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陆晓凯常做些与海西的人和物有关的梦。归纳起来大概是两个方面。
一是景物。海西已变得面目全非,甚至没有一条自己熟识的街道;自己的办公室已变成一间毫无阳光的像楼梯拐角处的储藏室似的“鸽子间”;海西所有大门都紧闭着,父母和刘少岛家的铁门锈迹斑斑,门口不是堆满了垃圾就是竖立着像刀子似的碎玻璃片,甚至还有“陆晓凯免入”等乱七八糟的招牌。
一是人物。陈小寒风光满面地进出成都的高档酒楼、保龄球场,她穿着黄色长衫在成都的各家医院中指指点点,颇似医学皇帝,而且她常常在盛满干白的特大的橡木桶中愉快地沐浴;刘少岛、张国良和苏国庆无论在餐桌上还是在会议室中均为自己留了一只醒目的位子,但他们却始终显露着愤怒的目光;许多以往熟识的面孔虽然都露着亲切的目光但却激动地说:陆晓凯,你必须老实交待,这一年多的时间你都干了些什么,零三年的工作总结呢?零四年的工作计划为何至今迟迟不能出台,零五、零六年的工作计划全都是空中楼阁,不切实际;当然,这其中还有王国基、李天亮,他们不尴不尬地看着自己说:陆区长,别理他们,什么工作总结、计划,管他呢;焦音之皮笑肉不笑地说:陆晓凯,我这个超低空已经原谅你过去的一切,哎,最近海西来了不少俄罗斯货,尝尝去。
每当想到这些残缺不全的梦境,陆晓凯总在嘴角处露着一丝凄凉的微笑。
接近中秋时节,陆晓凯开始以散步代替在门口的闲坐,晚饭后,他总是在陆小明家和江堤之间走上八个、十个来回。有时,他闭目躺在江堤的草丛上任凭江风吹打;有时,他举目仰望满天的星光月色,似乎每天都想与滚滚的长江打个照面;碰上下雨天,他从淅沥的雨声中捕捉江涛的信号。当六一趴在草地上充满好奇地问他到底是做什么工作、哪来那么多钱时,他却想起了最近的梦,他笑笑说:“告诉你,六一,我的工作就是做梦,特色之一是白日做梦。”
六一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叔叔,我给你说个故事。”
“什么?好,好,你说。”陆晓凯竟像位小学生似的来了兴趣。
“这是语文老师说的故事。他说对任何人都有帮助。是曾国藩给他的幕僚们讲的一个故事。曾国藩的家乡在湖南一个叫荷叶塘的地方。荷叶塘有个老头,一天,家里来了客人,老头便叫儿子到城里去买菜买酒准备款待客人。儿子挑一担空箩筐出去了,直到太阳偏西,儿子还没有回来。老头急了,出门去找,他在一丘水田田塍上遇到了儿子。儿子担一担东西站在那里,在他儿子对面也站着一个挑担子的人。两人你望着我,我望着你,都不动。老头上去劝说,但是没有任何结果,最后,老头脱去鞋袜,下了水田,才解决问题。”
“你是说,散步没用,应该到大风大浪里去搏击。”
这天晚上,陆晓凯突然听到瓦顶上石子落下和滚动的声音以及小勇汪汪的吠叫声。他立即从窗缝中探视土坪和远处的情况,接着立即打开木窗,探头查勘门口的情况。尽管他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情况,但小勇仍然叫个不停。他拿着手电下了楼,正好碰见李秋平也从厨房出来。“秋平,怎么回事,”
“有陌生人。”李秋平有些惊惶不定。
“秋平,关上后门,进屋去,我出去看看。”
“我去叫六一。你一个人不保险。”李秋平拦着陆晓凯。
“不用。秋平,不要惊吓孩子。”
门外的土坪上,小勇越叫越猛。
“是有人,肯定有人,你进屋去。”陆晓凯将李秋平推进屋,他关上后门后试了试,他才发现后门的榫眼已经磨脱了大半,后门关不住,他立即找了一根山木棍子撑住后门。
看到陆晓凯出来,小勇似乎壮了胆,它猛地前冲几步,冲着屋北的山脚处叫得更响。
这时,山脚处亮起了手电光,同时,陆晓凯听到“大哥”的叫喊声,隐约中看到一个人影在山坡边的茅草丛中晃动。看到土坪上的陆晓凯,人影慢慢地走了出来。陆晓凯断定这不像城里人,他走上前去想止住小勇。可他进一步小勇却冲三步。无奈之下,他便在土坪上停了下来,盯着山脚的人影。来人站在山脚边,两人就这样僵持着。突然,陆晓凯觉得身后被什么扯了一下,他迅速转身猛地一个甩手,李秋平猝不及防,被他迎面撞了个正着。“你看,你看,叫你在屋里不要出来!”他迅速拉起撞倒的李秋平并警惕注视着山脚的人影。
“大哥,我有话对你说。”山脚边传出男人不高的声音。
“在那里等着。”陆晓凯迅速抱起痉挛的李秋平急步回到堂屋让她坐下后又返到土坪上,他再一次四下看了看,慢慢地向山脚走去。当他与来人约五六米的距离时,他看清了那人的模样,他觉得面相挺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什么事?”陆晓凯先开口了。小勇也回到了他的身边。
“大哥,我有要紧的事跟你说。”
“这样,你明天再来说,我要休息。”
“大哥,这事很急,我现在就要告诉你。我不会害你。”
“过来。”陆晓凯搬出二把椅子,放在土坪的中间。
“大哥,段德贵要告发你,你赶快离开田畈。”
陆晓凯这才想起来,这人就是与段德贵一起来敲诈自己的面相丑陋的人。“小伙子,坐。我光明磊落,没什么可告发,再说,我帮小段不少忙。你叫什么名字?我去拿盒香烟。”
陆晓凯快速跑上楼再一次仔细查看土坪和周围的情况,他回到土坪并在椅子上坐下。“坐。”陆晓凯一边递烟一边不断地观察这人。
“大哥,你要相信我,我说的都是真的。这段时间,我经常与段德贵在一起,我知道他的想法。你赶快离开田畈。”
“坐下,小伙子。你要我相信你,可有凭据。”
“大哥。”来人轻声地说:“我知道大哥叫陆晓凯。”
陆晓凯犹如五雷轰顶。“这个小段成天喝得烂醉,胡说八道。你不能听他的。”
“没人对我说你的事。我看你是好人,我想帮你。”
陆晓凯觉得这话与段德贵曾经说的一模一样,他高声说道:“小伙子,你到底想干什么?”
“大哥,我只是想帮帮你。”
“有什么目的?小伙子,不图任何回报?”
“大哥,别人帮我的时候也没图回报。”
“小伙子,你能不能说明白些,具体些。”
“大哥,我没什么说的。明天你不走,我明晚再来。我走了。”那人摸了摸小勇真的走了。没走几步又返了回来。“大哥,这是我的手机号码,有事你就找我,请你相信我!我叫小五。”他拿出一张小纸条交给陆晓凯。
“就走了?”李秋平端了二杯水出来。
“是的。”
“又来敲诈?大海,那天就是这人捏肿了我的手臂。”
“那你还泡茶?”
“我觉得这人不坏,蛮可怜的。”她转身回房间了。
这时,陆晓凯看到李秋平背上和屁股上有泥土。他想说话又想帮她拍掸,可她已经进了房间。于是,他跟到了房间门口叫了声。“秋平。”
“什么事?”
“睡了?出来说说话。”
李秋平出来到了堂屋。“大海,刚才你吓了一大跳,你一定有大事瞒着我们。如果你做了伤天害理的事,我们家可担代不起!”
“刚才不小心,没伤着吧。秋平,你背上都是泥土。”
“还不是你撞倒我的。你帮我弄一下。”李秋平坐着没动。
陆晓凯用手在李秋平背上轻轻地拍了拍。李秋平却“啊哟”一声叫了起来。
“怎么?”陆晓凯停下手。“拍不了,要不,用毛巾擦一擦。”
“你帮我擦。”
陆晓凯便用毛巾擦,结果不但没擦掉,反而愈擦愈多。“擦不了,干脆换了。”
“你帮我换!”说完,李秋平起身回房间。
陆晓凯傻了,他拿着毛巾呆呆地站了一会儿,又坐回到椅子上。是听力出了问题还是这个普通农村女人一夜之间脱胎换骨!如果说李秋平这是在撒娇,那么一年多的时间里,他还是第一次感悟这异样的情氛。女人李秋平,李秋平女人,真是搞不懂!陆晓凯坐在椅子上继续喝茶。他看了看小雨的房门,他企盼小雨、六一的突然出现,他希望陆小明的突然回家,也许,这能将自己从困境中解救出来。他暗暗地对自己说:一定要控制,不理她,不进屋,就是不进去。
“大海。不行吗!”过了一阵子,李秋平不高的声音传了出来。
陆晓凯磨蹭了一会儿,但是,他还是在看了看小雨的房门并且关了堂屋的灯后进了李秋平房间。
月光零零碎碎地撒在床前的水泥地上。
“呶,换这件。”李秋平低头坐在床沿上双腿并拢蹭着地面。
陆晓凯像罪孽深重的犯人,此时此刻,他的自信和豪迈不知到哪去了,他一字一句地问:“你要我帮你换衣服?”
“是的,大海,你会吗?”
“我会!我换!你转过身去。”
李秋平站起来,转过身子,背对着陆晓凯。
陆晓凯沿李秋平手臂外侧伸出双手,一个又一个,他解开衣扣,捏着衣襟小心翼翼。
“我以为你不会撒娇!”
“你是对的。”
当陆晓凯刚要拉李秋平的衣袖时,她却主动地转着身子抬起双手。面对毫无掩饰的近距离的女性**,他热血沸腾。
零零碎碎的月光撒在成熟女性光滑的身体上,玲珑剔透。
陆晓凯看了看李秋平衣服上印着的血渍说:“我以为你是个平凡的农村女人。”
“我是普通的乡下女人。”
不像那天晚上,陆晓凯特别激动,不顾一切,主动出击,就像钢铁铸就的战车只需碾过一个小小的山包便可进入绿荫覆盖的草坪。此时此刻,尽管他同样激动、兴奋,甚至是颤栗,尽管他近距离目视着、吮吸着,但他实在不忍心在最后时刻伤害李秋平和她的家人。他力图控制,他驱使思想接近鲜花、山川、河流、阳光。可他却缓缓地、软绵绵地,他静静地凝视她清秀的面额、细长的脖子和不甚丰满的胸部,他几乎四肢僵硬,肯定头脑昏沉,他企求时光停滞。
“想什么?”李秋平舒展身子、扭着肩、弯臂理发。
“不知道,我的思想没了。”
“没了?没了就算了。大海,我背上有一朵山茶花,是吗?”
“什么?”
就在这时,零碎的月光忽然晃动起来。是的,要不是木屋边的这棵大树,月光就不会这么零碎;要不是忽至的微风月光也不会晃动。
就在月光晃动的一瞬间,陆晓凯发现了李秋平背部的伤痕,他本能地说:“确实,一朵山茶花。”
“嘿,嘿。”
“笑什么?”
“山茶花还没有完全盛开。”她放下了双手。
就像过量后欲呕吐的人突然间硬撑了过来一样,陆晓凯突然找到了自己的意识。“不,已经绽放。”
“帮我揉揉。”李秋平侧身看了看陆晓凯,点点头。
“太好了,我非常乐意,秋平,我又可以触及你的身体了。这不是以前的思路,秋平,我有理由,我相信这是不同的感觉,一定很好。”未等李秋平答话,陆晓凯让李秋平迎着月光,他感慨却又平静地说:“秋风真好。”接着,陆晓凯一手搂着她的肩头让她侧身抵在自己胸前一手拿着毛巾在跌伤处轻轻地印了几次,他感到她轻微痉挛。他停下说:“秋平,你们一家对我太好,我忘不了。今天,让我来一次良好的表现。”他在她肩头轻轻吻了吻然后将她抱起来,而她则像受伤的军人无力地舒展四肢,仰面躺在她怀中。他深情的目光再次掠过她的微笑,然后,他让她俯卧床上,他在伤口四周轻轻地摸搓着。“不行,你就哼一声。”
李秋平未吭声,她将头转到另一个方向。
“秋平,我好像刚认识你。”
“大海,我也刚认识你。”
“你不是想知道我的事吗,你有权力知道一切,但是,这要等机会,我只能慢慢告诉你,我担心你难以接受。”他用湿毛巾印了印“山茶花”,接着说:“我不是老师,我是有问题的人,我特别胆小,我怕当众出丑,我特别害怕牢狱之苦,我在问题没有完全暴露之前跑了出来,我想找个清静的地方,能逍遥法外,也许是命运,我碰上小明,我觉得田畈是一个没有法律却很有秩序的村庄,我想方设法懒在田畈。秋平,你在听吗?”
李秋平双手撑着床抬起头说:“我听不太懂,你说吧。”
“我要外出一段时间,我会回来看你,看小明、小雨和六一。”陆晓凯感到李秋平不断痉挛,他仔细看了看,发现受伤处已冒出一层清水,他又用毛巾轻轻地印了印。“我为你按摩吧。”
李秋平歪起头,笑了。“按摩?这是山庄的小姐做的事。”
“噢,我是盲人。盲人按摩。”陆晓凯凭感觉依次从李秋平的脖子、腰部和臀部敲了下去,一直敲到大腿、小腿,一遍又一遍。他听见她平静地呼吸。过了一会儿,他说:“秋平,不知你有这样的感觉吗,当你开着一部名贵的跑车自由驰骋,而这部跑车又不属于你的时候,你一定非常的恼火!你明白我说的意思吗!”
“我听懂一点。大海,你真这样想。”
“我真想杀了跑车的主人,可当我拿起刀时,我却发现那是我善良的大哥,我的引路人。”
陆晓凯一手托着李秋平的双腿一手挽着她的脖子,她双目紧锁;他将她抱下床面对自己,她像听话的绵羊;他感悟她光滑的肌肤、急促的心跳,她迎着月光露着甜蜜的微笑;他将睡衣轻轻地替她穿好,然后,他将她掳入怀中,长时间紧紧拥抱着她,她瑟瑟而颤。“秋平,后门的榫眼已经磨脱了,叫小明修一修。”说完,他出了门。
当陆晓凯经过堂屋看见满天星光时,他才发现堂屋的门是开着的;当他从二楼回到堂屋时,他注意到李秋平拢起的长发已经放了下来,而且两眼红肿。“秋平,这包东西你要保管好。只要你愿意或者碰上困难,你都可以打开它。也许它能帮你渡过眼前的难关。记住了,一定要放好,不能叫别人得到。”
“大海,我们都是过来人。不知道我李秋平人到中年没有风情,还是你是君子风度坐怀不乱,其实我知道,什么都不是,你不是君子,更不是圣人,你就是普通男人。那天晚上,你已经表现出普通男人全部的特征,你有情有意,你食人间烟火。我想一定是有一件大事、难事,一件大难事压着你,你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大海,也许你有千难万难,你难以启齿,但是我真想知道你是干什么的?从哪里来?有什么问题?我家能为你做点什么?你说过我有权力知道。大海,难道你对田畈、对陆小明一家的所作所为全是虚情假意!谁会相信人世间有这样的虚情假意!难道小寒姐会为一个虚情假意的罪犯千里迢迢、不辞劳苦?我想不通,你怎么会是罪人!世道还有没有天理,还分不分黑白、善恶!”女人的歇斯底里是揪心的、可怕的。
陆晓凯无言以答。“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为什么流浪,流浪田畈,流浪。为了屏崖深邃的幽静,为了溪涧潺潺的流水,为了奔腾的涛声,流浪远方,流浪。还有,还有,为了梦中的桃园义,朦胧情,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为什么流浪,为什么流浪远方,为了梦中的,”陆晓凯虽然手舞足蹈,但他却失声低吟,他情不自禁,泪水夺眶面出。
“叔叔,”
陆晓凯几乎跳了起来。
“唱得真好。”小雨拍手大笑。
“太小气了,就表演给我妈一人看,怎么不叫我们一声,是不是,小雨。”六一鼓掌责怪。
李秋平破啧为笑。
“大哥,在家呢,准备好了吗?”小五如期而至。
“小五,坐,喝茶。”陆晓凯已经听到摩托车的声音,他让李秋平泡了茶,显得很轻松的样子。根据昨晚的交谈情况他判断小五不像段德贵第二。于是,他先做了一些准备工作,看看今晚情况再做最后的决定。“小五,我猜想你是好人,说些详细情况。”他把小五拉到了门外。“要不,我们一边散步一边聊,我要问你一些情况,你不要介意。你先说说。”
“段德贵前几天对我说,如果不能再在你这里弄出名堂来,他就要去告你。昨天晚上,我们一起吃饭,饭后他又对我说,明天就去告你,他要亲手把你抓起来。他说,你是流氓,是无赖,是个十足的吝啬鬼。他已经忍无可忍。可是你不相信我。大哥,赶快走,什么事都会发生,段德贵已经变了,不是当初我认识的了,我手下的弟兄也这样说。”
“小五,你做什么工作?为什么要跟他鱼肉百姓?”
“大哥,我没有工作,靠瞎混过日子。以前我从不到乡下去,在县里当个小罗汉,也是个忙人。我劫富不欺贫。”
“我没有理由相信你说的话,你换位思考。你懂吗?”
一会儿之后,小五说:“大哥,我没有办法叫你相信我讲的话。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是我送小寒姐到这里来的,也是小寒姐打电话要我来接她的,后来还是我送她上的火车。这事你问小寒姐,大哥,我本不想说,但你不信我。你问问她,我小五怎么样,够不够兄弟!大哥,小寒姐没对你说这事吗?”
“小五,”陆晓凯仔细地打量一番小五,“她对你说了什么?”陆晓凯开始相信小五了,他想到了谷小保。
“什么也没说。她是个相当自信、相当清高的人,她说她从来没见过我这样的人,她更不知道我躲在树林中看了她三四个小时,直到你和小明婆娘回来。但她走的时候却是给我打的电话,这是不是说明她相信我?如果她相信我,你也要相信我。”
“你早就认识我?”
“在石泉开张的时候,我知道陆小明家有你这么个人。”
“你怎么认识陈小寒?”陆晓凯故意再问问。
“有一个与你样子、年龄差不多的人上半年在这里做生意。一开始我向他收过保护费,后来我心甘情愿跟他做事。他姓谷,我叫他老板或者谷哥。”
“小五,有关小寒和谷哥的事你对别人说过吗?”
“我知道,如果我漏出半句就完蛋了。他俩的事我都自己做,从没交待过手下人。”
“小五,我准备了些酒菜,我们边喝边聊怎么样?”
“大哥,我滴酒不沾。谢谢你。你快准备,趁夜离开。”
“那就,喝口茶。小五,有什么困难需要我帮忙吗?”陆晓凯把小五拉进了堂屋。
“没有。”
“现在段公安在哪里?你懂我的意思吗?”
“我懂,晚上我找几个人陪他打麻将,把他拖住。他最喜欢麻将。大哥,你放心出发。祝你一路顺风。”
“你相当聪明,不错。你知道陆小明全家对我相当好,现在我要走了,有些不放心,以后能不能在某些方面对他们关照关照?”
“大哥,凭我的水平应该是轻松的。”
“不是普通意义上的关照。”
“这我知道,陆小明是你的救命恩人。”
“小五兄弟,既然如此,我就把话说明了,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请你收下。我非常感谢你。”
“大哥!我不能收。小寒姐要我关照你,她给我钱,但我没收。大哥,我不能。”
“你凭什么帮我!”
“我没帮你什么,我也不是帮你,我是还谷哥的情,是他帮我在新江坐稳了位置。大哥,别说这些了,快准备吧。”
“小五,听清楚了,拿着快走,把今晚的事做好!”陆晓凯使劲地推着小五,他目送小五,看着小五发动摩托车。然后,陆晓凯站在土坪边举起手在夜空中招呼着。
李秋平流着泪,眼圈红肿,心情沉重,这时她站在离陆晓凯几步远的地方,手里捧着陆晓凯喝茶的杯子。
“秋平,茶叶还有吗,给我一些。”
“我已经包好了,是我们一起做的茶,吃的时候你就会想起田畈,想起陆小明家。大海,明年我全留着,一斤也不卖,保证谷雨前后给你寄去。我还为小寒姐备了香菇。”
“秋平,我会回来看你们的,一定会。”
“赶快走吧,路上慢点。”
“不。我要等小明回来。我不知道怎么对小雨和六一说。”
“我求你了,大海,什么也不要讲,赶快走。”
“如果有人找我,你怎么回答?”
“你走了,不回来了。”
“不。你说我过二天就回来,而且,晚上时不时地到我房间去开开灯,记住。秋平,我把电脑留给你,没事的时候学学、练练,密码你知道。这是段德良的电话号码,有事给他打电话。”
“大海,那只红色的包呢,怎么不见了?”
“红色的包?不记得了。算了,没关系。秋平,我叫陆晓凯,拂晓的晓,凯歌的凯。”
“我早就知道。晓凯。”
李秋平跟陆晓凯到了车边。
陆晓凯再一次深情地看着李秋平,他激动地说:“多保重,一定要让小雨、六一读大学,我走了。”
“走吧,快点。”李秋平推着陆晓凯。
“小勇通人性,要管好它。”
“知道。”
“秋平,我要走了,我想,我想,”
“想什么,快讲。”
“我想真真切切拥抱你!”
陆晓凯还没讲完,李秋平就抱住了陆晓凯,在他肩膀上撞击着。“走好,小妹求你再也不要回来!再也不要回田畈!天呀!”
“我的好妹妹!”当陆晓凯将车子停在水坝边再一次回望陆小明家的小木屋时,他觉得门前那盏逢年过节才开的白炽灯是那样的明亮,可李秋平立在土坪边的身影却又那样的瘦弱,仿佛中行行泪水烙印在她隽秀的脸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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