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苦了一年,凤角路段好不容易加宽并铺设水泥,却不料早被杨得力算计在内,对方仅利用一个委员会便抢了功劳。更主要的是,杨得力不但把镇里大大小小头脑拉在里面,让自己根本无法与众人论理,而且还走了备案程序,这个杜撰的委员会就有了合法*身份,自己也根本驳不倒这件事。
这一年当中,自己还曾多次沾沾自喜,以为摆了杨得力等人几道。到头来,却全在人家的算计当中,真应了那句“姜是老的辣”,不服不行。尽管功劳被大部稀释,但凤角全境通了水泥路,李光磊依然高兴不已。
在通车仪式不久,省交通厅的表彰决定下来了。在这份表彰决定上,不但表彰了倡诚县和于翰林镇,还表彰了工作组和葛、李二人。看来省厅和刘厅长是明眼人,果然明查秋毫,有了省厅肯定,被杨得力抢功劳的些许不快也随之消失殆尽。
紧接着,市交通局也进行了相应表彰,还把相关人员请到了现场,于大江、葛玉庆、李光磊等人均在列。
参加完表彰仪式,李光磊以“还要办点事”为由,和葛玉庆、于大江分开了,其实这只是要见女朋友而找的借口,他要和她分享这份喜悦。
从市交通局出来,李光磊看看时间,将近上午十一点,离着何雨萌下班还有半个小时,便打算到单位去找她。反正早去了也是等,于是李光磊没有乘车,而是步行前往。
边走边想着见何雨萌的情景,想着会面时的兴奋,想着讲说“伟大成绩”的洋洋洒洒,李光磊心中美极了、乐极了。由于想得太专心,李光磊差点和一个男人撞到一起,若不是对方及时收住身子,非摔倒不可。
“对不……”致歉到中途,李光磊笑了,“原来是郝总啊!您怎么到源稀市了?”
对方“哼”了一声:“哼,源稀是你家的呀,凭什么我不能来?”
“你,这……”李光磊被噎了一个大红脸,心道:这家伙怎么这样?还记仇呢?
可能是觉着刚才的话太冲,这个男人换上了笑脸,但语气仍带着讥诮:“李镇长、李组长,你这喜气洋洋的,连路都不看了,是有什么好事吧。诶,你来市里干什么?”
李光磊“哦”了一声:“来市里参加交通局表彰会,还是因为修建凤角公路的事。对了,省厅在表彰文件中,还专门提到了‘社会企业出力很大’,那主要就是说你们生安公司的。”
“哼,不稀罕。”男人笑容立即隐去,脸颊再次拉长,语气也更冲,“顶个屁用,都他娘骗人的。”
脸色红、白变化了一番,李光磊语气也冷了下来:“从一见面,我就笑脸相迎,可你总是冷嘲热讽,竟然还带出了脏字,这也太不够意思了吧?”
“不够意思?你还好意思说。自个一分钱没出,路修了,好名声也有了,说风凉话谁不会?可也不能光顾自己幸福,就把别人拉个大跟头,让人家死活不能吧?像你这种人,我懒得理你。”男人冷笑一声,抬腿就走。
李光磊稍一楞怔,伸手抓住对方衣襟:“把话说清楚。”
“没什么可说的。”男人使劲一甩衣服,但没能摆脱抓着衣襟的手,“你要干什么?”
李光磊沉声道:“不干什么。就是请你把话说清楚。”
“你……”对方斥到中途,点点头,“好,说就说,又不是我*干了亏心事。在哪说?我可不想在这丢人。”
“那咱们……去那。”李光磊用手一指方向。
看了眼右前方,男人二话没说,直接奔着那个饭店招牌走去。
笑着摇摇头,李光磊快步跟了上去。
用了大约五分钟时间,李光磊和这个男人进了饭店。
名为饭店,其实就是一个中等规模的餐馆。
现在还不是上客高峰,餐馆大厅人不太多,但也坐了有一半的位置。
为了谈话方便,李光磊和对方要了一个二楼雅间。
来在雅间坐定,快速点过饭菜,待服务员出去,李光磊直接问道:“郝生平,你把话说清楚,我怎么就亏心了,不就是动员你们公司做了回善事吗?你们也得到省厅肯定,也赢得了省厅和多级政府肯定呀。”
这个男人不是别人,正是郝生安的弟弟、生安实业副总郝生平。郝生平“咕咚咚”喝完一杯水,才说道:“你不亏心吗?就因为给那条路赞助,我大哥……”
随着郝生平的讲说,李光磊渐渐明白了郝生平的敌意,明白了对方为什么看见自己就来气。
据郝生平讲,生安公司近几年扩展迅速,产业范围也极其广泛,在社会上的名声越越响,但正因为超规模扩展,公司遇到了大难题——流动资金吃紧。只不过外界不知道这些详情,只看到安生公司风声水起,只看到安生公司红火异常,许多单位和个人纷纷到公司“化缘”。
正这时,酒菜上桌,郝生平的讲说暂时停止。
喝了杯李光磊倒上的白酒,郝生平叹了口气:“唉,做慈善倒没什么,也是好事,我并不反对,可也得量力而行呀。我大哥倒好,不管有没有钱,几乎有求必应。以前的时候吧,毕竟资金流正常,捐个三头二十万倒没什么,根本不影响大局,可现在公司增加好几个,自个还顾不过来,哪有那么多闲钱呀。
年前你去的时候,公司正吃紧的厉害,好几个公司别说扩展规模,就是正常经营都困难。对了,那次民工要帐你也见了吧,其实就因为晚付了两成的工程款,也没多少钱,可他们就是揪着不放。要是搁在以前,肯定就不差那几个小钱,但钱全压在项目上,真可谓狼多*肉少,哪能顾得过来。像是这种情况下,先顾自个才是正理,可我哥两口子偏偏还要支持你们。就为了筹措那八十万块钱,我大哥把金表都买了,价值三十万的东西,才卖了十几万。”
听到这里,李光磊胸口就是一热,既为郝生安的人品感佩,也为生安公司的境遇担心,更有着生生的愧疚。
一时不知如何措辞,李光磊只得端起杯来:“郝总,我敬您,也敬郝董和尚总,谢谢你们的鼎立相助。”
“哼哼,不敢当。”虽然嘴上这么说,但郝生平还是端起酒杯,与李光磊碰过,然后一饮而尽。
就这样,两人边喝边说,边说边喝,不多时便喝干了第一瓶,第二瓶也喝了一少半。
再次放下酒杯,郝生平红着眼,继续讲说:“也不怕笑话,现在生安公司形势岌岌可危。自身资金链特别吃紧,融资渠道又越来越窄,用钱处却越来越多,好几个公司甚至面临破产。可想破产也没那么容易,收缩经营更是难上加难,没有流动资金根本不成。如果不是形势严峻,如果不是省城银行和投资公司太势利,我又何至于到这四线城市来碰运气、来融资呢。”
“唉。”李光磊跟着长叹一声,举起酒杯,“郝总,吉人自有天象,好人有好报。”
“唉,但愿吧。”郝生平无奈的应着,干了杯中酒。
只到第二瓶即将喝完时,郝生平接了个电话,这顿郁闷的午餐才宣告结束。
出了餐馆,看着舌头发硬、踉跄离去的郝生平,李光磊也心情郁闷的厉害,只觉得喉头发堵。
稳了稳心情,看看时间,李光磊给何雨萌打去电话,连打了三遍才打通。
“光磊,有事吗?我正在出差去外地路上,和同事们一起,长话短说。”何雨萌的声音很低,也多少有些急躁。
人家不在,自己还能干什么?于是李光磊回道:“没什么,就是随便问问,看你在干什么。”
“舌头根子都硬了,看来你又要说胡话,好好休息吧,晚上我给你去电话。哼,见酒没命。”何雨萌嗔过之后,手机里便没了声响。
“唉……”李光磊叹了口气,握着手机发呆。
过了一会儿,李光磊稳稳心神,在手机上重新拨了个号码。
“嘟……嘟……”两声回铃音后,手机里传出声音:“李镇长,你好,有什么吩咐?”
李光磊马上道:“郝董,我刚才见到郝副总了,他说了贵公司目前的境况。真没想到,为了凤角公路的事,您竟然把金表也……”
对方笑着打断:“李镇长,你别听他的。哪有那么邪乎,是那表旧了,我不想再戴才卖的。再说了,百八十万对于我们公司来讲,也不解决大问题,倒是能给修路帮衬一些。对了,其实我要感谢你,正因为参与了凤角公路建设,省厅帮我们引来了投资公司,目前我正和这家公司接触呢。一旦融资成功的话,现在的难题就都不是事了,放心吧,我挂了。”
“那……”只说了一个字,李光磊便停了下来,因为对方已经挂掉了。
忽然,一个似曾熟悉的声音飘进耳中:“他娘的,他小子还蹦哒起来了,让我表弟好好收拾他……”
李光磊赶忙转头循声望去,却只看到一个似曾相识的背影。
会是谁呢?李光磊脑中划起了问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