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小寒将大小不一的五六只包放在陆小明家门口之后便坐在门口一张像是为她特意准备的竹椅子上。尽管骄阳似火,但简陋的木屋和林木茂郁的屏崖却为她营造了特有的清凉和隆隆的惬意,她精神焕发、神采奕奕。
静静的思考、浅浅的微笑、一双相嵌宝石碎花的白色皮凉鞋、一条乳白色带细黑线条纹的女式西裤、一件白底嵌印着阿拉伯数字和英文字母的短袖竖领衬衣和一把用咖啡色玻璃发夹夹固的乌黑亮发------总之,陈小寒和她带来的一切与田畈格格不入。久居都市的她对江南农村的山水、草木特别好奇。一会儿,她坐在竹椅上弯下腰摸摸光滑、冰清的青石板;一会儿,她看看屋檐上一串串红辣椒和大蒜头,又到土坪边摸摸晒着的熏鱼;一会儿,她远眺几只长颈白鹭安静地在水牛背上漫步;一会儿,她又转到屋后望望高耸的屏崖山、攀拉低垂的松枝、拨弄缓缓的山泉,倾听此起彼伏的蝉鸣、偶尔从屏崖传来的竹子摇曳声;一会儿,她沿着逆时针方向围着小木屋转了一圈并透过窗子、门缝观察、臆测小木屋里边的情形;最后,她的目光停留在门上挂着的铁锁上------黑黑的、略带锈蚀的痕迹、看上去不灵活,在她的想象中这锁肯定不甚牢固。
他就在这样的环境中生活?陈小寒无法想象平日里生龙活虎、潇洒自如的卢东区委领导能长期忍受眼前的寂静。
去年八月底,陆晓凯给她去了电话。“老同学,我想与你单独说说话,最近一二天有空吗?”
“晓凯,你好。‘**’的余波还未散尽,没闲过。”其实,这中间还有陈小寒没说出口的原因,那时的陆晓凯风光无限,她觉得他正从胜利走向胜利,她不愿凑这个热闹。她就是这样的人,她宁愿在远处看着她的爱人欢乐、激动。
“有些方面不怎么样,想和你聊聊。”
“真的,三十几岁当副区长,祖国山河一遍红,正是得意时,晓凯,就聊这些?”
“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都是些表面的东西。”
“晓凯,怎么说这话,这可是第一次呀。你是成功的,你是快乐的,有妻儿,有事业,父母健在,朋友无数。不过,我有权力警告你,不要得意忘形。”
“好了,小寒,有什么要我帮忙?现在来得及。”
“白领的收入,老区的消费。我还想问你呢,哎,你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吗?我想接济一二个农家孩子。”
“农家,你何必,”
“助人为乐。我也在寻找快乐,你说呢?”当时的陈小寒不假思索。现在,他倒是住进了农家。真好笑。
虽然陈小寒坐坐、转转、看看,但她始终想象着见到陆晓凯时他是什么样子。瘦了还是胖了,惊喜、激动还是茫然、麻木不仁,他仍然是熟识的晓凯吗。当然,她为这一系列的问题给出了标准答案:他一身名牌,不过白的可能略微发黄,而且肯定不那么整齐;他瘦了,因为这里的条件实在太差;长久未有激动以至于神情肯定茫然;他绝对不希望自己出现------即便他希望,他也不会表现出来,因为,他在情绪控制上已到了游刃有余的程度,他的评价一定是陈小寒同学不该来田畈。不知不觉中激动、忐忑的三个小时过去了。陈小寒听到了汽车的声音和狗的叫声,她真正的激动终于到来,她沿着小木屋南边的小道一步一望地出来,在看到一位不显土气的女人下车之后,她终于看见车内正歪头傻看门口一堆行李的陆晓凯。她的心跳突然停住了!谢谢,谷小保,我的小学同学,谢谢,谷队长,人民的好警察!她想到了可笑的怀疑、美妙的呼噜;她踏踏实实地感到谷小保的诚实、可信;她想象得出谷小保妻子一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是弟妹吗?”李秋平站在土坪中央用惊疑的目光看着慢慢走来的陈小寒。
“弟妹!”这一称呼让陈小寒有些失态。“是,是,你好,我该如何称呼你?”
“我叫李秋平,叫我秋平。”
“你好,李秋平。”陈小寒仅瞥了一眼便直奔陆晓凯而去。“大海,你好,大海!大海!”
“大海!”陆晓凯呆若木鸡。他双手搭啦在方向盘上,直到陈小寒拉开车门,他仍然愣着,他像一位得了脑膜炎的痴呆。
“大海,你好!”陈小寒高声喊。
陆晓凯不相信,他看看陈小寒,看看行李。他机械地重复这个动作。
这不是陆晓凯的错。一切太突然、出乎意料、不可想象!
这也不是陈小寒的错。她今天必须一身丽装,必须突然袭击,此外,她不是还想看看他面对突然、意外的判断和反应吗,她不是想要让他知道陈小寒已经今非昔比了吗,因此,她开车门时还故意摇了摇脖子以便领口的链坠能在他眼前悠悠地晃荡。
“晓凯,一定要我叫晓凯!一定要她看出破绽!”陈小寒说完对同样站在土坪中央发呆的李秋平笑了笑。
“你,”陆晓凯看着陈小寒不自然地将腿挪到车外,他确实没有一丝一毫的激动,事实上,他被搞懵了。
“真吝啬,晓凯,来点笑容。我真高兴,也许凭我与老天爷的良好关系,我们都活着。晓凯,说话呀,你真的不想看到我!”陈小寒握着陆晓凯的手。
陆晓凯肯定毛骨悚然!他抽出手,点点头,打开后备箱。
陈小寒又接过陆晓凯手中的钓具和网子。
“噢,嫂子,是这样,我来介绍,这是陈小寒,我的,”陆晓凯吱吱吾吾。
“嫂子”,这下轮到陈小寒惊诧了。
“是的,我家小明比大海大。没想到弟妹搞突然袭击,前几天大海还在念你。我来开门,快,进屋坐。”此时,李秋平的激动和喜悦不仅溢于言表而且掩盖了她本能的怀疑。
“你好,嫂子。我来看看大海。快一年了。”
“应该的。弟妹,我们这里可不是外国,条件差得很。”
“外国?是的。”陈小寒心想不能再多说话。“我不在乎,我有准备,我有,我知道乡下是怎样的,我有备而来。”在陈小寒看来,李秋平的热心多少有些不自然。
“哎,弟妹,孩子呢?”
“孩子?”
“是呀,你们的孩子怎么没有一起来?”
“噢,在爷爷家呢,女孩吃不了农村的苦。”
“弟妹,你家老公帮了我家大忙,谢谢弟妹。”
“应该的,他在这里全靠你们。谢谢你们,嫂子,我代表孩子和爷爷奶奶谢谢你们。大海,还不谢谢嫂子。”陈小寒推了推陆晓凯的胳膊。“说呀。”陈小寒的表演还行,像一位标准妻子。
“谢谢。”陆晓凯头都要炸了。李秋平问得怪怪的,而且是故意的;然而,陈小寒似乎什么都知道。
接下来这对“夫妻”的表演就不怎么样了。
李秋平早想起了电脑中的劳春燕。当她见到陈小寒的那一刻、当她一而再再而三地看到陆晓凯发愣、陈小寒发傻的样子时,她就断定他们肯定不是夫妻;当孩子们放学回来看见陈小寒后立即对陆晓凯做了一连串的鬼脸,他们故意不搭理陆晓凯。
对这些情况,陈小寒看在眼里,她感到既不习惯也不自然。
“秋平,我来洗碗。”晚饭后,陈小寒与李秋平抢着洗碗。
“我做惯了,你没吃什么东西。弟妹,大海好像怕你。”
“秋平,他这人就这样。我最恨了。”
“大海是好男人,弟妹,这么长时间你放心得下?”
“秋平,叫我小寒,我比你大好几岁呢。我在家也是这样,你别介意。城里女人讲究身材,大海吃得惯,我就放心了。”
“好在天热,要不,我都拿不出像样的被褥,小寒姐,准备住多久?”
“我要征求大海的意见。秋平,孩子真好,将来你既是奶奶又是外婆,好一个大家庭,好福气哦。”
“看你讲的,我都有点不好意思。农村都这样。小寒姐,在娘家我是老大,有你那么漂亮的姐姐真好,我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小寒姐,你刚来,农村的苦你不知道,真难。”
“秋平,我家的条件还可以,今后有困难告诉大海,他是热心肠,他会帮你们。”
“小寒姐,大的事就让大海给你说,你洗脸、洗手的水都是大海搞的,他对田畈对我家无微不至。”
“秋平,你干吗哭,会好起来的,列宁说过面包会有的。等孩子们长大成人,大家可羡慕你啊。”
“小寒姐,大海应该有个女人,你真好。”
“秋平,你家那位呢?”
“他要晚上十一点到家。小寒姐,你看看大海,黑了、瘦了,香烟不离手,好像有很多很多的心事。”
“我心事很重吗,背后不许说坏话。”其实,陆晓凯一直在堂屋听她们说话。这是他二三个小时内说的第一句话。
“你们聊,我烧水,等一下就可以洗澡。”李秋平替陈小寒解下围裙。
陆晓凯跟陈小寒的眼色进了房间。“不要锁,孩子要进来。”
“晓凯,我看看门有没有锁,大惊小怪。在我的心目中,你还是大名鼎鼎的陆区长。我应该叫你陆区长才对。”陈小寒神情茫然但话中又不乏揶揄。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小寒,叫我大海。要记住。”
陆晓凯看着站在灰暗灯光下的陈小寒,他忽然觉得现在的她就是当年写信的小姑娘、中学生。真的,一点没变,敢作敢当。这时,他摊开双手尽量自然地说:“欢迎陈小寒同学来到未被腐化的土地、呼吸清新空气、享受自由人生。”
“晓凯,你好。见到你,我太高兴了。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我想你会不会赶我回去。”陈小寒摸了摸木床又捏了捏毯子再看了看蚊帐,她笑着转了一圈后在床沿上坐下。
“假如正如你想象呢?”
“简单,我就编一只理由,到对面去找一户人家。我相信,住一段时间肯定没困难。”
“为什么要来?怎么来的?工作怎么样?是不是他?”陆晓凯干笑了一声在凳子上坐下。
“我就没有名字吗?我不远千里、辛辛苦苦就是来看你不死不活的脸色!听你拿腔拿调的声音!”陈小寒突然大声哭了起来。
“小寒,你看,我怎么想得到,这不可能,你知道,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老同学。”陆晓凯在床沿上坐下,但他手足无措。
“晓凯,帮我拿个毛巾。”哭了一阵之后,陈小寒自己停住了。
“阿姨,这是我的毛巾,新的,你用吧。”小雨站在门口说。
“阿姨,别哭,我最不服女人哭。世界上最惨的声音莫过于女人的哭凄。”六一看着陆晓凯点点头补充说。
“谢谢你,小妹、小弟,都是阿姨的错,不该惹叔叔生气。”
“小雨,六一,没事,是叔叔不好。看书去。”当他的岑儿看他与劳春燕争吵时,他也是用这种口吻。
“阿姨,你留着用,我下去了。”小雨拉走六一。
“小寒,叫大海,漏馅可就麻烦了。”陆晓凯再一次提醒她。
“晓凯,是真的吗?我不是在做梦?”
“真的。这不是海西,我就在你身边。”
“好在还有电。”陈小寒站起来双手扶着陆晓凯的肩头说:“晓凯,我问你,如果物资上的困难和环境的不适是能克服的话,那么,没有工作、无所事事会不会让你这个精力充沛的人感到害怕?”
陆晓凯不知如果回答,他默不作声。
陈小寒并不介意,她原谅他的迟顿,就像二十多年前,在这个方面他似乎没有任何改变。“晓凯,有音乐吗?”
“不多。”陆晓凯回到桌前无措地摆弄电脑。“想听什么?”
“《涛声依旧》。”陈小寒一直注视着陆晓凯。
“《涛声依旧》?小寒,放段音乐,我请你跳舞?”
“不。晓凯,我不是来跳舞、听音乐的,我就想来看你,尽能力帮你一把,托你一把,老同学。”
陆晓凯挡不住陈小寒犀利的目光,他又转过身去,默不作声。
“晓凯,如果秋平不叫我一声弟妹,你怎样向他们介绍?”
“我说:我们是情人,你我是二十多年的恋人。”
陈小寒立即从陆晓凯身后紧紧地抱住他。“晓凯,我的梦中情人,你知道吗!”
“小寒,我知道,《涛声依旧》说的是春秋。”陆晓凯用力按住了陈小寒的双手。“小寒,我理解你依旧的涛声。这些年你孤身一人,吃苦了!我请你原谅。小寒,我何尝不想,我知道你的心在为谁跳动。在我苦闷迷茫时我有过后悔,后悔我当初的优柔寡断,后悔我心中只有一个小小的将来,我更后悔没将你的书信保留到现在。我肯定激情似火曾经鼓励我拚搏的书信能使我全部的苦闷烟消云散,我肯定这字里行间浸透温情爱意的书信能救我于水深火热;在我得意、快乐时,我也想过,在我身边有一位真正关心我的小妹妹正在并且永远将遭受情感的折磨,我深深自责,我曾经伤害和拒绝了一颗纯真的心。为此,我不得不在你面前隐藏、掩饰,我不敢表现出丝毫的自满与喜悦,我虔诚地希望你获得幸福、拥有骄傲,而且,我急切地盼望这一刻的到来,并以此减轻我心中的苦痛。但是,现在,一切都晚了,没有必要了,我是一张过期的、作废的旧船票。小寒,我感谢朋友的穿针引线,我感谢你不远千里的跋涉,我更感谢你无所顾忌的胆略。但是,小寒,回去吧,听我的,无论如何,我请你回海西去。”陆晓凯试图掰开陈小寒紧箍着的双手。
“不!”
“小寒,你不知道,我曾经试图忘却历史,我是大罪人,有罪于你,有罪于卢东,不值得任何人为我冒险,你更不应该无谓牺牲。”
“不,我要成为你的伴侣,那怕一天、一刻!晓凯,让时间停止,让我们拥抱着成为耄耋老人!”陈小寒抱得更紧。
“这只会增加我的负罪感,加重我的精神痛苦。小寒,我的良心和灵魂已不属于我的身体,我已经接受了上天的判决,我必将服满长长的苦役。”陆晓凯无法掰开陈小寒的双手,他只得无奈地任凭陈小寒的拥抱和她歇斯底里猛烈地撞击。
“一位刚服完二十五年感情刑期就要获得新生的人又将与她的新生失之交臂,这是多么可笑、滑稽。晓凯,我愿毫无保留地追随你,接受你的呼唤,甚至虐待,我愿意再次经受情感的折磨,那怕是精神的桎梏。”
陆晓凯能抵御这样的真情吗!他终于转过身,拉过陈小寒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他摸着她的脸蛋和前额,他用颤抖的声音说:“小寒,我找不到一个词汇来准确形容我见到你那一刻的感受,说心里话,我不想在此时此地见到你。田畈对于你、陆小明、李秋平绝对不是乐园,因为,它是我的囚牢。”陆晓凯吓唬陈小寒。
“晓凯,昨天睿智的副区长,今天怎么自相矛盾了,那你为什么要谢谢他穿针引线!”
“我们已步入中年,凡事要冷静,你的行为不安全。知道吗,你做事从不设想后果,是不是!”
“什么是安全?我觉得我很安全。”陈小寒站起来将陆晓凯的头紧紧地贴在自己胸口。此时此刻她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她嗲声细气地说:“晓凯,抱紧我。在来田畈之前我就想过,也许那是我的奢望,我想你见到我之后一定会说几句真心的、恭维的话,你真不聪明,不讨女人喜欢;我还想过,当我看到你平平安安时,我应该心满意足,我不应该有非分的奢念,即便你立即让我回去,我也毫不在乎。不,不,我这是骗人,我做不到,我哪也不去,我就想在你身边。”
陆晓凯紧紧拥着陈小寒,可他却说:“大海现在是瞎子、聋子,是武功全废之人。大海容不下你,不能接受。”
“晓凯,”陈小寒松开手,她竟笑着捧起了陆晓凯的脸。“狱中的人就想知道墙外的世界,你快承认!”
“没有理由不承认。”
“那么,当初你变成小鸟飞过城墙之前,怎么没设计一条秘密的信息通道?”陈小寒又抱紧了陆晓凯。
“小寒,你好像是二十四岁,不是四十二岁。”陆晓凯掰开陈小寒的手。“这只能说明我背水一战,不准备退路。”
“晓凯!”
“叫大海。”
“不,我就要叫晓凯。晓凯,晓凯,晓凯。”陆晓凯的话一多,陈小寒更高兴了。“晓凯,你不怀疑我是公安局派来的?如果真是这样,那后果是很严重的。”
“我没想过。如果你真是,我愿束手就擒”
“哈,哈,晓凯,怎么不吸烟?我帮你拿。”
“你是医生,知道吸烟的危害。”
“你变了。”陈小寒对着陆晓凯的耳朵轻轻地说:“我喜欢你与同学们争辨的劲头,喜欢你发脾气神态,喜欢你吸烟的样子,我就是不喜欢你刚才的样子。知道吗,同学聚会是我每年最高兴的一天,是我每晚都要回想的事情。”
“小寒,我求你,回去吧。”
“不,坚决不。你不希望我回去。你必须承认。快,承认,陆晓凯是多么希望陈小寒到他身边,快,晓凯,承认吧。”
“那,说点什么,那怕是里弄里老人们茶余饭后的琐事。”陆晓凯急了,他扶起陈小寒,将双手伸进裤兜。“小寒,我求你了!”
“答应我一个条件。”陈小寒笑笑说。
“什么条件?”
“晓凯,什么条件你都必须答应,不是吗?”陈小寒的样子就像医生开完了处方对病人作一番交待似的。
“好吧,我答应。”
“就讲一件事。”
“半件都行,快说。”
“伯父、伯母、洁姐身体都好。”
“真的!”陆晓凯长叹一口气。“我给他们造成了极大的伤害!”
“我没敢去看伯父伯母,怕刺激他们,但我去看过洁姐,她情绪不好。她好像知道你要远航,她老了许多。”
“远航?”
“你说呢?”
“别人是怎样理解的?你认为我有可能到达新的彼岸?”
“坚定信心,我的晓凯。我愿与你一同披荆斩棘、顶风破浪、甘苦与共。”
“不。小寒,谢谢你。我父母呢?”
“告诉你,一个有‘踏破铁鞋无觅处,来得全不费工夫’经历的人很后悔,因此,回去后特意探望了伯父伯母并要我将情况告诉你。晓凯,伯父不去公园了,象棋也不下了,而且老年痴呆,步履蹒跚;晓凯,你别激动,伯母尤其思念淘气的阿凯。”
陆晓凯饱含热泪。自从来到田畈,两位老人的音容笑貌常常萦绕在脑海中,他又何尝不思念远方的亲人,他只有在夜晚在梦中深深地祝老人康健和幸福。
“晓凯,我很累。”
“你先睡,我帮你放蚊帐。”
“不,你是我的病人,”陈小寒硬将陆晓凯推出门。“刷牙去,快点上来。我要替你盖毯子、替你放蚊帐。”
脸没洗牙没刷,陆晓凯又回到楼上。“小寒,陆小明买了些小菜,他邀请我们吃宵夜。”
陈小寒尽管万般不愿,但觉得对老乡的第一次邀请不便推脱,那会显得高傲无礼。于是,她更衣下楼。
午夜时刻,陆晓凯、陆小明喝了起来。这种意境是陈小寒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以至于她不知不觉便溶入其中。当看到陆晓凯高兴、得意,她也溢出了高兴得意的表情;当看到陆小明合家欢乐的样子,她竟产生了意犹未尽之意。
回到屋中,他俩伫立着,谁也没说一句话,没出一点声。一阵短暂的寂静之后,陈小寒抬头看见了陆晓凯混浊而又疲倦的眼光,她的嘴角噜动了一下,身子微微晃动着。陆晓凯也控制不住自己砰砰跳动的心脏,他上前将陈小寒揽入怀中,不断地揉搓她的脊背,吻着她的额头、眉毛、紧闭的双眼和灼热的双唇。她像一名刚参军的新兵因对连队的一切均显得陌生而完全听凭老兵的吩咐和安排似的紧闭双眼任凭他的一切。当他审视她曲身侧卧的姿式时,他相信这是上天二十多年前描绘的现在已经有些发黄但仍然光亮的一幅油画,而自己却如同一条行将死去的那怕是无数次训教也未能抹去狼性的此时如饥似渴、咄咄逼人的恶狼。他继续着,洁白的胸部、柔软的腹部、富有弹性的双腿,她像水蛭般吸附在他身上;当他兴趣盎然跃跃欲试时,她伸出双手将他拥入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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