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掌门,依您之见,我等此次能竞全功吗?”金族长老白普皱眉看了看天色,扭头问道。
他们现在位于离紫清宫大殿最远的一个阵门处,身边左侧十里外就是金匮峰。沈文泰正闭目端坐在一块平缓的山石上,听得相问,眼睛没有睁开,只是淡淡地道:“但听天命罢。”
“啊,莫非这大阵还抵挡不住魔头的进攻,不是说这是当年灵子和前辈以绝大法力所建,怎么会……”白普话没说完便被沈文泰打断。
“此一时彼一时也,别说已经历千年变化,再加上这一百五十年来,大阵可从未曾完全启动过,你可知其原因?”沈文泰冷冷道。
“莫不是因为大荒之中战事消停之故?”白普反问,他生性温和,沈文泰虽然态度冷淡,他也不生气。
“非也!紫清宫所在嵩山,乃是中原腹地,称为中岳,太室少室两大山脉并不在大荒之境,何况这中原之地这二百年并不太平,纷争不断兵戈不止。紫清宫之所以避过战祸,完全是仰仗其两代宫主的法力掩护及合派上下闭山潜修的功劳。而护山大阵则因为当年封印闾少甫之时,意外损毁了其中重要的阵眼鸾音髓,所以平素里,不过是开启了十之一二的功用。”沈文泰低声道。
“哦,那么说,紫清宫这是又得到了鸾音髓?不对……若是得到了,怎么才如此防御程度?”白普猜度着。毕竟鸾音髓这样的极品瑾玉髓,实在是可遇不可求。是的,鸾音髓这名字其实是一种罕见的玉髓,出自遥远的西北钟山,传说中是黄帝亲手所植布的玉种所化生。曾几何时,钟山所出的瑾瑜美玉在大荒之中赫赫有名,万金难求,如今也很少有人知道了。无他,求大于出,时间久了,当然就越来越少了。
“不错,不知王宫主用了什么来代替鸾音髓,竟然激发出大阵七八成的的威力。”沈文泰也不清楚新的阵眼是什么,这是人家紫清宫的山门大阵阵眼,自然是别人家的核心机密,他怎么好做包打听。
而此时守在紫清宫大殿之外的程瑶,神色却是越发的凝重,她已经察觉到天色的变化,正在朝她预料的最坏方向发展。但是此时此刻,她除了死守此处,替师傅掠阵,并无他法可施。
逐行的厚云越积越多,飒飒轻风也渐渐地变得凛冽。偶有掠过天际的孤禽传来一声凄鸣,给人的心里增添一丝惶然无助。夜色渐浓,山门外远方四处响起了沉闷的鼓声,“咚咚咚”的声音似乎每一下都敲击在人的心防之上。
“速行!噤声!”宁卿甫一边低声喝令着手下人等,一边扭头望向那个立在树梢的披着玄色羽氅的背影,心中竟一时间颇有点交感。这么久的的时光,那个狂傲潇洒的少年如今依旧有着可以继续狂傲的凭仗,他的背影依旧是让人仰望。而自己这些年似乎都和白活了一样,思及此处,宁卿甫的嘴角带出一丝苦笑。
“师傅!弟子回来覆命。”一声低唤打断了宁卿甫的思绪,他面色一沉,冷冷地瞧着正躬身施礼的司马乐山。
“咄!你还有脸回来?!”
“弟子知错了,还请师傅宽恕则些。”
“你让到手的重要人质被救走,如非老夫适巧重新擒住,岂非被你重扰了此次行动的部署,此刻你还想宽恕?这么多天你都上哪儿去了?”宁卿甫的眉毛都气得有些颤抖,提掌就想劈下。
一道红色的纤影闪过拦在了司马乐山身前:“宁护法,请勿动怒。”
“薇薇,你退下。”宁卿甫不为所动。
“宁护法,且缓听我一言。司马兄虽然丢了一名人质,却也带回了另一个,算得上是折罪了。”薇薇曼声道。
宁卿甫一怔,手却慢慢收回:“哪来的另一个?”
薇薇取出一根有着淡银色花纹的短骨笛,吹出了几个奇异的音符,迷蒙的雨丝中突然闪出一条奇快的人影。只是这影子虽然身法很快却身形僵直,看起来有些怪异。
宁卿甫定睛一看,有些疑惑地问道:“这不是当日紫清宫被禁符反噬死了的弟子吗?紫清宫的弟子都是修得正道导引心法,并不值得薇薇你出手耗费心力炼为药僵。”
薇薇两眼一弯,笑眯眯的道:“宁护法不觉得有时候,死人比活人更有用吗?此外司马兄回复来迟,正是因为这些时日,一直都在帮奴奴炼制此药僵呢。”
宁卿甫轩眉一滞,扫了一旁垂手静立的司马乐山,终于还是舒展开来:“然!你如今对其操控如何?二十日应尚未炼至纯熟啊!”
二十日,是宁卿甫计算的自此人身死至今日的时间。薇薇以祝六图术中的秘术秘药炼制一具药僵,若要完全炼成通常需要六十日,此刻这药僵的功用实在是发挥有限。
薇薇嫣然一笑:“呵呵,虽然此药僵不能上阵,只要她露个面便可,如此便可足以干扰对方心神。此外,我还发现了这个药僵原身一个秘密。”随后,她口唇微闭,给宁卿甫传了一道神念。宁卿甫微微怔了一下后,终于忍不住纵声大笑。笑声使得附近的魔蛮众人都忍不住扭头回视,均不知是何事让一向冷肃的宁卿甫如此开怀。
“善!”忽然,有另一道有些干涩低哑的声音出现在三人身旁。
薇薇和司马乐山一悸之下扭头望去,宁卿甫却没有什么异样,只是眼底有些复杂的情绪一闪而过,他淡淡地道:“还不谢过闾长护法,能得闾长护法的一句夸赞是极难得的。”
薇薇心中暗惊,她刚才只传了神念给宁卿甫,除非是宁护法得知隐秘的当下就转告了闾护法,看来闾宁两人并不像传闻中不和。她低下头盈盈一拜:“薇薇谢过闾长护法。”
“乐山,那个叫卉儿的女郎,你近来有过联系不?”宁卿甫忽然漫不经意的问了一句。
司马乐山楞了一下,随即垂首回道:“回师傅,弟子两月前曾经和她有过联系。”
“两月前?哦,她可答应替我们做事了?”
“已然应下,只是她提了个条件。如果她的生父来找她,她还是希望能回去。”
“嘁!那个老贼岂会认她,尔让她趁早绝此念想。如一心做事,尚有脱役之望。”
“唯然,弟子谨记。”司马乐山恭声回应。
一旁的闾少甫对师徒俩的对话毫不在意,只是扫了眼司马乐山指间的纳物戒,插了句嘴:“你的剑呢?”他的声音低哑干涩,还带丝尖刮的毛燥感,让人一听就觉得别扭。
司马乐山呆了呆,反应过来是问自己,但是他不知道闾少甫为什么问,只好从纳物戒中取出两柄长短不一的剑,双手呈上。
闾少甫刀眉一挑,伸手取过那柄长剑,抽出半截。暗淡的天光之下剑身竟如春水映月般,清亮澄净。素练似的光芒盈盈若水,仿佛转瞬便会被凛风吹散。闾少甫看着那剑,眼底如有雾气涌动,一时竟有些痴了。
司马乐山看着他的神情,不敢出声询问,空有满肚子的疑问。他悄悄的递了个眼色给薇薇,薇薇暗自摇头,她纵然心机灵巧也猜不透这位很陌生的闾护法。他只好又向宁卿甫看去,谁知一向冷肃的师傅,只是看着闾护法的样子叹了口气,一言不发的遥望天际。
眼看着天色渐黑,闾少甫却像是变成了雕像在那一动不动。薇薇眼珠一转,想着先行离开,于是侧身掩息退后了两步,轻轻拍了下药僵的天灵盖,刚要举步。一种本能危险预知让她停住了脚步矮身一蹲,一指寒风从她头顶堪堪掠过,几缕削断的发丝飘落下来。薇薇只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一般,若非她反应及时,那寒风削断的就不是头发,而是她自己细巧的颈。
“少甫!住手!”宁卿甫反应过来脱口拦阻,却已然慢了一步。
纤薄的剑尖在冷黯的暮光里微颤,直指薇薇头顶发髻,相距不到半寸。
闾少甫面无表情的瞟了薇薇一眼,冷冷道:“本尊不曾允下,汝安敢去尔?”
“少甫!”宁卿甫声音中带上了愠意。
水薇薇虽然年纪尚轻,资历亦不厚,却是教中两百年来,唯一的祝师继承者。自来在教中颇受宠爱,人人都偏着她的性子。水薇薇虽不免有点小小的骄意,但是在宁卿甫看来却是完全不放在心上。相对于薇薇的天赋,及她未来的成就上,这么点小小的脾气又有什么关系。
他现在担心薇薇犯了脾性,若恼了闾少甫。对于拦下闾少甫他真的没什么把握。然而令他意外且欣慰的是,薇薇硬生生的松开了紧攥的拳头,低首轻声应道:“薇薇知错,不敢了。”
闾少甫没有接话,只是手腕一抖,那柄名为宵练的薄剑已经回鞘,看上去似乎不打算继续发难。宁卿甫松了口气,对薇薇道:“还不赶紧退过来。”他是真担心闾少甫万一又改了主意。
司马乐山一头冷汗地接回闾少甫递还过来的剑,刚才那一幕他可完全看在眼里。这位闾护法也过于狠辣了,连本教祝师的性命都如此漠视。他可不想一个不慎也惹到其人。
谁知闾少甫只是留一句话便拧身飞走:“日后跟随本尊修习宵练剑。”
司马乐山怔住,回眼看向师傅。宁卿甫朝他点了下头,传了一道神念给他。竟然同意他跟随闾少甫学剑,并且告诉他,宵练剑原本就是闾少甫的法剑。随后留下仍有满腹疑问的司马乐山也纵身离开。
PS:最后啰嗦几句:2015最后一天,把此前点滴凑趁的一章内容,粗略改之,传上供阅。
感谢这些日子以来没有离开我的各位,也感谢新增加的读者。感谢大家的包容爱护谅解,无以为报,唯铭感五内。盼明年可以顺利结束这部小说(按自己在纸上写下的细则和大纲结合,约再有三卷即可完结)。在此预祝各位亲爱的朋友2016年顺顺利利,健健康康,心想事成。咱们每个人都好好的。衷心祝福大家,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