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烃侯屏退所有人,宣慕连蓉进御书房谈事。
慕连蓉走进御书房内阁,便看到夏烃侯坐在御案前批阅奏折,那认真、严肃的样子令她心头一颤。
她想起,在及笄之年时,她见他的第一面,便是这幅模样,此后,她便将这幅模样记在了心底,深深地刻画着。
回到家中,父亲问起可有意中男子,她毫不避讳的说出了他,当时她还不知他是太子,待父亲查出她那意中男子是太子时,她着实震惊了一把,而后,半喜半忧。
喜的是,她的意中之人居然如此尊贵,她的眼光果然不会错!如此,她嫁给喜欢之人,父亲也不会反对;忧的是,他是太子,日后是皇帝,定然不会只宠着她一人。
可她却没有后悔,因为在第一面时,她的心早已许给了他,他不知道,只认为是理所当然;到现在,她依旧如此,可他,却从来没有,他看上的,她从来都清楚——丞相最疼爱的千金,这个身份。
她回忆至此,在心中苦涩一笑,想这么多干什么呢?现在后悔也没后路了,再说,她也不后悔。
慕连蓉站定在御案前,对夏烃侯颔首道,“臣妾拜见皇上。”
夏烃侯抬头,放下手中的狼毫毛笔,折好奏折,抬手虚扶道,“皇后平身,皇后坐吧。”他指了指御案右边的第一个位置。
“谢皇上。”慕连蓉依着,端起桌子上早已准备好的一杯毛尖,掀起带有水汽的瓷盖,抿了一口后,看向夏烃侯,开口,“皇上找臣妾来,所为何事?”
夏烃侯静静地盯着慕连蓉看了会儿后,才道,“今日郡主那反常的模样,皇后应是看见了。朕听郡主婢女说,在郡主反常之前,与六儿媳说过一段话,而后变这样了。朕琢磨了一阵,实在是琢磨不透,故而,才唤皇后来的。”
闻言,慕连蓉再抿了口茶,眉头微锁,沉吟片刻后开口,“臣妾虽然也觉得实在蹊跷,但再细细想来,却也觉得正常。”
“哦?”夏烃侯挑眉,问道,“皇后为何这么想?”
“嗯……”慕连蓉斟酌斟酌语句,道,“皇上可不要就着表面之意去推测,往细了想才好。皇上想想,近日里来,郡主多半的行为都异常反常,完全颠覆了以往我们对她的印象。就比如那日庭宴,郡主那般表现,完全没有一个郡主该有的样子。如此来,皇上应不会再觉得郡主反常了吧。”
说完,她又捧起冒着薄雾的毛尖,抿了两口,抬眸小心地,又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夏烃侯的神情。
“而且,在这之前,六儿媳可是一直与臣妾待在一起的,那时六儿媳的心情臣妾看得出来,不像随时与郡主发生冲突的模样,所以,郡主这般,多半又是因为什么事吧,只是难以启齿,故而才说是六儿媳,而手下婢女又是贴身的,这……皇上自然是懂得。”
长长的一段话,夏烃侯静静听完后,默了一会儿,才笑着道,“在皇后来之前,朕心中疑惑甚多,揣测着郡主今日的反常是否与六儿媳有关;可在听完皇后这番话后,仿佛豁然开朗了一般。皇后一话非常有理,如此,郡主那事便有得解释了。”
夏烃侯脸上满是释意,不再像之前那般露着不解,只是,慕连蓉眉头依旧锁着,夏烃侯相信的太容易、太顺利了,让她忍不住怀疑。
不过,只要现在他相信就行,不再纠缠这个问题就可。
慕连蓉将一杯毛尖品完后,站起身,抚平狐裘,对夏烃侯微微一笑,道,“皇上,看时辰快到正午了,臣妾该去准备午膳了,今日,皇上来臣妾这同谦儿、雲儿吃个午饭吧。”
话都这么说了,夏烃侯也不好拒绝,只能点头答应,“行,那就辛苦皇后了。”
“不辛苦,臣妾告退。”慕连蓉微一欠身,退出御书房。
…………
血樱驾着马车停在将军府门前,下车,对着马车道,“王妃,将军府到了。”
里头,紫墨羽拍了拍脸颊,轻扬嘴角,微微弯腰,提起裙子,掀开车帘,血樱见状,连忙伸出手,紫墨羽将手搭在血樱手背上,款款走下马车。
接到小斯通报的紫钬赶到府门口,果真见到紫墨羽面露喜色,连忙走上前,眼含泪光,上下打量着紫墨羽,最后,看着紫墨羽微微消瘦的脸,颤着语音说,“瘦了……瘦了啊,这下巴都那么尖了。”
紫钬微微偏头,抬眸深吸一口气,而后转头看着紫墨羽责怪,“怎么这般不爱惜自个儿?那六殿下也是,不知道炖点对女儿家有益的补品吗?这年中嫁过去的,年末就这般模样了,这短短时间里,你都成什么样的人!如此,爹怎么还放心呐!”
许是见到几月不见的女儿太激动了,说话的语句都有些不顺序。
紫墨羽静静听完,任由紫钬说着,嘴角扬起柔柔的笑,待紫钬说完后,她才道,“爹爹,我很好,君陌待我也很好,女儿家要那么胖做甚,瘦些不是更好吗?而且,您说的那补品,女儿每天都喝着呢,一天都不落!”
这话可是真的,真的一天都不落,只是这几天忙着这些事,倒没有坚持着喝了。
她在心中微微叹口气,果然一天不坚持,这身子得不到营养,便‘松懈’下来了。
紫钬闻言,直觉无奈,“好好好,你说每日都有喝那便是每日都有喝,爹说不过你。”而后,往马车里望了望,道,“小羽,六殿下呢?怎么不见六殿下人?”
“嗯……”她垂睑,道,“今日一早父皇突然叫君陌去皇宫,此去便没再回来,君陌带回话叫我不必等他,来日他一定登门道歉。女儿想必是父皇有要事,便留着君陌了,女儿先赔个不是,望爹爹莫怪。”
紫钬对紫墨羽都是深信不疑的,现在也是,听是皇上叫去的,也没多少疑惑,只嘀咕一声,“这种日子叫去做甚?”
而后握了握紫墨羽略略冰凉的手,带着她走进将军府,边道,“外头冷,咱们到府里去说。”
紫墨羽走在紫钬身旁,悄悄红了眼圈;血樱跟在后面,对此非常开心,却没有表露出来,只勾起唇角:除此之外还有二夫人,二夫人沉默着,从爹女俩见面就不语,只那眼神恨恨地盯着紫墨羽。
进了大厅,浑身便感觉暖烘烘地,不似外边的冷风习习,紫墨羽解开披在身上的貂皮披风,血樱见状,上前默默接过,然后默默地站在紫墨羽坐着的位置后面。
紫墨羽环视一周,没看见紫芸琪,她微微挑眉,也不问,端起桌子上的云雾细细品着,对二夫人也不给予晚辈对长辈的礼貌。
刚才没瞧见,现在注意力不全在紫墨羽身上才看见这么个面生的丫环,紫钬指了下血樱,问紫墨羽,“小羽,这个丫环瞧着面生啊。”
血樱见紫钬问起自己,走到紫钬面前,弯腰道,“奴婢血樱,见过将军。”
“血樱?”紫钬没听过紫墨羽身边何时出现的一个陌生名字,转头看向紫墨羽,“这丫头瞧着倒是机灵,但……”
紫墨羽放心青瓷茶杯,面不改色道,“血樱是女儿不久前收留的,她自小便是一个孤儿,此外,我还收留了另外四个与她年龄相仿同是孤儿的两男两女。不过,爹爹大可放心,这些个人,很会察言观色,用的很是顺心。”
“是,”血樱附和道,“王妃对我们五人有再造之恩,我五人不敢有二心,只愿一心服侍王妃,以报此恩。”这是真心话,可不是陪着紫墨羽一起蒙混紫钬的话。
紫墨羽心中自是清楚,只淡淡看一眼,示意血樱站回来。
血樱会意,对紫钬欠身站回紫墨羽身后。
听完紫墨羽的话,紫钬放心了,便不再揪着这个话题,转头看向二夫人,皱眉道,“芸琪呢?她作为一个姐姐,知道妹妹回门都不来迎接是吗?太没礼貌了!”
二夫人见状,连忙为紫芸琪解释,“将军莫怪,琪儿说她前日得了风寒,方才本来要出来迎接的,可突然头晕,站都站不住,无奈,妾身只得让琪儿回房休息。”
“哼,”听言,紫钬才消了消气,转眸吩咐身旁的老管家,“下午准备午膳吧。”
“是,将军。”老管家领命,退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