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足以冲刷掉世间所有痕迹;榻上原本安眠之人却猛然间大口喘着气睁开了眼。
身侧之人起身,却看到他一脸茫然无知的盯着前方。
“宸儿,你怎么了?”
是啊,他怎么了?刚刚好像梦境中看到了什么,那是一种与他所想象的截然不同的后果,到底是什么呢?他为何一睁开眼就忘了呢?
步非宸抵着眉心蜷缩着身体,殿外却传来不停拍打着宫门的声音。
“皇上,皇上,出大事了,皇上!”
抬头看着夜色,那噼啪作响顺着屋檐坠落的豆大的雨滴……
这个时候元培能这么不顾体统的前来叫门,想必是真的出了什么大事吧!
二人同时拢眉看向门口,上官扶苏率先披上单衣来到大殿门前将门扯开了一条缝隙。
这里谁都知道皇上入夜之后就不许任何人再靠近昭和殿了,今天元培也是硬着头皮冲上来的,自然是不敢多往里面瞧一眼。
“皇上!”
“什么事这大半夜的要如此慌张?”
“皇上,大事不好了,刚刚淮王府的人深夜直闯韶华宫,说是,说……说淮王夫妇暴毙与府上!”
“什么?”上官扶苏像是一脸震惊的抬起头又看了几眼。
误以为皇上是没听清楚,在这电闪雷鸣之间,元培又硬着头皮磨着牙结结巴巴的说道:“淮王夫妇……死,死了!”
“到底出了什么事?怎么会无缘无故就死了?若是朕没记错,白天不是还听说淮王在韶华殿给太皇太后请安吗?”
“是啊,可不就是吗?奴才刚开始也以为是有人在跟奴才开玩笑,可是眼下听说太皇太后突然就晕过去了,奴才想着,这件事该不是空穴来风吧!”
说完这句话,元培就低下头,旁的话多一个字儿也不敢说出口。
“皇上,既然出了事,就该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更何况事关淮王一门,皇上还是早作打算吧!”
听了这句话,元培偷眼侧目,一眼就看到此时身前这般帅气无比的男子,不觉心惊的低下头去。
果然是摄政王压根儿就没宿在偏殿,他就知道皇上与摄政王之间肯定有着什么不能说的秘密。
上官扶苏侧目,看着此时已经穿戴整齐的步非宸,眯起眼眸说道:“皇兄,朕看你还是现在这里呆着吧,朕亲自去韶华宫探望太皇太后,也好知道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上官扶苏这是怕太皇太后那边的人哗变,他这样的考虑也的确算是周密。
缓缓点点头,倒是驾轻就熟的替上官扶苏套上了衣衫,沉声开口道:“那皇上自己小心,臣现在就将禁军调拨到宫中,一旦发现太皇太后那边有动静,臣会去救驾。”
救驾?恐怕现在这个时候太皇太后已经没有心思对他这个窝囊皇帝在做什么了,毕竟淮王是太皇太后的心头肉,如今被人剜掉了,只怕太皇太后现在已经什么都顾不上了吧?
转眼又看了看步非宸,却发现他的脸上并没有过多的表情,这能说明什么?是步非宸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还是他与这件事之间本就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不管如何,上官扶苏只是紧紧的抓了步非宸的手,低声说道:“在这里等着朕,我不会出事的。”
天雷乍响,一道道闪电霹雳映照着上官扶苏的背影,使得步非宸的心,一点点的在颤抖。
他刚刚究竟梦到了什么?那梦又与现在的事情有什么关联呢?
淮王死了?这原本就不在他的计划之中,他不过就是想要利用歩琴瑟肚子里面那块假肉使得淮王夫妇失和,到时候淮王妃娘家的人他好一并收回;可如今,怎么这淮王夫妇竟然会同时暴毙?
难道说是他的计划出现了纰漏?还是说是歩琴瑟那个女人疯了,竟会做出这种事来?
脑子里面反复思量着却始终都找不出一个答案,步非宸只能站在回廊下听着夜雨霏霏的声响。
韶华宫中此时已经是死气沉沉的一片,就在上官扶苏率人从外面走进来的时候,也没能听见里面有任何一点儿动静
相较于此时过于安静的四周,元培只觉得鸡皮疙瘩冒出了一层,他小心翼翼的跟随着上官扶苏的脚步,低声说道:“皇上,这,这四周会不会太安静了?”
上官扶苏虽然也觉得有些古怪,却并没有退缩,只是沉声低语:“仔细看着四周就好。”
一道霹雳闪电,面前的大门突然不期然的就从里面被人拉开,元培撑着雨伞的手微微一颤,险些将伞吓得丢在地上,却是后脊梁冒出一层层的冷风,看向了面前之人。
白发苍苍,脸如凝霜,皱纹堆垒,鬓角散乱,这哪里又是他那个一生叱咤风云巾帼不让须眉的皇祖母呢?
抬起头看着雨下的男子,太皇太后那佝偻的身躯,终于在此时颊边扯开一抹诡异阴毒的笑容。
“皇上,如今你可满意了?”
“皇祖母,孙儿不知你这是何意,方才听闻皇叔府上出事,朕特意来问问……”
“别装得假惺惺的了,这里没有外人,哀家也没工夫与你在这里做什么祖慈孙孝的,哀家就问你,你皇叔的死,是不是你做的?”
深施一礼,上官扶苏的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他再次抬起头盯着太皇太后,不卑不亢的说道:“诚然,皇祖母一直想要将朕从这龙椅上撵下来,辅佐皇叔登基,对于这件事,朕一直心知肚明!”
不期然的抖了几下肩头,太皇太后伸出手颤巍巍的指向了上官扶苏:“果,果然是你,哀家就知道你定然是隐藏了自己,在哀家这里装得乖顺,还不是……”
直接打断了太皇太后的妄想,上官扶苏又一脸坦荡荡的开口道:“但,皇祖母,皇叔这件事,不是朕做的。”
“你还在这里……你,你说什么?”
“朕说,皇叔的死与朕无关,不管你相不相信。”
不是他?不是他又是谁?如今他的淮玉死了,而上官扶苏这小子却是第一个闻讯而来的,他不就是为了嘲笑自己吗?怎么可能不是他做的呢?
看着太皇太后嚅嗫着嘴角的表情,上官扶苏又欣然开口。
“朕自小在宫中长大,并未知晓何为亲情的重要,但父皇过世,却仍旧让朕心伤不已;故而朕明白这种失去至亲的痛苦,所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朕尚且不愿触及的伤痛,又怎会让皇祖母你轻易去触碰?”
“你说的好听,你明明就是……”
“皇祖母一生只有皇叔与父皇二子,你已经失去了父皇,孙儿就是再不孝,也不会再让你痛失另一个至亲。”
被上官扶苏的话说得老泪纵横,太皇太后一下子便虚软了脊背,她身形摇晃着扶着宫门,若不是身后有人眼疾手快的将她搀扶住,只怕此时她已经瘫软在地。
“娘娘,皇上是真的不知晓这件事,还是老奴,老奴前去通知皇上的啊!”元培慌忙从身后开口。
忽然,一声暴喝,随着元培话音刚落,韶华宫的四周却已经灯火通明。
那燃油的火把接触到雨滴,发出滋滋的声响,噼啪作响的木头返潮摇曳的烛火让四周变得光怪琉璃起来。
“太皇太后娘娘,你可千万不要轻易听信了皇上的话,若不是他出手,淮王殿下又怎会莫名其妙的死在家中?”
上官扶苏眯起眼睛看着此时已经举刀在自己面前晃动之人,心中一冷,慢慢的将视线又转移到了太皇太后的脸上,一丝狞笑浮出脸颊。
“皇祖母,孙儿一直都事事为你着想,次次听你安排,却不想,你原来早已想好了要对付朕的法子了呢!那如今,不管朕要说什么,皇祖母只怕也不会听进去吧?”
抬眼看着那不听命令就冲出来的人,太皇太后眼中浮现出一丝恼火,她大喝一声:“你们在做什么?还不退下去!”
“太皇太后娘娘,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咱们只要将他拿下,替淮王殿下报仇雪恨就可以了。”
“退下!”太皇太后再一次命令,然则她这韶华宫中早已安插好的一切人马却在此时像是脱轨的火车一般,早已偏离了她所能掌控的轨迹。
瞠目结舌的看着那一个个满是狞笑朝着上官扶苏逼近的人,太皇太后浑身颤抖的看着他们。
“你,你们,你们竟然敢不听哀家的话?你们可是淮王的人马!”
那群人闻听此言,脸色古怪的紧绷着,却始终不肯放过上官扶苏,朝着他一步步逼近。
嗤鼻一笑,忽而抵着额头,就在众人都被上官扶苏的笑声所震惊的时候,他却细眯着一双眼歪着头盯着面前所有的人,而后又看了看太皇太后。
“皇祖母,没想到啊,看来他们这些人似乎是另外又找了一个主子呢!”
一句话掀开了残酷的真相,太皇太后浑身颤抖的盯着这一群所谓的淮王手下的人马,结结巴巴气若游丝的说道:“你们,你们竟然敢背叛淮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