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孤烟,年方弱冠,现任夜杀一号——暗夜的首席杀手,目前正坐在茶楼喝茶,不过这只是表面现象,实际上我在等人,等一个我要杀的人。
有些人觉得杀手很冷血很残忍很罪不可恕,可是我觉得这真的很冤枉啊,杀手不过是个和屠夫没什么太大区别的职业而已,他们杀的是畜牲,而我杀的是人——有些甚至是连畜牲都不如的人。
其实我不是很喜欢接任务,因为太麻烦,不过还好,暗夜只要求我一个月接一次任务,而以我的实力杀一个人最多需要一天,其余的时间我都可以自由支配。不过要不是那该死的噬心蛊每月十五发作,而且只有暗夜主人有解药的话,我才不肯将大好的青春浪费在这么麻烦的事情上呢!
唉,自言自语得有些累了,我端起茶杯,喝口茶润润嗓子,漫不经心地瞟一眼楼下的街道,那个点苍掌门怎么还不过来啊,暗夜给我的情报一向很准的,怎么这次浪费本少爷这么长的时间?真是的!白花那么大把的银子养活那帮夜鹰(夜鹰是暗夜中负责收集情报的人员)!
口不渴了,继续自言自语,因为这是我的一大爱好嘛。没办法,谁让我自小与师父相依为命,啊呀,又叫错了,师父,啊不,是寂夜他临死的时候非得叫我改口,可是都叫了十几年的师父了哪是说改就改得了的?不过死者为大,寂夜的遗命还是要遵从的,更何况他是我亲手杀的第一个人,总要给些面子。不过师父就是寂夜,寂夜就是师父,反正都一样,偶尔忘记改口也没什么关系吧。
我和寂夜那可真是真正的相依为命:偌大的山头只有我们两个人,连只宠物也没有,本来我五岁的时候抓过一只鸟回来养,可是一个月之后师父……寂夜就命令我把它杀了,从那以后我的世界里就只剩下一个喜欢穿黑衣的冰块儿脸的杀手师父。
寂夜他真是天底下最无趣的人,从来也不肯跟我多说一句话,一天到晚摆着张冰块儿脸,整个人就像一把黑色的冰剑,靠近些都会被冻伤。其实师父……寂夜他长得还是很英俊的,虽然比我还差那么一点,不过应该也算是少见的美男子了,真是可惜了这副相貌,他从来也不理人更不用说充分利用这宝贵资源去钓大美女回来赏心悦目了。唉,实在是浪费啊,浪费!
然而,这也不能全怪他,谁让我们练的独门武功是孤星泪——越是感到孤独越能发挥出巨大威力的邪派神功。据寂夜说,修习这种武功首先要杀掉自己所有的亲人,而我的运气还不错,因为师父已经替我代劳了。我曾经问过他:“师父,您的亲人是您自己亲手杀光的吗?”他没有答话,但是他的眼睛告诉了我答案。
第一次感到孤独是在我五岁的时候,师父出去执行任务,小鸟刚刚被我杀死,仿佛天地间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一种绝望的惶恐紧紧地擢住我的心,无所遁逃,我只能不停地自言自语试图缓解这种难过的感觉。当师父终于回来的时候,我告诉他我恐怕是病了,病得很重,我的心不断地恐惧着世界上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很难过。师父听了只是淡淡地说:“这很好,记住,这种感觉叫孤独,你一定要保持,不然会死。”
当时我还不太懂,只是遵从着他的话,后来我知道为了让武功修为不断进步,我们必须保持这种孤独,无论它是多么难以忍受,因为一旦感受不到这种腐心蚀骨的滋味,我们的死期也就近了——一个武功低微的杀手唯一的结局就是被敌人杀死,而我们最向往最正规的死法是被自己的徒弟亲手杀死。
还记得当我的剑刺入寂夜胸膛的时候,他的脸上绽开一簇温柔祥和的笑意,那是我见过他唯一的笑容,像是春风拂过极北的冰川,雪山之巅的雪莲倏然绽放,美轮美奂。虽然已经过了两年,我依旧清晰地记得他最后的笑容,其中包含的终得解脱的极乐不断地蛊惑着我无数次地将剑尖对准自己的胸膛,可惜被噬心蛊操控的我竟连自尽也不能,只好继续孤独地活着,直到被人杀死——要么是敌人,要么是徒弟。
现在我已经学会了享受孤独,即便是天下至毒的毒药吃的次数多了也不会觉得如何难过,习惯了孤独就会觉得这种滋味其实不难忍受,有时还会觉得一个人无牵无挂的活着很不错。
不同于师父寂夜由内到外彻头彻尾的孤独,我选择在尘世的喧嚣中热闹地活着。反正只要内心是孤独的又何必拘泥于外部的形式?唉,没办法,谁让我这么聪明,师父勘不破的东西我早就勘破了!
人啊,就应该学会享受,短短数十年的生命转瞬即逝,若还要忙忙碌碌地痛苦度过,还不如早死早超生了呢!
唉,想我当年跟着师父住在荒山里的日子,那真是怎一个苦字了得?干什么都要自己动手!采买东西还要用轻功翻山越岭地长途跋涉!真不是人过的日子!
所以我一出师就选择住在一个繁华的城市——扬州,在繁华的地段买下一套不大不小的宅子,然后雇两个下人做事,我嘛负责享受就行了。还好暗夜虽然可恶却还不至于亏待下属,每次成功完成任务,我都能拿到一笔为数不小的奖金,所以我有足够的资本可以过上我向往的生活。
我对外宣称自己是一家商行的少东家,每月出任务就说是做生意去了,平时吃喝玩乐游游荡荡也正像是个标准的纨绔子弟,扬州人事繁杂,自然也就不会有人注意到我。我当然乐得安安稳稳地享受我的神仙日子,不必太担心会有仇家追来,哪里用得着像师父寂夜一样躲人都躲到荒山里面吃苦去了!
我活得热闹,自然交了不少朋友,我却不担心自己的武功会退步,反正他们没有一个可以真正进入我的内心。我的心正如阳光下的暗影,外界越热闹内心越孤独。我喜欢笑,笑得越开心,内心越落寞。我的世界里原来有我和寂夜两个人,现在就只剩下我一个,只有我,一个。
我想,我和师父看上去是截然相反的两个人:他喜穿黑衣,我喜穿白衣;他夜晚杀人,我白天杀人;他不爱说话,我时时聒噪;他无欲无求,我贪恋红尘……可是我们骨子里是一样的,一样的刻骨铭心的孤独。
一阵喧闹打断了我的思绪,我向窗外望了望,高兴地眯起了眼。
现在正是午时,一天当中太阳最盛的时候,今天阳光很好,白花花的晃人眼。一队人鲜衣怒马招摇地从街上走过,领头的正是本少爷苦候多时的人。
我将剩下的茶水一饮而尽,在桌上留下一块碎银,拔剑从窗户跃了出去。
当时的目击者看到的一定是这样一幅景象:白衣翩翩的少年从天而降宛如谪仙,潇洒地飞向一个骑着高大白马的中年男子,中年男子焦急地呼喝属下们挡在身前却挡不住谪仙的优美的身形,白衣少年手中剑光雪亮,映着正午的阳光让人不敢直视。在转开视线的一瞬间中年男子的头颅飞了起来,在明媚的阳光中洒出一腔艳丽的血雨,而白衣少年早已经杳无踪影,仿佛一切不过是场无痕的春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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