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风声呼呼,赶在一脸郁怒的三妹发作之前,齐云勇转过身来,严肃地抬头望天,从袖子里抽出半根手指头:“我想到办法了……只是还差一样道具!”
“什么东西?”齐云采明显被转移了注意力,脸上的怒色转为好奇。
“萤石!”齐云勇扬起一丝得逞的笑意。
“这个?”云采摸了摸,掏出一枚萤石戒指。
拇指甲大小的萤石被嵌在古铜色的戒环上,在暗夜里散发出绿莹莹的幽冷光亮。她虽是姑娘家,却极不习惯戴首饰,不免嫌弃这戒指太过招摇,尤其在夜里。
“不够大!不够显眼!”眼光漫不经心地飘过那萤石戒指,齐云勇只是不满地摇了摇头。
“这会子上哪儿去找?”云采左看右看,白天来时只觉这处山庄古朴典雅,此时看来却感到危机四伏,周围那些风中簌簌而动的草木都让人觉得不安。
“那就有一块大的!”云勇立马回身指了指凌霄塔顶。
“怎么不早说?这会还得折回去!”云采不满地看了二哥一眼,飞快从腰间的绸袋中抽出一把奇形怪状的“刺刀”,还麻利地卷了卷袖口,“撬东西我倒擅长!”
一般的刀扁平,分刀刃、刀背两边;而云采手中的这把很特殊,一个细圆的尖端之下分为四楞,每个楞都开了刃,刃口却各不相同,平直的、锯齿的、铲形的、尖刺的。
云采一刻也不停顿地飞身去撬人家塔顶的萤石了,只留云勇一人在原地笑得风中摇曳,自言自语道:“叫你个容世臻胆敢给爷爷们设阵!镇塔之宝借用一下也属应当,只是想还的话就得看爷爷我的心情啦!”
他袖着手左摇右摆地向黑沉中漫步而去,云采那姑娘亲自出马去撬东西还需要帮忙吗?
“一、二、三……”齐云勇轻声数着步子往前走,竖起耳朵细听周围的动静,“九、十,来了!”
“二哥,喏!”云采怀抱着绿莹莹的一块往二哥面前一凑。
齐云勇回身一看,好家伙!居然这么大的一块!
“那嵌石的匠人真差劲,居然把一大半埋在了塔顶的基座里头,只留一小半在外……”云采撅嘴抱怨道。
对着这完好的萤石看了又看,云勇问道:“那你是怎么……”
“害得我好一顿乱刨,把基座全剃掉了萤石就自然滚出来了!”云采吹了吹竖起怪刀上的木屑,“喏,给你!”
“先别!”齐云勇避开对着自己的锯齿形刀刃,眨巴眼睛地神神秘秘道,“一会到了还是你抱着合适!”
“为什么?”云采好奇发问。
“先挡着萤光,别被发现了!”云勇环顾四周,低声吩咐道。
“哦!”听话的云采一掀袍角,把萤石包了包,露出一截五彩云纹的花裙边。
……
重回主殿顶,堂里已不复之前的轻歌曼舞、满室生香,只见烛台歪斜、案几翻到,只余单履残纱,满地狼藉。
“这样?”蹲坐在屋顶的女子摆弄着怀中的萤石。
“你抱着就行!”一边的男子压低声音道。
他注视着火光的方向,像跳大神一般在萤石前晃过来又晃过去。
被晃得莫名其妙,齐云采开始皱眉表示不解:“二哥,我们直接把人拎出阵来不就好了,费得着这么大劲么?”
“那样就不好玩了啊!”齐云勇嬉笑着挑了挑眉,眼光却随着火光看向另一处。
传说中的天轮阵,以天为阵顶,入阵之后方位发生变换,与旁的高处观察并不一致,阵中之物虚虚实实,阵中之人哪里还分得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幻?
“人命也能玩?”云采轻声斥道。
“当然看是谁!”云勇歪头凑近三妹,眼睛却依旧盯着阵内,“若是能如此,大哥和四弟为什么没拎?”
“那还不是四弟他说什么智取智取的!”云采不屑地一哼,说什么智取,其实是多费事!
“你看,明明萤石在我们这里,火光却是折向那边的!”云勇依旧袖着手,扬起下巴指了指。
“这有什么?”云采不解,皱了皱眉。
“她们一定能料到--虽然我们不出手但一定会尽可能给她们提示!”云勇一笑,只扬起一个嘴角,“你注意到没有,刚才火光虽然在动却一直在兜圈!”
“是吗?”云采睁大眼睛观察,火光不是一直都在往远离他们的方向而去吗?
“刚刚我在萤石前的那番晃可不是瞎晃的!”云勇自豪地甩了甩头。
以心跳为频率,一跳暗两跳亮,闪烁三遍,正是他们夜中传递信号的方式之一。云心识得信号便知道是自家人在指路,当然会向着萤光的方向来。
云采回想一下便也明白了,翻了个白眼,不服气地一嗤:“那么老旧的方式你还用?”
本准备接受妹妹崇拜眼光的洗礼却遭遇了白眼,齐云勇憋气闷闷道:“那也总比某些只会动手不会动脑的人强了太多!”
“入阵之处可是生门?”云采心虚,转移了话题。
“不知!”云勇气哼哼地撇开头。
“她们去的那处可是生门?”
“你去试试不就知道了!”
……
阵内,女子挟持着身前男子转过一个弯,突然顿了疾行的脚步。
“怎么会这样?”她跺了跺脚,显得焦躁不安。
前方领路的那个侍卫缩了缩脖子,他也没想到前方黑乎乎一片一人高的灌木丛根本没有路,也不知道身后女贼之前那么兴奋地命令他朝着萤光走到底是干什么!
山庄里的人都知道那么亮的萤光只有可能是凌霄塔上的“镇塔萤宝”所发出的光亮,夜里分辩方向确实可以作为参照,但问题是--凌霄塔在山庄中心啊!
“隔得太远了,缺个照明的!”孟姑娘不舍地望向远远的那堆火光,领路之人手中的火把也有光,但对她来说还太微弱。
“不是这个问题!”齐云心焦躁地将手中的银筷向前顶了顶。
“咝!”腰眼被戳痛的某太子呼痛。
“那萤光明明是指着这个方向,但出不去啊!”齐云心略略松了松手劲,尖声抱怨道。
话音未落,“咔嗒”轻响连声而起,衣袂穿空声也随之而来。
两女警觉,立即一个仰着一个趴着倒伏于地,把最前面的太子殿下华丽丽地压成肉饼。但这还不是最凄惨的,最悲惨的是,云心倒地之时抵在他颈间的冰凉刀刃避无可避地压上喉咙,他刚想拱起身避开,却正赶上孟姑娘压上来,这一下没有拱开反而压实了。
袁浩寰闭了闭眼,眉头皱成一团,但喉头除了冰凉却没有尖锐的痛感--咦,死似乎也没有想象的那么痛?
“轰隆”一声,簇射的暗器以三人为中心四溅开来,利器破空声之后,四面传来惊叫声和人体倒地之声。
四周又暗了一暗,一片杂乱的声响中,有人粗声喘气逼上前来,张口就问:“喂,死了没有?”
“啊?”孟姑娘抬眼看来,听到的粗声大嗓几分熟悉,看见的络腮大胡一如从前。
“没有!”齐云心淡定地爬起身来,把趴在身上的孟姑娘扒拉到一边,也不看来人一眼,就知道危急时刻这堆没良心的也总得出手的,作为自负甚高的女侠,之前总不可能大叫“你们快来帮忙”吧?那多丢面子!
“我出手,你们自然死不了!不过这小儿把戏一般的暗器倒白费了我不少真气!”来人近前,展开大掌就毫不客气揉了揉偏开的小脑袋,没好气地一指地下道,“只是他呢?”
“啊……”齐云心这才蹲下,拍了拍摊在地上之人的脸颊。
袁浩寰睁开眼睛,咦,不是那人压下来,刀刃一顶抹上自个的脖子了吗?怎么还会觉得被人拍脸很痛?
齐云心见他睁眼不说话拍得更大力了,把孟姑娘诓得低身来把脉。
“咝……”
“装什么死?”齐云心一指捡起的刀,刀刃还染着土,“刀背朝着你,哪里就能死了!”
“想死?那就补一刀!”孟姑娘看着那惊愣的脸有点发怵,眼前之人与某人相像,看着就感觉一颗心乱糟糟的。
……
“大汗准备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趁乱逃走?”暗处一人轻笑道,“这实在太狼狈,与您尊贵的身份不符,好歹也要八抬大轿、远送十里啊……”
“门生受伤,尊师居然远随到此,真是用心良苦!”另一人脚步一顿,不急不忙地讽刺,却不动声色地向墙边慢慢挪近。
“大汗这是假戏真做,动情了?”容世臻负手后仰起身子,“你可知,于我,只是欲盖弥彰!”
自手下“龙雾”抓回那姑娘,容世臻就已知道她是孟府小姐,本想囚禁她用以威胁不安分的容世魁,哪知这位敌友不清的阿佐勋突然亲身到访,联想起不久前的点名和亲之事,又恰逢刚查清楚这位的双重身份,容世臻不由起了试探的心思。
原因无它,他已败了一次,除了身份的秘密,他需要多掌握一个那人的软肋,今后才有胜算!
“是吗?你该知道,她与我其实是仇人……”阿佐勋淡淡道,“若是你伤了她,第一个来找你算账的该会是孟府!”
“孟府现在不过是败将之府!”容世臻不屑地一哼,“我可没打算依仗他们的力量!”
“民心所向如此明显,丞相会不知?”
“你……”容世臻显然被戳中了痛处,气恼非常。
“当然,还有齐王、玉虎堂和令弟……”阿佐勋似乎浑然不察,打断他的话就继续说道,“丞相即便有通天之术,在这些人面前能有把握将真相掩盖几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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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透小妖”(摇摇头):第三卷嘛,要重点没有,次要的一大堆!
顾欣然(揉揉眉心):侧重点都出来了,重点也即将浮出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