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李秀宁早已乘轿离开。夏如幻又坐回了那个堆满酒坛的角落里,将酒坛的封口一坛一坛的打开。她不知道自己醉了有多少天,从洛阳到长安,再从长安到太原。只知道每天都是在酒坛堆砌的房间里醒来,喝到最后已经分不清昼夜,更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
“人已经焕然一新,还是要继续喝下去么?”如隐坐在夏如幻的对面,按住她正在开酒的双手。他手上的力度很大,几乎可以把她的双手连同酒坛一起打碎,但夏如幻依旧没有撤手。
“你也许久没有同我一起喝酒了,今夜就不醉不归吧。”夏如幻双手用力一提,内功自掌心推向如隐的手。虽然这些天她荒废了不少武艺,但内功的根基仍在。
“就算喝酒也要和一个活着的人喝,一个心死了的人喝的再多也不过是糟蹋这美酒!”如隐说着手上的劲力又再加重一分。“夏如幻,你无法面对霍明洲和孩子的死我可以纵容你,但是你继续如此下去是不是已经决定要放弃你身负的血海深仇?还是已经忘记了你还有一个弟弟在等着你?”
夏如幻不过一个失神,如隐的掌力向下一推,酒坛应声破裂,坛里的美酒似瀑布一般流下,只剩满桌狼藉。她两手一撤坐在凳子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陪你喝酒吧。”
如隐和夏如幻同时被这声音吸引,转头看去李世民穿着一身银灰色的常服,披着黑色的斗篷站在揽月阁的门口。
房间里暖酒的炭炉里木炭炸开发出砰地一声,滚动的热水晕染起朦胧的水汽,桌面上摆着的小菜还保持着刚上桌的样子,就连杯子里的酒也是一滴不少。
气氛异常的尴尬,如隐夹在他二人之间进不得退也不得,只能眼看着桌上的美酒期盼着其中一人能打破这僵局。
“如隐,你先去外面候着吧。”
夏如幻的话总算是解救了如隐,他立刻站起来对着李世民抱拳一拜就退了出去。门刚一关上,屋子里又重新回归寂静。
李世民清了清嗓子,说道,“你今天看上去比昨天精神不少。”
“还要多谢你让秀宁姐来照顾我,不过以后还是不要麻烦你们李家人了。这里是我们寒月宫的分舵,自然会有人照顾我的。”
他有些尴尬地笑着,手触摸着桌上的酒杯,指肚划过杯子的边缘,说道,“你不要多想,我们好歹也算是朋友一场。我救过你的命,你也救过我的,这样的情谊是旁人比不得的。就算我不是你的心仪之人,你也不必将我拒之门外。”
她解释道,“我没有要将你拒之门外。”
“你方才不是想要喝酒么?我陪你喝。”
酒过三巡,夏如幻的精神仍旧清醒,她不停斟满杯中的酒,一杯接着一杯地灌下去。再看她对面的李世民,虽然强撑着没有醉倒,但他的脸色泛着嫣红,眼神也是迷离,显然已经醉了。她有些为难,他来时身边连一个仆从也没有,若要送他回李府,只怕又会多生不少枝节。她转头看着房中空荡的床铺,看来今夜只能委屈他在这里将就一晚了。
“你已经醉了今夜就在这里睡下吧。”夏如幻说着端着酒壶就准备离开,却不想被李世民一把抓住了手臂。
“我还想……还想和你说说话,你能不能留在这里多陪我一会儿?”
“可是你已经醉了,还是早些休息吧。有什么话等你酒醒了明日再聊吧。”
“你就当真不愿再和我多说些话么?我在太原也待不了几天,此后一别,只怕……只怕……”他手下的力度越来越重,五指的指节泛白,头靠在她的胳膊上不愿挪开。
夏如幻没有办法,叫了两声门外的如隐也没有人应答,只好扶起他,缓慢地挪向床铺,想着让他躺下之后也许能更快的睡着。可李世民躺下之后仍旧没有放开她的手臂,尽管困意袭来还是不愿放手。
“你是什么时候成的亲?”
她有些意外地看着他,没想到他竟然会问起这个问题。“去年从太原离开之后一回到寒月宫就成亲了。”
“所以去年八月你重返太原的时候就已经嫁作人妇?怪不得你回太原之后对我再无任何的情义,竟是这个原因。”他说罢自顾自的笑了起来,笑中透着苍凉。“你当时负气从太原离开时只给我留下一弯月牙吊坠,我知道你是恨我没有告诉你家中已有妻室,可我对你的那份情义也不是寻常人可以替代的。却没想到你不过刚离开太原回到寒月宫就和别人成了亲,你心中可曾有我的半分位置?!”
“我对你的感情早在知道你已有妻室的时候就已经烟消云散了,至于我和明洲成亲,只因为我欠他太多。世民,你我之间注定无缘,又何必徒增烦恼?”
他忽然瞪大了眼睛看着她说道,“可是我不甘心,明明是我先遇到了你,为什么却也是我先失去了你?如幻,你的夫君已经不在了,这一定老天爷给我们之间的机会。我答应你我会亲手杀了宇文化及为你爹娘报仇,如今天下已经是我们李家的天下,若有一日我做了皇帝封你为贵妃,你可愿重新回到我身边?”
“我不愿!”
夏如幻打开李世民紧紧抓着她的双手,站起了身,俯视着他回道,“就算你有朝一日真能坐上皇帝的宝座,我夏如幻也不可能再回到你的身边。”
“为什么?”
“因为我已经是霍明洲的夫人。”
“可他已经死了!”
“就算死了,我也是霍夏氏,是霍家的未亡人。此生绝不会再嫁,你我之间只当是缘尽吧!”
李世民眼看着夏如幻夺门而出,她的背影在他的世界里一个旋转就消失不见。他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只有炭炉里的木炭还在发出不合时宜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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