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
我们的睡美人月黑又一次从棺材里苏醒,全身麻木,神志不清,但他还是凭着本能掀开了棺盖,有些吃力地爬出了幽蓝色的冰棺,光着身体在棺沿上坐定,双目空洞,怔怔出神。
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还活着,没有实感,精神恍惚,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也察觉不到自己的呼吸,他听不到声音也发不出声音,所以就只是干坐着,一坐就是一整晚。
黎明时分,总算是恢复过来的月黑长出了一口气,翻身靠着棺墩坐下,用仅剩的一只手臂轻轻擦拭着额头的汗水,而后体内停滞的气机开始缓慢流转,生生不息。
他的感觉也在缓慢回归,于是便低头感受了一下自身的状况,不算太差,而且身体素质较之之前有了一定程度的增强,体内五族祖血融合而成的暗红色血液缓慢流淌着,看起来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但其内蕴含的恐怖力量只有身为宿主的月黑自己一个人清楚。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究竟算是什么怪物,也不需要知道,他的目的很明确,只要变强,一直变强就好。
月黑一挥手臂,拉开了主神面板中的属性栏,对比了一下自身的状况,虽然从某一天开始就已经看不到属性栏里除了等级以外的任何数据了,但还是能看到经验条的大致进度,距离破境遥遥无期。也对,毕竟自己才刚入五境不久,领域都没能完全掌握,实战也只有一个月前和轮回小队的小打小闹了一场,对于月黑自身的实力提升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帮助,所以增长缓慢也在情理当中。
但是,月黑有一种明确的感觉,自己现在在五境之中,可能已经再无对手——当然,指的是同龄人,圣尊化身和那些压境大佬们除外。
他忽然有些想喝酒,于是便掏出一瓶工业酒精,一口闷完,面无表情。
原来现在酒精已经彻底对他失去了作用。
有些惆怅,连借酒消愁都做不到,何苦来哉。
他想了想,又摸出了一管金色的针剂,平举在眼前,沉默地看着针管内金色的温热液体,仿佛太阳一般散发着温暖的光芒,永不熄灭,永不冷却。
这一针下去,不知道自己会不会也跟着发出光来……如果发光了,是不是就可以变成奥特曼了?
月黑笑了笑,小时候真的觉得奥特曼挺厉害的,现在想想,没准一般的奥特曼连自己都打不过。
还不知道苍穹万界有没有奥特曼这种生物呢……如果苍穹万界是由造物主和他们的造物们共同创造的世界的话,在那些不为人知的小小世界里,一定有着某些我们似曾相识的,传奇的故事吧?
他想着,默默地将针头对准了自己的胸口——习惯以后,好像也没觉得有多么害怕了,虽然那份痛苦一次比一次恐怖,一次比一次难以忍受,但只要心中回想着某些事情,就觉得一切疼痛都还在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内。
“不休息一会儿吗?”不知何时出现在后厅的金发男孩低着头,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金色的竖瞳里满是锐意与漠然,“我有说过吧?欲速则不达。”
月黑摇了摇头,轻声道:“时间不等人,而且我有分寸。”
“有个屁的分寸,还不是又要劳烦本主神来给你收尸?”特图咧了咧嘴,默默地超月黑竖起一根中指。
“嗯,麻烦你了。”月黑嘴角轻扬,而后用力将针筒扎进了自己胸口。
然后,他发光了,全身每一寸肌肉都爆发出耀眼的光芒,仿佛极尽璀璨之后的终焉之光,让他整个人开始燃起熊熊的光焰,那颗承受了五族祖血的强大心脏更是在光焰中直接炸裂开来,胸腔之内,於满血水,两侧的肺叶更是在高温中彻底碳化,让他的整个躯体彻底宕机,与死无异。
但是,在这种足以让常人死上几十遍的重伤之下,月黑仍然奇迹般的吊着一口气,奄奄一息,垂死挣扎,也不知道怀着一股子怎样惨烈的心情,硬生生地将这场大劫熬了过去。
而后,再次昏迷,濒临死亡,若不是男孩及时给他灌输了一口本命精气,以圣者境修为堪堪吊住了这条狗命,没准月黑这会儿已经在轮回之路上漫步了。
全身面积烧伤、胸腔内脏器尽数碳化、呼吸停止、脑死亡……这种状态在现代医学里已经可以下死亡诊断了,因为人类的身体绝对无法在这种状态下继续生存下去,如果可以,那就只能是怪物了。
即便是怪物的月黑,在这种状态下也足足昏迷了两个月,才重新恢复了神智,然后马不停蹄,立刻又给自己来了一针。
这次是异族之血,驳杂而又混乱的祖血,这管血液注射进体内的一瞬间,月黑甚至来不及多想,全身细胞当场死亡,体内只有一缕魂火暗淡地燃烧着,宛如风中残烛。
这次为了救活他,本来就处于持续失眠状态的主神特图君,花了整整三天三夜来帮月黑重塑身体,原本二十公斤重的肥猫瘦成了十公斤重的肥猫。
殚精竭虑,夙夜以继,莫过于此。
月黑再次醒来时,已经是两个月之后的事情了。至此,任务进度已经完成了三分之二,但他并没有因此而感到松懈,反而愈发凝重起来,严阵以待。
按照灯泡君的说法,剩下的妖族祖血和魔族祖血只会更难,而且仅仅是之前四管祖血融合的过程,就花去了他整整半年的时间,天知道最后两管血会让他昏迷多久。
想着,月黑拿起最后的两支针筒,思索着要不要尝试同时融合两管血液,只是没等他思索出个所以然,神出鬼没的金发男孩一把夺过了他手里的针筒,瞪着眼睛看着他,有些气急败坏地道:“还来?你不要命了?”
月黑摇摇晃晃地站起身,伸手按在男孩的肩膀上,说道:“我觉得我还能继续……”
“继续你大爷!你要是死了还怎么去接月白?”特图没好气地拍开月黑的手掌,任由身体失衡的干瘦男人跌倒在自己怀里,沉默片刻后,轻声道:“答应月白要照顾好月灰的呢,你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
月黑默然,目光复杂,半晌之后,这才用沙哑的嗓音喃喃道:“是我疏忽了……”
“不是疏忽。”男孩摇了摇头,伸手拍了拍月黑的肩膀,说道:“是你被仇恨和欲望冲昏了头脑。”
月黑颓然地坐在地板上,背靠着玄玉冰棺,目光空洞而浑浊,缓缓道:“那你说说,我该怎么做?”
“问我?”男孩指了指自己的黑眼圈,咬牙切齿地骂道:“你女儿期末考试都考完了你问我该怎么办?我又没带过小孩!去你丫的自己琢磨去吧!老子要睡觉了!”
说着,男孩裹着毛毯纵身一跃,眨眼间化为一只瘦了一圈的肥猫落进棺材里,在月白的臂弯里找了个舒适的位置趴好,顺爪盖上棺盖,埋头就睡,鼾声震天。
月黑满脸错愕,旋即苦笑一声,伸手抹了把脸,这才缓缓起身,用指接敲了敲棺盖,神色柔和,轻声道:“辛苦你了,特图,好好休息吧。”
说完,穿好衣服,转身离开。
客厅之内,秋高气爽,落地窗外,满山红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