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的两侧各有一扇小窗,都被帷布遮挡着,因而车中并不太冷,张嫣时而会掀开帷布向窗外瞧瞧,朝吴戈问东问西的,她的问题千奇百怪。就像一个从未出过门的小孩子,事实上也的确如此。但不管问的是什么,吴戈总是很认真的回答张嫣的问题。因而张嫣的脸上总是挂着灿烂的笑容。
此时的齐云海,却在马上闭目养神,沿途的一切,都无法引起他的半点兴趣。只是每次遇到人,他便会询问凝霜的下落。但结果总是他不想听到的。
突然,张嫣好像看到了什么新鲜东西,她使劲从小窗里探出头,兴奋的说道:齐大哥,你看丰邑城到了!”
齐云海抬头一看,见前方的城头上确是赫然有“丰邑”两字。
张嫣眼中充满了激动,道“我听母亲说过,丰邑是当今天子龙兴之地,也是她的老家,母亲小时候便在这里生活过。我们进城四处瞧瞧怎么样?”
齐云海却依旧盯着城头发呆。同时,脸上露出一丝痛苦之色,但旁人若不细看,是断难察觉的。
“吴戈,你看齐大哥是怎么了,怎么会盯着城头发愣呢。”张嫣道。
吴戈道:“不知道,我只知道这个人身上藏着许多秘密。”
张嫣颔首未言,但心中暗叹道:“是啊,这个男人身上到底藏着多少秘密啊,他是从哪里来的,又要到哪里去,何门何派,怎么学得如此神奇的武功,师父又是谁……乃至他要找的师妹真的只是她的师妹吗?……但这些又有什么重要的,他是一个好人,一个值得信任,自己倾慕的男人,这就足够了!”
“不要试图知道别人的秘密”。齐云海已转过头把将目光投向张嫣。
“我不想知道,也不想打探你的秘密,刚才的话又不是我说的。”张嫣一脸委屈的说道。
齐云海笑了笑,道:“吴堂主,他是不会好奇的。”
张嫣撇了撇嘴,但齐云海说的的确不错,吴戈就像是一根木头,总是很木讷,除了他的刀,几乎不会对任何人和事产生兴趣。
少倾,张嫣又想起了刚刚话题,道:“齐大哥,咱们进城四处逛逛吧,也看看这龙兴之城是个风采,好不好?”
齐云海道:“要看你和吴堂主一起去看吧!恕我不想奉陪。”
“驾”
齐云海头也不回的催马入城。
张嫣心头着急,却无可奈何,只能拍了拍吴戈的肩膀,催促道:“吴戈,快,快跟上他。”
……
丰邑虽是汉帝龙兴之地,但原本就是属沛县的一座小城,倘若纵马驰骋,一柱香的功夫就可绕城一周。
战火已经远离这里近十年,但城中的百姓依旧不多,也不很富足,他们照常种地纳粮,贩运经商,和其他的城镇别无二致,只是和外地人交谈时,总是骨子里透着一份自豪。
齐云海进到丰邑的街上,便赶忙勒住了缰绳,生怕伤了路上的行人。
这时,后面的马车已经赶上,张嫣从车上一跃而下。
吴戈忙叫道“翁……”他没叫出第二个字,便已住口不言,若是在这里暴露了张嫣的身份,肯定会有诸多的不便。
张嫣的人已拦在齐云海的马前。她张开双臂,倔强的眼神死死的盯着齐云海。道:“不要跑了,跟我四处转转吧,或许,或许这城里会有人见过你的师妹也未可知呢。”
齐云海从未见过如此执着的女子,莫说是齐云海就连街旁的百姓也大吃一惊,一个女子怎会不顾羞耻在街上拦一个男人的马,众人的目光里都充满了讥笑。齐云海看了眼周边的路人,又看了眼张嫣,真有点进退失据。
齐云海道:“妹,兄长不过就是去服几天兵役,很快就回来,你就不要太过悲伤了。让兄长去吧。”
张嫣满头雾水,不知道齐云海在说些什么胡话,但路人们还真只道这是个舍不得兄长的妹妹,也逐渐散去。
马车上的吴戈早已心领神会,从车上下来,强拉硬拽又把张嫣按回了车里。
“妹,那兄长就此别过了,珍重。”说完,齐云海便扬鞭策马,甩开了后面的马车,这时节也顾不上纵马伤人了,他实在怕极了张嫣会再闹出点其他事来。
吴戈淡淡问道:“还要追吗。”
张嫣道:“不,不追了,追上了他也会跑的,先去官衙。”
……
县衙里,吴戈已带着张嫣,硬闯了进去。
县令鼓着大肚子,看起来是在憨态可掬,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
“大人,不好了,闯进来了。”一个衙役跑进了回报。
县令打了一个哈欠,直了直懒腰,道:“什么不好了,谁闯进来了。”
“本姑娘”话到人至,张嫣竟已站到县令的眼前。双手叉腰,只是见到如此模样的县令,她简直都要笑出声来。
县令一怔,道:“你们,你们是何人,大胆,敢,敢擅闯县衙。来,来人。”
“别叫了,他们都在这里了。”这时,吴戈牵着一根绳子走进门来,绳子的那一头绑着七个衙役,个个都哭丧着脸,像是死了亲爹一般。
县令大惊失色,压低声音道:“你们,不,好汉,姑奶奶,你们要干什么,本官,我可是上有高堂要奉养,下,下我还没传宗接代,家里可是七代单传,饶命啊!”
张嫣大笑,道:“县令大人,谁说要杀你了,看你的眼泪都快出来了。我只是是来找你帮忙的。”
“帮忙,您只管直说,但有驱使,无不尽力,无不尽力。”县令擦了擦脸上的冷汗道。
“你看这个你可认得。”张嫣说着从腰间拿出一块令牌,随手扔到了县令的怀里。
县令拿起令牌,只见牌子背面写道:“使河如带,泰山若厉,国乃灭绝”。而正面只有一个单字——“赵”。
县令看完令牌上的字,眼睛睁得如铜铃,脸上已吓得揉成一团。他当即跪倒在地,道:“不知是赵王特使,多有得罪,定是门口这些不长眼的,阻拦二位,才至如此,来人,快奉茶。”刚才进来的衙役,赶忙起身奔了出去。
“不必了,大人,我说了我是来找你帮忙的。”张嫣道。
“什么忙,您尽管开口。”县令舔着笑脸道。
张嫣故意小声道:“这可是个大秘密。”
县令一怔,咽了咽口水,道:“不知道是什么秘密。”
张嫣道:“当今皇帝的外孙女,赵王和鲁元公主的爱女,张嫣翁主离家出走了,现如今不知流落到哪里去了。”
“什么”县令闻听此言顿觉五雷轰顶,瘫坐地上。
“你紧张什么,跟你又没什么关系,但我要你派衙役将这个消息报给郡守,让他协助我扩大搜索范围。”张嫣道。
“那翁主有何体貌特征么?”县令凑近问道。
“翁主她嘛,冷若冰霜,艳压群芳,腰挎一柄长剑,爱穿一件淡黄色的衣裙……把这些记下来,一并传达给郡守,还要让他派人跟着我,随时给我通报消息。就这么多了。”
说着她又拿出一块上等锦,锦上盖有现成的赵王宫印章。“就用这个,把我刚刚说的记下来,送去给郡守。”张嫣说着将锦递给了县令。
吴戈一脸严肃道:“我等明日再来,你连夜派人去办这件事。”
“诺”
一出官衙,张嫣便对吴戈笑道:“想不到哥哥留下的锦,被我用到了这里,刚才看我威风不,像不像真的赵王特使?”
吴戈却只是笑而不答。
……
第二天,丰邑城里人声鼎沸。街头巷尾,都在议论同一件事——淮北七侠一夜之间同时被杀。
张嫣和吴戈从一家旅舍出来,张嫣的脸上显得十分的疑惑,因为她一夜都没有睡,为了等人。
快到正午时,张嫣带着吴戈又回到了那家旅舍。这次她终于见到了齐云海。
张嫣显得很急迫,问道:“你昨晚去哪里了。”
齐云海笑了笑,道:“看来我到哪里你们都找的到,昨晚去哪里嘛,是我的秘密,我好像说过不要好奇我的秘密,或许我一直都在旅舍,在房里睡觉,睡得很好。”
张嫣道:“可你不在。”
吴戈道:“我们一直在你房里,你一夜未归。”
“那和你们又有什么关系”齐云海道。
张嫣眼角,开始泛起泪花,道:“街上都在传说,你杀人了,可我不信。”
齐云海平静的说道:“哦?不知道他们说我杀了谁。”
吴戈道:“淮北七侠。”
“又是我从未听过的名号,但不知他们是怎么死在我手上的。”齐云海道。
那种口气,仿佛他们在谈论的是别人,说的事情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听说都是昨晚被刀割破了喉咙,一招毙命,无一例外。”吴戈道。
“可你也是用刀的,为什么都会说是我做的。”齐云海道。
“我去年与他们中的五人比武,不分胜负,若是七人……”吴戈道。
“哈哈哈,想不到,这么说来的确你不可能,一招杀死他们七个。”齐云海笑道。
张嫣眼含泪水,道:“别人都在冤枉你,你还笑的出来,说的怎么跟别人的事似的。”
“我不笑就是了,毕竟死者为大,但只因为这些,就都把杀人的罪名都扣到我身上,要知道江湖上比我刀法厉害的有的是。”
“可是天下会使诛天刀法的只有你一个,号称‘空穴来风萧湘子‘的伊万说了,杀死这七人的刀法迅疾凌厉,世所罕见普天之大恐怕只有诛天刀法能达到这种境界。”吴戈道。
“伊万,那这么说来还真就成我杀的了,天下之大,只有我手握诛天狂刀,只有我会使诛天刀法。你们还有什么好怀疑的,这真相不是显而易见吗?”齐云海冷笑道。
“我相信你”张嫣道。
“可我昨晚的确出去了,你凭什么信我。”齐云海道。
“你从不会杀人的。”张嫣擦干眼角的泪水道。
“看起来你这个丫头连伊万的话都不信,也比他高明,我齐霄是从不介意别人怎么说我的,但我有一件事很介意。”
吴戈问道:“不知是哪一件。”
“诛天刀法是从未杀错过一人的,更何况是侠名在外之人。我手中的刀是师父传给我的,绝不允许有人污蔑诛天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