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见北方苍云同意了，也不再多说，只是交代了一些必要的注意事项，而后将一箱吊水从配药室搬到了床边，一一解释道：“这些吊瓶里是我亲自调配的营养液，那些护士调的我不放心，她现在不能进食，那就只能靠输营养液维持，毕竟不是人人都跟你一样不吃不喝也不会死……我在她手臂上扎了留置针，你应该看一遍就知道怎么用才对。”
说着，月黑俯下身子，开始亲自做示范，北方苍云认真看着，确实是一学就会的基本操作，对于他这种动则悟道千百年的老怪物来说，算不上什么太难的任务。
而后月黑又零零总总说了一堆，北方苍云都有记着，最后月黑微微犹豫了一下，还是补充了一句“擦拭身体的活我会让月灰来干，你其实只要坐镇这边保护她们两个就行了。”
北方苍云打断了他的话，说道：“我只能保证月白的安全，至于月灰，我不能僭越。”
月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点头道：“好。”
月灰需要保护吗？
不需要的。
他环视一周，目光平静，而后冲北方苍云挥了挥手，说道：“该交代的我都交代了，剩下的的就交给你了，我会尽快把事办完的。”
话毕，他转身离去，修长的背影像是拿着镰刀的漆黑死神，可他并不是死神，而且他也没有镰刀。
但是她有。
月黑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他前脚刚走，白泽后脚就钻了进来，轻摇着纸扇走到月白床边，在北方苍云冷漠的目光中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按在月白眉心，脸上笑容灿烂。
北方苍云默默地掏出立春小剑，打算对方不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就一剑削死这货。
似乎感受到了北方苍云杀气腾腾的目光，白泽咧了咧嘴，轻笑道：“别急着砍我啊，我可能知道小姑娘怎么了。”
北方苍云闻言，默默翻掌，将立春小剑整个敛入袖中，平静地开口道：“她怎么了？”
“她触摸到了时间圣道，现在估计被困在时间长河里了吧？”白泽收拢纸扇，用扇骨轻轻敲打掌心，有些感叹，唏嘘道：“想当初我第一次接触时间圣道，被困在时间长河里整整一万年啊！那里一片死寂，除了一条时间长河，什么都没有，连声音都发不出，闷死个人……”
“因为憋了一万年没说话，所以导致你现在成了话痨？”北方苍云难得说话超过了二十个字，还是对白泽说的。
白泽笑了笑，说道：“不全是，话痨的只有我而已，我的本尊因为看到了太多的绝望的未来，自闭了几十万年呢，现在死了倒也解脱，一身轻松。”
“抱歉。”北方苍云认错也很干脆，总之是个挑不出毛病却也让人喜欢不起来的怪胎。
“没什么好抱歉的，如果我说我早就料到了这一天，你信吗？”白泽虽然是在提问，却根本就没有等待北方苍云的回答，而是自顾自地诉说道：“未来，远比你想象中的还要让人绝望，我和我的本尊曾经推演过无数场改变的契机，每一次都以搭上我们这两条老命为代价，想要强行扭转那场浩劫，但是，没有一次是成功的。”
“未来真的不能改变吗？万千大道，殊途同归，我们的世界难道从诞生开始就注定了要走向毁灭？这样的话那它的存在又有何意义？那对造物主创造的一切，又有何意义？”白泽说着，脸上的笑容逐渐收敛，继而带着些许凄凉，怔怔地看着北方苍云，轻声道：“我不明白，我也不想明白，连造物主都会死去，那么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可以不朽？那些九劫和诸世之暗的存在，难道真如人族众圣推演中的那样，只是为了净化这个日渐崩坏的世界而存在的吗？”
“我能看到过去、现在与未来，却无法理解它们之间的联系与意义，世界不该是一成不变的剧本，它应该有着无限的变化与可能，如果我们的存在只是某个人在白纸上画下的一条不断走向终焉的线，那么我的目的，就是在这条必将走向终焉的主线上，再次画出一条可以容纳众生的支线，当然，如果能够让这个结局就此扭转，当然是最好的。”白泽说着，双手环胸，自嘲一笑：“太清那个老家伙为了人族大道可以不择手段，而我呢，其实也是个跟他差不多的家伙。是不是很奇怪？最了解时间圣道的两位圣尊，却是最想让它改变的人。”
北方苍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身边骤然浮现二十四柄不过巴掌长的细小飞剑，环绕在两人的周身，杀机四溢。
他在床边坐下，伸手摸了摸月白的头发，目光冷冽，寒声道：“她才四境而已，就算是造物主转世也不可能在这个境界触摸到时间圣道，是你做的？”
白泽坦然点头，承认道：“没错，是我做的，我在她昏迷的一瞬间，暂停了整片战场的时间，虽然只有三秒，但已经足够我把时光沙漏塞进她识海里了。”
“你想死吗？”北方苍云怒发冲冠，第一次展现出了愤怒的一面，周身二十四柄小剑齐齐争鸣，剑尖直指白泽，蓄势待发。
白泽摸了摸脸，平静地道：“我不想死，我想让她死。”
“所以我要让她看看这个世界的终焉，在她心里埋下一颗种子，那颗种子根植在她灵魂深处，没有人可以察觉，直到做出选择的那一天。”白泽说着，脸上又扬起了略显阴冷的笑容，戏谑道：“月穹也好，月白也罢，她们最好利用的一点，就是我们所有圣尊都弃之如敝履的东西——那本不该出现在上位者身上的纯真与善良。”
“她的世界在毁灭啊，她的孩子们在哭泣，一切美好的东西都在走向终焉，她怎么可以坐视不管呢？”白泽怪笑，声音尖锐而刻薄，满是讥讽，似乎是在模仿未来某个女孩的语气说话，却又带着些许阴阳怪气：“对不起啊，哥哥，如果有下辈子，我一定会嫁给你……”
“啪——”
北方苍云忽然站起身，一巴掌扇在白泽脸颊上，沉声道：“闭嘴！”
白泽愕然，似乎被打懵了，有些意外。
北方苍云深吸了一口气，没有再次给他补上一巴掌，而是绕过病床，走到白泽身边站定，粗鲁地将个子比他高上一个头的白泽妖圣扯得弯下腰，让对方的脸靠在自己胸口，轻声道：“想哭就哭吧，这里没有别人。”
“哭你个大头鬼啊！我可是堂堂圣尊化身啊！要脸的啊！”白泽一顿挣扎，誓死反抗。
于是北方苍云又赏了他一巴掌，清脆洪亮。
“啪——”
“北方苍云我跟你拼了！”白泽张牙舞爪，两边脸颊高高肿起，抬头就要跟对方拼命。
“啪啪——”北方苍云摁住白泽的脑袋，刷刷一顿耳刮子，直接让白泽整了个容，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整个肥了一圈。
“……”白泽泪流满面。
“啪——”北方苍云顺势又是一耳刮子。
“我都哭了你怎么还打？”白泽捂脸怒吼，带着哭腔，满脸泪水。
“不好意思，没收住手。”北方苍云一脸平静，哪里有半点道歉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