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为无毒不丈夫?只怕在这一点上,步云裳是从小就青出于蓝,只见她在片刻的迟疑之下,却很快就冲到了床边,一把扯开三姨娘床上的被子,直接裹住了地上二姨娘的身体,而后抬起头,脸上却是雨水与汗水交织。
“娘,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她收拾走?”
“走?走哪儿去?要是被你爹发现!”
“外面正在下大雨,谁会发现?我爹现在还不是正泡在温柔乡里面呢!”
“可,可咱们要把她弄到哪儿去啊?”
“就,就,要不然咱们就,就把她丢在湖中去,反正,反正也不会有人发现的。”
“要是她从水底下浮起来,到时候……”
“在她身上绑一块石头不就好了?”
眼下的三姨娘是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的女儿竟然会有这般阴狠毒辣的手段。
她像是看着陌生人一般,就这样木然的被自己的亲生女儿摆布着,趁着窗外的瓢泼大雨,直接将二姨娘的身上缠上了一块湖边的巨石,随着深夜噗通一声让她永远的从这个世界之中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而此时却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回到房中的大夫人浑身发抖的缩在床头。
步非宸冷漠的瞟了她一眼,便朝着外面喊道:“去给大夫人煮一碗姜汤过来。”
房中再没有其他人,但步非宸似乎此时并不打算直接掀开母亲那迷茫的内心世界;他依靠在窗前,听着耳边清脆的雨滴声,心中对这个表情柔弱的步云裳更加有了一份警戒之心。
笃笃的敲门声,这才将大夫人惊醒,此时就见她双手正捧着一杯热茶,但身体却是在不同的打颤,牙齿也跟着咯吱咯吱的作响。
“谁,谁啊?”
“夫人,属下无眠,找爷有事。”
步非宸斜睨了大夫人一眼,而后朝着门口走去。
大夫人没看到风无眠进来,却看到他伏在步非宸的耳旁轻轻的嘀咕了几句。
还真是没想到,那丫头的心狠手辣连他都要自叹弗如。
步非宸又哼了一声,在风无眠的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
风无眠点着头转身就退了出去。
“宸,宸儿,他,他刚刚说什么?是,是不是一切都是误会?”
误会?他该说他这个娘单纯可爱,还是该说她是见了棺材都不愿意落泪?
步非宸睨目淡扫了她一眼,像是意兴阑珊的开口道:“你要想要当作是误会,那便是误会吧!”
说完这句话,他作势推门要走出去。
咯吱咯吱的牙齿打颤的声响,大夫人终于起身叫道:“宸儿,娘,娘从,从来都没想过,没想过那会场蓄意谋害,娘,娘不知道,娘做梦也没想到,她,她竟然会这样对待我!儿时,我们两个人明明就曾经是那样的亲密无间,可是她为什么要这样啊!”
“为什么?这句问题的答案我无法告诉你,也许只有你自己能够想出来,或者说是你根本就不想要知道,因为你不是一贯都喜欢自欺欺人吗?”
大夫人泪眼婆娑,怎么也不会想到面前的步非宸会如此冷情冷性的揭穿一切。
是啊,是她一直在自欺欺人是不是?她早该想到自己身边出了这么多事情并非巧合,可是她却宁愿怨天尤人,宁愿去责备自己的孩子,也不愿意去相信别人会对她存有恶念。
神情恍惚的看着外面的天色,大夫人忽而朝着外面的雨夜大喊了一声,掩面而泣。
步非宸原本想要将她置之不理,但到了最后,却还是慢慢的停下了脚步。
他侧目看了看大夫人此时站在窗棂里面那悲苦的表情,兀自叹口气,朝着她走了过去。
“你的仇,我会替你清算了的!只是日后,别再做一些被人利用,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了。”
说到这里,步非宸这次是真的掩着月色的蒙蒙细雨转身而去。
要说三姨娘该是惴惴不安的过了一夜才是。
鸡鸣时分,鱼肚发白的东方照亮了整个房间,此时方才惊觉不知何时自己房中的蜡烛早已化作烛泪燃烧殆尽。
房门被人敲响,惊得三姨娘哆哆嗦嗦的尖叫道:“谁?”
一把将房门推开,步云裳看到自己娘亲给一只受到惊吓的老母鸡一般羽毛树立,一水的噤若寒蝉的表情。
“娘,你这是做什么?难道你就不怕被步非宸发现?”
步云裳这个看似只有十几岁的丫头,心机城府与狠辣的手段倒是比起她这个活了几十年的娘要更显稳重。
此时就看着她如此平静的表情,三姨娘却是几次挣扎着要起身,却仍旧是徒劳无力。
“裳,裳儿,裳儿啊,这到底该怎么办?你说若是你爹问起二姨娘来,到时候,到时候咱们要怎么说啊?”
步云裳因为自家娘亲这副怂包表情而有些丧气,她走上前去,一把掐住三姨娘的肩膀。
“娘,你有什么好怕的,有什么好怕的,咱们两个昨夜不是已经都收拾利落了吗?就算是她不见了,爹也不会怀疑到咱们身上的,你明白吗?”
“可我……”
“你只要还像往常那样就可以了,你知道吗?像往常那样,你难道不想要看着我成为皇后?你难道忘了咱们现在最主要要做的事情是什么吗?”
三姨娘被步云裳摇晃的六神无主,最后却不得不迫于她的逼迫之下,勉为其难的端正了自己的表情,跟着她走出了房门。
“娘,不如我们现在去给大娘请安,到时候……”
步云裳那张在阴毒与娇媚之间任意穿插的变化面容使得三姨娘应接不暇,却还是点着头说道:“娘知道,一会儿娘就会问她,吾儿放心好了,这件事娘不会忘记的。”
步云裳似乎很是满意与娘亲的话语,这才脸蛋上展现了花一般的笑容,朝着大夫人的房中走去。
该说是同样一夜未眠,大夫人却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究竟流了多少眼泪。
此时身旁伺候的嬷嬷看着她的表情,有些不明所以的问道:“夫人,您这是……”
略显沙哑的嗓音许是昨夜哭得时间太长;又或者是因为着了夜露的凉气,总之此时整个人显得格外的丧气,病恹恹的无精打采。
“大姐,你醒了吗?我进来了。”
房门口那故作温柔的嗓音此时却好像是梦魇之中让人久久无法脱身的毒蛇缠身一般,大夫人浑身不自觉的抖了一下,眼神之中犹带着惊恐与恨意的看向了房门。
“夫人,好像是三姨娘,老奴……”
“让,让她走,赶紧走,以后都不要出现在我这里。”
大夫人似是反应过度的叫着,不觉又一把抓住了梳妆镜前的帕子,双手不停的颤抖着。
嬷嬷一脸瞠目结舌的表情,竟然一时之间无法反应过来。
倒是房门在此时已经被人推开,那股不请自来的架势让大夫人一下子便满是惊恐的抬起了头。
她倒是眼睛瞎了是不是?这么多年来她究竟都看到了什么?三姨娘敢如此大剌剌的不请自来,难道说她还不知道在她心中自己的地位吗?
就像宸儿所言,自己还真是愚蠢过了头……
脸上一抹惨笑之余,大夫人却很快就回复了她强迫之余得到的镇静。
撕扯着嘴角,尽管此时手指已经开始微微颤抖,却还是抬起头:“你有事?”
三姨娘一脸含笑的表情才抬起头,却愣在当场。
大夫人像现在这般冷漠的对她开口说事情,倒还是很少见的,究竟是出了什么事?
想到这里,她自作多情的朝着大夫人走了过去,慢慢的坐在了对面的椅子上。
“大姐,你这是怎么了?今天不开心?”
开心?要她如何开心?看着对面那对蛇蝎母女,大夫人暗自咬紧了牙关。
“娘,我府上近来还有些事,就不在冥王府多做逗留了,我……”
门口那率性而为的步伐,使得步非宸在看到房中之人的时候,轧然而止。
“四哥哥,您这么早就起了啊!要不外面怎么都在说摄政王勤政廉明,你看看你凡事都要亲力亲为,裳儿就知道你……”
“不许碰他!”眼见着步云裳此时已经朝着步非宸走过去,伸出手去就要勾住步非宸的手臂,大夫人却一下子从座位上起身,厉声怒斥。
步云裳被吓了一跳,手上的动作轧然而止,她默默抬起头,却一眼看到大夫人火速的冲了过来,一把将步非宸挡在了自己的身后。
“大娘,您,您这是怎么了啊?我是裳儿啊,我不过就是……”
“娘,本王知道自己的身份,你不必这么着急。”
步非宸的手慢慢的搭在大夫人的肩头上,看上去似是无害,但实则却轻轻捏了一下,示意大夫人不要做出如此过激的反应。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大夫人好不容易稳住了心神,牵扯着脸上僵硬的肌肉,意图想要展示一个轻松的笑意,却始终无果。
她恨,她怨,对于眼前这对母女,她此时真的不知该用怎样的心情去面对。
三姨娘有些迟疑之际,但步云裳却早已按耐不住,偷偷的在背后扯了扯她的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