不完全是这样，我注意到了另外的事情。”
阿兰达伯爵摇了摇头，抛出了另一条线索。
“我发现所有——我是说所有士兵的武器上都没有血迹（注5），你明白其中的含义了吗？”
“没有血迹？是束魂尸吗？（注6）”
神甫低头想了想有哪些能称得上“不死”的东西是符合这个特征。
“也就是说我们的敌人可能是个邪恶的巫师……”
“或者那些对我们充满了恨意的老朋友（注7）。”
阿兰达接着话头补充道。
“那么需要我去联系罗马吗？”
神甫点了点头之后询问道。
“或是向国内申请骑士和驱魔者的协助？”
“伟大的皮萨罗先生当年没有骑士也没有驱魔者，但他仅仅靠着一百六十九名士兵一样征服了印加帝国，而科尔特斯先生仅仅靠着对上帝的信仰和对国家的忠诚，靠着手下区区六百人就征服了整个墨西哥。（注8）”
阿兰达摆了摆手，他站起来走到窗口，迎着海风望向那远处开始渐渐变得一片鲜红的天空缓缓说道：
“而现在，我手里有全欧洲最强的战舰，可以随时调动一万个装备精良的士兵，上千门大炮，而那些背叛上帝的恶棍只有区区五十人。”
“您准备怎么做？”
神甫好奇的问道。
“我们先和后续部队汇合。”
阿兰达伯爵不急不缓的说道，接着他突然问道：
“黑暗中的野兽哪怕再强大也不是人类的对手，知道为什么吗？”
但没等神甫回答，他便自己说出了答案：
“因为我们人类会用脑子……”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