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刘翼穆宇早就看见顾惜朝章杏了,他俩个是绝对不想事后被穿小鞋的,所以两人一对眼神,就立时有了决断,一个继续忽悠刘里正走开,一个则站在不远处站着。八 一w★w w .★8 1 zくw .
站在不远处,耳力很是敏锐的刘翼将那两人的话听了不少进去,而后瞧见孙宝珠了,方才出来现身。
刘翼看清了顾惜朝的脸色,想起方才听得一星半点,以及他表妹唯恐避之不及的表现,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出事了,他们这位爷受了打击。
刘翼递了一个眼神给穆宇,示意他继续忽悠刘里正,自己则寻思如何开导顾惜朝。
可怎么说?一个是他主子,一个是他姨表妹,天涯何处无芳草之类的眼下是绝对不能说的,毕竟他们这位爷的心思从来就没有敞开来。就是他姨表妹,那也只是含蓄说,她不喜欢进淮阳王府,她只想找个庄稼汉,过贫贱自在的日子。
他要是将他们爷的心口掰开说,绝对会死得很难看。
就算所有人都知道主子的心思,但是主子不说,下头的人就不能说。
贬低他姨表妹的话也不能说,那可是自家人。
好吧,那就扯别的吧,将心思转到别处,许是就没那么难受了。
可刘翼东扯西拉说了半天,也没见顾惜朝神色有一丝微动。还是失魂落魄坐着,一动不动。
刘翼没办法了,低声在顾惜朝旁边絮絮叨叨说道:“爷,我这个表妹从前是吃过大水的苦头,元平三十年时候,淮河三处决堤,她父亲就是这一年没的。她妹子被她娘以五两银子卖给人牙子,后来辗转也到了大小姐身边。这番又是大水,她心里一定不好受,所以今日说的话未必是……爷……”刘翼说到这里,现顾惜朝神魂归了位,正呆看着他。
“元平三十年的时候,她是不是到过淮阳?”顾惜朝见刘翼不说了,突然问道。
刘翼点头,章家的事情他们都打听过了的,这事他们爷不是也知道吗?
顾惜朝脸色有白了几分,“……她那时原来就在淮阳城外……”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许也是打过照面,他带人出城时,淮阳城外遍地凄苦,她原来就是其中一个。
“爷?”
顾惜朝突然站了起来离开,刘翼一头雾水,连忙跟上。
粥棚里,几大锅粥已经分一空了,章杏坐在条凳上捶着肩膀,瞅了傅舅娘不在空隙,对孙宝珠说:“你去看看昨夜里来咱们家的几个人还在不在外面?”
孙宝珠很快回来,摇了摇头。章杏暗地松了口气,“走吧,咱们回去。”傅舅娘与刘大户等几家赈粮的掌柜另有钱粮账目要算,无需她等。
两人归了家,下午也没有出去。吃晚食的时候,傅舅爷问魏闵文:“闵文,顾世子既然来了咱们镇上,你挑个时候请他到聚缘楼坐一坐,上回的事情到底也是得亏了他。”
魏闵文头也没有抬,“唔,顾世子已经离开了。”
他一句话令得众人都停住了手,傅舅娘惊讶说道:“走啦?今个儿上午我就看见过他们的,怎么就走了?”
章杏心里有数,估摸是自己的那一番话起了作用。
魏闵文神色明显轻松了许多,“不到午时就走了,下回遇了,我再请他。”
对于深更半夜来吃了一碗面,就这么走了的顾世子,傅家的人除了章杏,谁也想不透原因。但是这人就是个不之客,走了大伙都轻松。
不料这份轻松没得多久,过了二日,也就是顾世子走后的第三天,整个漳河镇炸开了锅。顾世子去而复还,不仅如此,还带来了好几个车的粮食药材来。约莫傍晚时,马车从城门口进来,加上二十多人护卫,浩浩荡荡。
整个漳河镇沸腾了起来。
有了粮食,朝不保夕的人们就有了希望,有了药材,对抗疫病就有了保障。在大水环绕的这些日子里,漳河镇简直成了一座孤岛,朝廷的赈灾像是悬挂在天上的月,可望而不可即。难民潮如洪水,所过之处一片荒凉,漳河镇城门不敢开,既怕人繁多杂乱引祸端,也怕带着死亡气息的疫病趁虚进来。
原本千余人的小镇人数爆增,外援来不了,只靠着城里几家大户钱粮赈灾。一个区区小镇里的大户能有多大能耐?经过这些天,粥棚里已是没有几颗米了,听说,镇上的大户们前天就在商议钱粮的事情,都在叫苦,好几家都拿不出东西来了。
至于药材,镇上的几家药铺早就关了门。
现在可好了,粮食来了,药材也来了,大水在缓退,他们终于熬过了元平三十六年这场大灾。
马车进城里的时候,章杏等人正忙活着这一日粥棚的收尾事项,听得刘三斤的咋呼,棚子里的人都跑出去了,就连素来沉稳的孙宝珠也不例外。章杏一个人在棚子,听着外面百姓的各种呼声潮水一样起落,她眼圈竟也有些涩了。
然后出去,马车正缓缓过来,天边正被晚霞染的一片通红,倒映着车马人影,仿佛画里的景色。粥棚的后面是巡防大院,大院早清理了出来,用来放置镇上大户们拿出的粮食。只不过如今里面已是空空无几。
穆宇是领队,平日最好做些招花惹草的事,原本的十分风流在人们的感恩呼声里竟是变成了仪表堂堂一派正气,对周围小娘子花姑娘目不斜视。顾惜朝刘翼在车队后面,刘里正陪在他们身边,一张老脸真是喜开了花。
不过章杏心细,现随车的护卫有些不对劲,脸上身上远不如他们周身出的气势辉煌。所有人都盯着粮食马车,鲜少有人看这些。她再看穆宇,现这小子脸上多了一道血痕,只是不深,这厮又捋了几根头下来遮盖,不仔细些还真看不清楚。近了些,她又现马上护卫青衣上点点的暗沉分明是血渍。刘翼跳下马时,腿肚子狠狠哆嗦了一下,行走之间也不如从前利索。
至于顾惜朝,他除了看起来黑些瘦些,疲倦些外,表面上倒是看不出什么。
眼下江淮一带匆忙之间能拿出这么多粮食药材的也就只有淮阳晋安盂县等几个富余县试,别处都太远,那盂县就相当于顾惜朝的第二个窝。这几车东西,章杏不需要多想就知道是从盂县拉来的。
这时节的粮食药材比金子还要重要,盂县再富余,这些东西仍是顶顶重要,他们也等于是从盂县那一圈流民嘴里里抢食了。从盂县到漳河镇的行程,平时需得大半日,这时节,饥饿的流民与狼没什么两样。他们浩浩荡荡赶着几大车粮食药材招摇过来,路途中怎么可能没有意外?就算是有持着刀枪的护卫,那也挡不住想要生存下去的渴望。
护卫们纷纷下了马,行动之间强撑的痕迹更是明显,刘里正还在顾惜朝身边滔滔不绝说着话。章杏看见萧得胜也在人群之中看热闹,连忙让孙宝珠叫了他来,问:“大爷在哪里?”
萧得胜一指巡防大院,说:“大爷在大院里,舅老爷也在。”
章杏低声说:“你跟大爷说一声,刘爷的腿受了伤,恐不能久站,需得赶紧找个郎中看看才好。”又嘱咐快些。
萧得胜一溜烟跑进了巡防大院里,魏闵文傅舅爷都出来了,魏闵文顺着萧得胜所指看到了章杏。章杏点了点头。
魏闵文又转头看向刘翼,目光一凛,又看顾惜朝带来的一些人,低声对傅舅爷说道:“外舅,穆爷和刘爷有些不妥,不能让他们老站着外头。”
傅舅爷一愣,仔细打量刘翼穆宇。
魏闵文又低声说:“他们这一路上恐是不太平……”
傅舅爷很快就明白了,连忙走向刘里正,打岔说:“里正大人,这几位是我们漳河镇的大恩人,长途跋涉而来,我今日就做个东,请几位到家里吃顿便饭,不知行不行?”
刘里正这才从激动中回过神来,看顾世子及身边的人确实都是一副疲乏之极的样子,他真是疏忽了。于是连忙说道:“傅掌柜还是改日吧,我府上离这不远,还是先到我那边吧。”
顾惜朝却说:“刘里正,我与傅掌柜也是相熟的,今日就叨唠他家了。”又指了旁边护卫,“至于这几位就麻烦刘里正了。”
刘里正一愣,他一直以为整个漳河镇只有他和几个心腹手下知道顾惜朝的真正身份,想不到傅家米铺的掌柜也知道这事。而且看顾惜朝的样子,他与傅家米铺还关系匪浅啊。这傅有声还真是一头老狐狸,平日里还不吭不哈的,家底却是不薄,而且头上居然还有这么一顶大伞。好在平时虽是看不中他,也没有得罪他。
顾惜朝了话,刘里正自是不敢说不,只好顺着说:“不麻烦,不麻烦,应当的,应当的。”
魏闵文见傅舅爷居然要顾惜朝到傅家去,心里着急,却不好插嘴说什么。
傅舅爷完全被顾惜朝此番义举给迷昏了头,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引狼入室,还对魏闵文低声交待:“闵文,你快去将城东的尤郎中请家里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