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清啸回到家,见几个姐姐都在等他,个个焦急的神色。他觉得很不好意思,说姐姐们放心好了,我一定好好学,明天就回学校去。
大家都松了一口气,二丽则奔了过来,抱住了风清啸。那时风清啸已经比二丽高出一头了。二丽就将头埋在风清啸怀里,用粗巴巴的手在风清啸的脸上轻抚着。好弟弟,二丽说,你都快把姐吓死了。
从此,风清啸像是上紧了发条的一座钟,向着他预定的目标,不知疲倦地勤奋前行。他将那刚刚萌发的想起来就有些神迷意乱的所谓爱情和苦难一起深深埋在心底,用姐姐们勤劳的身影作为动力,专心苦读,学习成绩很快就在全班名列前茅,继而在整个学年二百多个学生当中也能数一数二了。
他的文章隽永清秀,频频在地方报刊上崭露头角,完全不像是出自一个高中生的手笔。除了寒暑假,他轻易不回家,倒是二丽领着小娟时不时地到学校里来,给他送些换季的衣服什么的,帮他将被褥拆洗干净。
他的一些不明真相的同学刚遇到二丽时见她满是沧桑的面容都以为她是风清啸的母亲,说风清啸的母亲真年轻,风清啸的妹妹真漂亮……风清啸听后也不辩解,心里异常的不是滋味。
寒暑假时,风清啸和小娟就尽情地享受着爱情的甜蜜。小娟已经完全发育成熟了,出落成让人看一眼就不忍将目光移开的漂亮姑娘。风清啸一回到家,争着抢着帮姐姐们干活,小娟总是跟在后头。
郑老师就和二丽开玩笑说,看你家多好,小娟还没过门呢就这么能干。那阵子村里流行放印度的电影,有一部叫《奴里》的影片小娟特爱看,让风清啸领着她连看了好几遍,看一回哭一回,两眼弄得红红的。暑假里的一天,二人在场院的麦垛旁,模仿着电影里男女主人公的对话。你知道你有多美吗?风清啸尽量将声音压粗些。
小娟微笑着点点头。
那你说说看。
小娟摇了摇头。
你知道你有多好吗?
小娟还是点点头。
那你说说看。
小娟又摇摇头。
村里人都闹翻了,每个人都在谈论你哩。
我呀,小娟笑着抬起头,学着奴里的腔调说,我只关心你对我好,这就足够了。
风清啸抓过小娟的手,跟电影里男主人公约瑟夫一样,放到嘴边亲了亲。他感到小娟的身体猛地哆嗦了一下。小娟将手拿开,满脸通红,痴痴地望着风清啸,说清啸哥,你知道我有多么喜欢你吗,我比奴里喜欢约瑟夫还喜欢你,我比谁都喜欢你……
她有些语无伦次了。风清啸呆呆地看着她,心里幸福无比。说着说着小娟仰起脸,冲风清啸努起小嘴,用手指着说你亲这儿一下,亲一下。那鲜嫩的嘴唇一碰就要出血似的。
血一劲儿地往风清啸头上涌,他想亲她却又不知怎么办才好,小娟那双大眼睛还在忽闪忽闪的看着他,使他不知所措。快点呀。
小娟喘着大气催促着。也不管那么多了,风清啸猛地将小娟抱在怀里,十分笨拙的将嘴压到小娟那温润的双唇上,拚命吸吮起来。两颗幼嫩的心灵交融在一起,过早地品尝着人生的甘露。
风清啸抱得很紧,透过小娟薄薄的外衣,他能感觉到小娟饱满挺实的前胸。小娟也意识到了什么,就将一只小拳头当胸隔在她俩中间。
风清啸想拿开,她不肯,再坚持,她却挣脱开跑掉了,跑了没几步她又回过头来,冲可东甜甜地笑着说,清啸哥,你咋这么坏啊。然后带着满脸的红霞,向家跑去。
那是高中一年级暑假的一天,是八月二十三日。那年风清啸十七岁,小娟十六岁。
第二天,风清啸随姐姐到地里干活,小娟却没有出现。此时的她正在家里美美地品味着昨日的幸福呢。早晨时她透过窗子看到风清啸扛着锄头跟姐姐们下地了,想跟着又不好意思,有了昨天那事,再见面说啥呢。
风清啸也是这样想的,心里想的全是小娟,可又有点怕见到她。
吃过午饭,风清啸去镇上老师家,想再练练琴,谁知老师家却是铁将军把门,只得悻悻地往回走。心里想着回家后就去找小娟,能再亲她一下该有多好,也不必让她把手拿开……他刚走到村口,整个世界完全变了样。
他刚走到村口,就见有很多人闹轰轰的向河边跑。见到他,有人喊,清啸,你媳妇儿出事了,还不快去看看。风清啸愣愣地站在那儿,有些没听清。又有人冲他喊,不骗你,小娟出事了,快去看看吧。90看
风清啸的脑袋嗡的一下,涨成了老大,疯了似的随着那些人向河边猛跑。这怎么可能呢,他心里想着,看看周围的人又不像是在和他开玩笑。难道我是在做梦?他掐了自己脸一下,有感觉呀!完了完了,小娟肯定是真的出什么事了,他在心里惊呼,小娟呀小娟,你可别出什么事呀。
他跌跌撞撞地向前跑着,忍不住喊出了声,小娟啊,小娟--,声音颤颤的。那天天气很热,但风清啸却感到手脚阵阵发凉。
跑到河边,人们围着刚才回村报信的村里一个放牛的小孩问个究竟。那孩子余悸未消,结结巴巴地说他看到小娟掉魂似的走到那座桥中央,一头扎到河里,只扑嗵了几下就没影了……风清啸惊呆了,他不能相信这是真的,这怎么能是真的呢,昨天他还和小娟在一起,昨天他还头一次幸福的亲吻了小娟,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了,让他有些晕头转向。他疯了似的要往河里冲,脸白得吓人。
有人拦住他,说水这么急,我们还是到下游去找找吧。风清啸就跟着一群人晕头晕脑地踉跄着顺河向下游跑。
六里远处,是一座水库。河水到达这里前,要经过一道大闸门,发出骇人的响声,打着旋涡向闸底冲去。过了闸门,就看到水库不远的岸边,围了很多的人。
见有人寻来,他们自动地闪开一条道。可以看到小娟就那样静静的侧卧在岸边,浑身一丝不挂,白得耀眼,湍急的河水早已把她的衣服无耻地扒光了。
风清啸整个人疯了似的,扑到小娟身边,脱下身上的衣服给她盖上。天啊,小娟,小娟呀小娟,他上气不接下气地喊着,并把她的头抱在怀里,忙手忙脚地擦拭着从她嘴角处流出的泥水。
小娟那双美丽的大眼睛紧紧的闭着,又黑又长的头发湿淋淋的,夹杂着些许泥沙。你这是怎么了,风清啸木然地说,你这是为什么呀小娟。师傅和郑老师陆续赶到,他们由着风清啸抱着他们的女儿。郑老师坐在地上号啕大哭。
村里派来了一辆马车。风清啸抱着小娟坐在上面向村里走,其他人在后面跟着。风清啸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小娟,他已经哭不出来了,不住地低声呼唤着,小娟,醒醒吧小娟,再睁眼看看我吧,我是你的清啸哥啊……小娟也不回应他,只是不住地从嘴里往出流着浑水,将风清啸的衣服打湿一大片。
小娟被放到自家的院子里,身下铺着一个草垫,身上盖着个白被单。风清啸坐在自家炕上,两眼发直。小娟总是一闪一闪地在他眼前飘过,想要认真看时就什么也没有了。
清啸哥,你咋这么坏啊。恍惚中小娟的这句口头语总在他的耳边响起,脆生生的,时远时近。我不是要亲她的吗。风清啸念叨着,迷迷糊糊下了地。可东和小娟家只有一排院栅隔着,在中间有个豁口,方便风清啸和小娟来往。
在一片众目睽睽之下,风清啸踱到小娟的尸体旁跪下,掀去被单,见小娟闭着眼睛,像似鼓励着他,又像似等待着他。可东慢慢俯下身去,将嘴贴在小娟冰凉的双唇上。
在场的人都惊呆地看着这一幕。二丽跑过来,哭着抱起风清啸,说小弟你不要这样,小弟你要挺住啊。风清啸愣愣地看着二丽,说姐呀,小娟她为什么不理我。二丽说小弟你醒醒吧,小娟死了,她不会回来了。死了?风清啸瞪着眼睛问。二丽使劲点着头。
风清啸看看二丽,看看四周,再看看躺在地上的小娟,继而一声声悲号从他的胸中涌出,比狼嗥还要凄凉,泪雨滂沱,撕心裂腑,直到后来哭得晕了过去。
老天似乎有眼,也开始哭起来,哗哗地下起了雨。风清啸说什么也不让小娟一个人在院里淋雨,非要将她抬到自家炕上。二丽说,这怎么行呢,死人是不能在炕上停放的,若不然她会一辈子缠着你。不这样说还好,越这样风清啸铁了心要将小娟抬到自家来,坐在她的旁边守着。村里急急地找人做了一副棺材,第三天时将小娟安葬了。
老天其实是没有眼的,将风清啸的亲人们一个个的招了去,连小娟也给叫走了。风清啸不知道没有小娟的日子还能怎样过下去,整日没魂似的,总是孤零零地坐在小娟的坟前说一阵哭一阵。那只狸猫现在已经老得不像样子,总在小娟的坟前幽灵一样蹿来蹿去,喵喵地叫着,很不好听,没几日也死了。
又过了些天,风清啸的精神多少缓过些。中午吃过饭,比风清啸大两岁的四丽拿出一张纸条,对可东说,弟呀,这是那天在院里拾到的,这些天一直没敢让你知道,现在你看看,只是你千万别着急……风清啸劈手抢过纸条来,见上面有小娟留给他的二十四个字:
清啸哥:——把我欺负了,我没脸再见你了,你多保重。小娟。
看过字条,风清啸惊呆了。可是那字条上前面的几个字却是模糊了,怎么也看不清楚,那字条轻轻地从他的手中滑落到地上。他缓缓地向外走,四丽过来拽他,说弟你要干什么呀,你可别干傻事。他一甩手,四丽就跌坐在了地上。他热血沸腾,在厨房拿上菜刀,奔了出去。
风清啸一个人在村子里歇斯底里的,喊叫叫着骂着,整个人都已经快疯了,可是最后却终究没有找到那个欺负小娟的人。
又过了些日子,师傅一家就迁走了,临走前,师傅将风清啸叫到身边,说了下面的一段话。
清啸,好孩子,这十来年你是我们唯一的成就。人生能有几个十年啊。你不要辜负我们的希望,赶紧打起精神,返回学校去。算起来开学已有十多天,你还打算这样下去多久啊。
小娟毕竟走了,你再怎么悲伤她也回不来。小娟看到你这样为她伤心,也会很知足。人活在世上,还有许多比爱情更重要的事情呢。有件事你不知道,返城的调令已经下来很长时间,怕影响你,我们原打算等你考完大学后再带上小娟回城的,现在小娟没了,我们在这里也帮不上你什么。
你要记住,将来考学时不要考美院,虽然你若考肯定能被录取。师傅画了一辈子人物肖像,结果最看不透的还是人。好好地学吧,别让你的姐姐们多操心,她们是天底下最伟大的女性,将来出息后,要想着报答她们。还有就是,今后我们不在这里,别让小娟一个人太孤单,有时间就去看看她……
夜色慢慢降临,风清啸一个人坐在帐篷的外面,又想起了小娟,这么多年来风清啸一直将感情封的很死,小娟的死似乎是带走了当时风清啸所有的对未来美好的期冀。
很长一段时间,风清啸都活在浑浑噩噩之中,两年后风天震无罪释放了,那时候的风清啸很叛逆,父子两人之间有很长一段时间很陌生,直到后来才慢慢的因为一些事让风清啸有所改变。
那时候,不知道什么原因,无罪释放的风天震在出狱后不久,就出任了时空巡逻局的局长,风清啸在知道了这件事以后一直想要去弄清楚当年小娟的死究竟是怎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