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门外传来“笃笃”的叩门声,铜镜前披发而坐的少妇一激灵:“谁?”
她一把揽住半长的头发挽了个松松的髻,并抖抖衣袖将双手缩进去。
“是我,月娘,少夫人!”门外的女声答道。
“月娘,进来吧!”少妇松了口气,把别别扭扭缩进衣袖里的双手伸出来,那两只手的手背都有一片不规则的粉色新皮。
“少夫人……”月娘走了进来,见少妇坐在镜前用指尖挑了褐色的药膏就要往手背上抹,赶忙放下手里的汤药,“月娘来为您上药吧?”
“不用了!”少妇偏过头去,自顾自地小心抹药。
月娘将汤药端至她面前:“少夫人,趁汤药温热喝了吧!”
少妇抬眸看了看浓稠的汤药,充满歉意地喃喃道:“每次都是你们煎药,辛苦了!”
月娘也不答话,只不住地摇头,少夫人自己何尝容易?
铜镜妆台前放着一双布手套,是少夫人用来遮盖手上伤疤的,夫人他们问起时,她都不得不以病后畏冷的借口掩了过去。
一口灌下苦涩汤药的少妇,拈起酸甜的梅子含了,才幽幽地叹了一口长气:“唉……边关战事几时休啊?”
梁公子再三嘱咐过,战事一日不休,她便要小心翼翼地遮掩下去。她也知晓这事的利害,为了丈夫家人安心、也为了边关军心不得不这般,最近几天孟夫人已经提起过好几次要往她房里添人,她都因为怕这烧伤的痕迹败露而谢绝了。
“应该快了!”月娘笑着安慰道,“这不,二少爷早就到浣岭关了,他们两兄弟相互照应,少夫人就别担心了!”
少妇不置可否地沉默着,回头望向窗外,树影间下弦月镰刀般窄窄的一痕,几片阴云飘过,月光黯淡下去,透过云雾只剩昏黄的光晕一点,如不小心溅落在泛黄信封上缓缓晕开的一滴离人泪。
……
孟府的马厩里,一个娇小的少女抱着一大布兜黄黄绿绿的花草,那黄色正是开得灿烂的米黄小花,而绿色的就是小花的茎叶。
她费劲地把那袋花草举高作势就要往食槽中倒,一边马厩里并行走动的两人听见响动,转过身来。
其中一人急忙道:“小姐,就放在那吧!我忙完一会就过去倒……”
食槽那一头,某只长着雪白额发的家伙隔着食槽就往布兜边凑,一边陶醉地翕张着大鼻孔嗅嗅,一边眼睛亮亮、一眨也不眨地期待着。
它那饥渴的小模样,看得孟小姐打心眼里难受,不觉心疼地道:“把‘小白毛’都饿坏了,你难道没看见吗?”
听见自家蛮横小姐心疼中隐隐有责备的怒气,马倌不由有点慌神,对身畔的男子一躬身,歉然道:“麻烦梁公子稍待……”
那男子却不耐地拉长脸,摆摆手:“我这事紧急,等不得!”
准备奔过来的马倌顿时一愣,左右为难:不去帮自家小姐不是,丢下这位大爷去帮她好像也不是回事--毕竟眼前这位爷可是夫人亲自吩咐下来好生招待的,他哪里惹得起?!
那边的少女听见两人对话,顿了手上的动作,抬头定睛细看,马厩暗处的一人身形颀长,背着个包袱,焦急地在马厩里逡巡,似乎准备挑马出发。
往食槽里倒了一堆花花草草把某个饥渴的头“埋”了进去,少女才再次抬眸笑问:“怎么,终于肯走了?”
她拍了拍手,似乎是在拍掉掌上的草屑,又像是在拊掌庆祝:“实在太好了!”
这家伙在自己府上都快赖了这么久了,不是说大嫂的疫病已经痊愈了吗?他还赖着不知道干嘛,早该收拾东西滚蛋了!
谁知一向没个正经的某人,一改平日里嬉皮笑脸的无赖样,愤慨地道:“哼,等孟小姐知道最新的战讯,看你还说不说得出这样没良心的话!”
“战讯?”孟小姐一仰下巴以鼻孔对着他,抱臂傲气地道,“有我战无不胜的‘天将军’爹爹、还有我两个‘少年英雄’的将军哥哥……”
她一指北方,豪气干云地道:“那些个蛮子还不是只有跪地求饶、节节溃败的份!”
“跪地求饶我不知道有没有,但节节败退的还真不是别人!”那人鼻间一嗤,一边用一双利目就着手上提的琉璃灯光继续挑选着马儿,一边反唇相讥道,“据我所知,正是你那‘战无不胜’的老爹!”
“什么?”孟小姐不禁大吃一惊,小脸煞白道,“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那人对着那些“资质平庸”的马儿失望地连连摇头,也像在同时对她的“不信”表示极度的鄙视。
他在马厩暗处将灯交给一边的马倌,背着手急急走出来:“我已得到确切消息--北燕关已失!”
“你说,输的却是谁?”他挑高有些阴柔之气的纤长眉毛,神色黯然地反问道。
“怎么会?”大惊过后的孟小姐瞬间暴起,毫不客气地一把揪住那人的衣领,“你骗我?”
哪知那男子毫不意外地垂眸看向她,面前的这个炸了毛的“小斗鸡”才像是“故事”中“女魔头”的原型嘛!在门口对着小萱儿装什么不好,非装温柔,真受不了!
即使这样,见她明明表情夸张、动作粗鲁,而原本清亮的声音变得喑哑,还因为心绪的波动微微颤动,竟令他也生出些微的心疼!
看来跟某个“情种”待得太久,也被传染了某种叫“怜香惜玉”的怪病了!
只是这凶猛的“香”、坚硬的“玉”嘛,他可不像某人那么有耐力,消受不起!
憋红了俊脸,忍不住“咳咳”了几声,领口才略松了松,他缓过气来反问道:“如果不是这样……我会这么急着要走吗?”
在孟府,他可是被奉为上宾,好吃好住地被伺候着,还有美貌的侍女可以“勾引”,当真是悠闲的很呢!几乎让他忘了自己还有赶去边关当“神医”的神圣使命!
“咦?”想起使命继续挑马的某人见她身后突然冒出一个“鼻上花枝乱颤、鼻下大嘴猛嚼”的马头,见那上面一片白毛随着咀嚼的频率颤啊颤,“这匹马有点眼熟啊!”
“它是我的‘小白毛’!”孟小姐立马大声地“宣誓主权”。
“哦……和齐王府上的‘飞雪’是一对?”那人不管不顾地绕过面前的少女,凑近马儿细细打量,嘴角扬起一个邪肆的弧度。
“啊?”孟小姐一惊,伸臂护住马儿不让他继续细看,否认地飞快,“怎么会?!”
“这‘狮子骢’的速度快倒是快,只是挑食得紧,不好带……”那人缩回了头,又失望地摇了摇,瞟见米黄小花一呆,伸手就去拈,“咦?‘丝绒草’什么时候长这样了?”
思维不知已经跳跃到了哪里的某女并不答话,一拉他的袖口,滴溜溜地转着眼珠把他推到另一边,大方地道:“这边也有不少好马,梁公子,别客气!随便挑!”
“这样啊……”见她面颊微微羞红,他暗暗一叹,若不是时间紧迫还真想再逗上一逗。
“不用谢我,你等一下!”双颊飞红的某女完全没意识到某人故意作弄的小心思,飞奔近进里屋。
纤细的背影一闪便没入门内的暗处,独自留下的某人遗憾地叹息一声,突然想起了什么,对那背影消失的方向吼道:“快点,亥时就要关城门了!”
……
见回廊上一黑衣人蹑手蹑脚地攥着个小包袱,一个女子飞身一掠到了那可疑的人面前伸臂一拦。
“咦?是你?”正要出招、一攻一守的两人看清对方的脸都不禁一呆,异口同声地惊道。
抓着小包袱的人眼珠滴溜溜地想随便找个理由就开溜,可对面的女子不依不饶:“思齐,你到底是要去哪?”
“嘘!”做贼心虚的孟小姐在嘟起的红唇前竖起一个指头,瞄瞄四周压低声音道,“小声点!”
“怎么啦?”好奇的齐云心不觉放低了声音,疑惑道。
对游荡惯了的她来说,深宅大院里的日子要多无聊有多无聊,思征又不在身边,就个鬼丫头孟思齐勉强还算可以说说体己话,偏生她宁愿跟幼稚得不得了的萱儿玩些“你追我赶”的无趣小游戏,也不爱听她“倾诉倾诉”!
“要去哪……”见她只顾忙着找机会开溜,不觉猜测道,“雅原?”
听到这个“雅原”,孟小姐略呆了一下,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呢--那是五哥赴任的地方啊!
见她呆愣,齐云心摆上了一副了然的样子,细细打量她失神的表情,打趣道:“私奔?”
“谁跟我私奔?”孟小姐一翻白眼,反问道。
云心却不想放过机会,继续戏谑道:“看来……那就是投奔情郎?”
被无良的二嫂左拦右挡、无法脱身的孟小姐心想:啥?不就是去看看老爹吗?咋就被理解成投奔情郎了?要投奔情郎也不去北燕关啊!要知道,对自己来说,那里只有黏腻烦人的“牛皮糖”,哪里有什么柔情款款的“俏情郎”?
“你知道最新的战讯吗?”孤注一掷的孟小姐心一横,说了实话,“北燕关……陷落了!”
齐云心听到第一句话便右眼皮一跳,得知实情,不禁咋舌:“不会吧?”
“反正我要去看看!”孟小姐利落地背上小包袱,扒开僵住的“拦路母老虎”,仰望着北方的天空,长长一叹,“兴许我能帮上什么忙也不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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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欣然(仰头大笑):哈哈,俺终于坐9。11的灰机安全着陆啦!
“剧透小妖”(抠着鼻孔):“冻肉”童鞋可以放出来了不?有东西给她吃吗?
顾欣然(仰望天空):木有她吃的,不过呢,热情的香吻还是随时准备着的……
“剧透小妖”(也仰望天空):这个,你以为你是“王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