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很遥远的挂在夜空之上。
或许是距离的原因,遗星上的月亮看起来很小,尽管如此,月亮散发出的光芒依然皎洁、明亮。
竹林被月光笼罩,也似蒙上了一层银白色的轻纱,月下的竹影彼此交错,看上去竟也有一番朦胧的美丽。
“这里也有月亮。”宁远抬起头,夜空中没有繁星,唯一的光源,就只有那一轮满月,孤独冷清的融进夜色里,不分开,却也从未被黑夜吞噬。
“你的家乡,把这个叫做月亮吗?”小男孩也抬起了头,仰望着夜空中那银白色的圆盘,继续说道。
“我们把它叫做逆暗,你知道为什么吗?”
“不知道。”宁远摇了摇头,用他那双在夜晚显得异常明亮的眼睛看着小男孩说。
“就像我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我来到新界时,就发现这里的人都是和我说同一种语言,难道全宇宙都是用一样的通用语吗?我无论怎么想,都觉得太不现实,但又无法解释,或者,您能给我一个答案?”
“对一个看上去只有几岁的孩童,用您这个字来称呼?”小男孩笑着反问道。
“刚才的话,也不是一个几岁的孩子能说的出来的吧?”宁远也笑了,他已认定眼前这个看上去像个几岁孩童的人绝非普通人,既然如此,那么就算他真是个几岁孩童那又如何。
‘您’字,是一种尊称,除了长辈以外,从来都是为有能力的人准备的。而能力,也从来不在于年龄大小,若能从中得知想要的答案,面子价值几何?
宁远从来就不认为,面子和尊严是一回事,或者也可以认为,他比常人,稍稍那么不要脸了一点。
当然,宁远自己,从来不这么觉得……
“我不是说过,人不要有这么多好奇心吗?”小男孩淡漠的看了宁远一眼,转过身,继续向着竹林深处前进。
竹林里的道路崎岖不平,可能是前几天下过雨,泥土路面有些松软湿滑,再加上现在是夜晚,竹林内的很多地方看不清,这样的条件下,前行极为艰难,但眼看小男孩越走越远,宁远也只有咬咬牙,大步跟了上去。
“是的,人不应该有太多的好奇心,这点我举双手赞同。”
“但是,一些基本的常识,作为一个人也应该了解一些吧,您一看就是有本事的人,难道连这点东西也不肯告诉我吗?”宁远喘着粗气,用希翼的眼神看向小男孩的背影,试图知道些什么,哪怕只是一点点也好。
这么做有些可笑,因为小男孩看不见他的眼睛,也就自然看不见他眼睛里那抹热切的渴盼,当然也就不会有万分之一的感化作用。但宁远还是这么做了,目的却不是为了要感化他人什么的,他出现这种眼神的原因很简单。
每当他对一件事有着强烈的求知欲时,他就会出现这种眼神。
答案果然很无聊也很俗套,但这就是宁远,和其他人没有什么不同,一样活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无聊和俗套中,不得解脱、缺乏快乐。
不得解脱却不意味着放弃挣扎,就像所有人都会对新鲜事物感到好奇和向往一样,宁远也不例外,对于不能理解又感兴趣的东西,他总会产生强烈的探索欲,颇有一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势,比如。
“您不能告诉我吗?”
“哪怕让我知道一点也好。”
“告诉我吧。”
“您为什么……”
小男孩突然停下脚步,宁远喋喋不休的话语忽然一窒。
不是他说累了不想说了,而是,说不出来……
一股无形的威压,从小男孩的身躯里猛然释放出来,似是受到感染,竹林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肃杀了很多。
宁远的呼吸变得更加困难,以至于,说不出话来……
这是,怎么了?宁远很艰难的想着。
怎么连思考,也变得这么吃力……
……
书房内早已点上一支蜡烛,白色的,看起来显得格外阴森,微弱的烛光用尽全部的精力沿着墙壁攀爬,却也只能在一片小小的区域里留下足迹,更多的地方,被阴影覆盖,那里是它无法企及的禁区。
老人的脸在烛光中若隐若现,不可怖,也不和蔼,既不像阴谋家,也不像慈善者。
他用食指轻轻敲击桌面,发出“哒哒”的声音,在寂静无声的夜晚,这声音很清晰的在书房内传递。
“哒哒”,“哒哒”。
“哒”。
声音停下了。
“那孩子身上,好像有什么东西是我看不清的。”
“你说,会是什么呢?”
书房内还有一个人,那个人,站在一旁的角落里,而那里,刚好是烛光到达不了地方。
他站在黑暗中。
“父亲,连您都猜不到的事情,难道还需要要问我吗?”
声音沙哑,尖锐,从黑暗处传出,似是嘲讽,却又带有几分怨恨,种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意味夹杂其中,这话的味道,就浓了许多。
“那个孩子说,他有一封信要给你。”
“你说,这是不是件很有趣的事?”
老人转过身,直视着黑暗中的那双眼睛。
“这世上,还会有人记得我?”沙哑低沉的声音在沉默了片刻后继续响起。
“是谁?”
“我也很想知道。”老人把目光转向书桌上的那封信。
“可惜,信上被人种下了道禁,只有你能开封。”
“合道级的道禁?”黑暗中的声音有些吃惊。
“不确定,但以我的能力,不足以解开这种道禁。”
“现在,就只有你能看到信里写了些什么,不好奇吗?罗生?”
黑暗中的人犹豫了一阵子,最终还是从角落里走出,拿起了书桌上那封信,拆开信封,拿起信纸后端详了一阵子,脸上渐渐浮起一丝阴翳。
“混账东西,真是岂有此理!”
……
竹林内。
宁远心有余悸的回头看了看身后倒下的一片竹树,紧紧跟在小男孩背后,再也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这,这一定是个妖怪,怎么偏偏就摊上我了?宁远很苦恼的想着。
还要走多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