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点半，小镇的街上三三两两地亮着灯。这种偏远的地方没有灯红酒绿的夜生活，当地的大爷大妈们吃过晚饭就聚在路边散步说话。路过小饭馆门口的时候，都用奇怪的眼神儿往里看。
“哎，你说那个大个子是不是有病啊？都站一下午了。”
“哪儿啊，是跟女朋友吵架了。”
“啊？不是，跟女朋友吵架杵这儿干嘛啊？罚站？”
“可不是嘛！这俩人看起来都像当兵的，估计来玩儿的吧，听见他女朋友说他不听话什么的。隔太远了没听清。哎你看你看，他女朋友来了。”
谢灵陌已经换上了一身白色的休闲装，扎着马尾辫。洗掉了身上的泥土，整个人看起来漂亮而有朝气，又有着一般女子没有的勃勃英气。她走进院子里，看见还在院子中央直挺挺站着的黎定睿。
他的衣服还没换，从水里出来一身湿答答的，又被体温烘得半干，皱巴巴的。头发也有些凌乱，然而那雕刻一般的脸庞在灯光下却显得十分柔和，眼睛也依然带着点笑意。
谢灵陌突然就有点生不起来气了，但还是板着脸道：“知道错了没。”
黎定睿诚恳道：“错了，以后一定听指挥。”
谢灵陌忍不住笑了一下，表情柔和了很多。其实她知道，这一次任务成功，起码有一半的功劳都在黎定睿身上。
说起来，黎定睿虽然表面吊儿郎当，但是她能看出来其实他是个非常有主意的人。如果不是他闯进去打破了僵局，说不定鱼妖就会直接这么死了，任务也就失败了。但是不听指挥就是不对，尤其他是副队长。
罚也罚过了，想也想通了。谢灵陌叹口气，道：“行了不用站了，先吃点东西还是先回去洗个澡？”
“吃饭，饿死我了。”
黎定睿活动了一下，站了将近六个小时，他的腿都打不了弯了。
“一起吃吧，”谢灵陌看他难受得呲牙咧嘴的样子忍不住又笑了。
“你也还没吃啊，”黎定睿往椅子上一靠，朝着厨房方向大声道，“老板，来碗牛肉面!你吃什么？”
谢灵陌一手撑在桌子上支着下巴，随口道：“和你一样吧。”
“老板，两碗！”
厨房里的老板应了一声。
小饭馆里没几个人吃饭，一楼的大堂里有点空荡。谢灵陌和黎定睿坐在靠窗的位置，外面的路灯偶尔闪烁一两下，有一种近乎神秘的静寂。
谢灵陌随手拎了一瓶汽水，用开瓶器打开。
“喝吗？”
黎定睿把半干半湿的外套脱下来扔在椅子上，紧身背心贴在身上，露出结实健壮的身体，整个人身上散发出致命的男性荷尔蒙。他摘了露指手套，道：“喝，给我瓶可乐。”
谢灵陌别开眼不看他，开了瓶可乐，刚巧面也好了，老板娘把面放在了桌上。黎定睿拿了筷子急吼吼地就往嘴里塞，结果被烫得惨叫连连。
“你干嘛那么急，”谢灵陌哭笑不得，“我又不跟你抢。”
“饿死了，”黎定睿吹了两下还是使劲往嘴里塞，含糊不清道，“收了半天妖又站了一下午，饿死我了。”
谢灵陌哼道：“我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乱来。”
“不敢了。”
黎定睿真是饿坏了，几口就吃完了一大碗面。喊老板再做了一碗，坐在椅子上等。
谢灵陌倒是不怎么饿，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牛肉面还剩着多半碗。她爱吃辣，面里放了不少辣椒，原来就饱满的红唇更加鲜红，还微微有些肿。
黎定睿看了一眼就挪不开了，满脑子想的都是要是亲谢灵陌一口的话会不会被打死。
谢灵陌吃着吃着就觉得不对劲了，对面火辣辣的视线简直要在她身上穿出两个洞。忍不住抬头看着黎定睿问：“看什么？”
黎定睿诚实地回答：“看你嘴。”
“……”谢灵陌一开始没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等反应过来以后又一脸懵圈。刚开口想骂他，却突然想起在水下的那个吻，瞬间脸红了。
“你脸红什么。”
黎定睿本来都做好挨打的准备了，结果谢灵陌一下子却脸红了。他想了想，坏笑一下道：“是不是想起来我亲你了？”
谢灵陌满脸通红地瞪了他一眼：“你是不是又想挨打了？”
哪想到黎定睿半点脸都不要，歪着头自顾自地问：“我嘴唇软吗？”
谢灵陌恼羞成怒，抄起面碗就要往他脸上扣。
黎定睿连忙讨饶：“队长我错了，咱们好好吃饭。”
还吃饭？！谢灵陌啪地把筷子摔在桌子上。本来就不饿，这下子彻底气饱了，真是恨不得掐死他。
第二碗面也很快就上来了，黎定睿忙着吃饭，犯贱的嘴终于停了一会儿。
谢灵陌以为这下子他终于安静了，没想到等他吃完，老板刚把把碗收走了。黎定睿抹抹嘴，这才缓缓道：“你嘴唇是挺软的。”
谢灵陌：“……”
黎定睿风一样地跑了，谢灵陌在他身后怒道：“你有种别跑啊！”
小饭馆离招待所不远，谢灵陌二十多分钟走了回去。正准备先洗漱休息，有人敲了门。
她一开门，却发现是黎定睿，本来已经平静下来的小宇宙又熊熊地燃烧了起来。
还没来得及找你麻烦，你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简直找死！
谢灵陌眼睛一眯，抬脚就要踢他。
黎定睿就知道她会动手，灵活地避过道：“别激动啊我是来说正事的！”
“你能有什么正事儿，”谢灵陌气急败坏，满脑子想的都是把他打得满地找牙，“教训你那张嘴才是正事儿！”
黎定睿也不还手，只是连连闪躲，谢灵陌居然一下都打不着他。
“给我站着！”谢灵陌怒道。
黎定睿就真的站住了，谢灵陌的手肘狠狠撞在了他的腰眼上。黎定睿顿时倒抽一口冷气，捂着伤处蹲下了。
谢灵陌一愣，怒道：“你还真站着啊！”
黎定睿咧着嘴笑道：“这不是看你真生气了嘛。”
谢灵陌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心说你不想让我生气你倒是别嘴贱啊你这个小贱人。然而打都打了，她也不好意思在说什么。
“你要说什么，”谢灵陌不太情愿地让开门让他进来，“进来说吧。”
其实刚刚那一下谢灵陌已经收了几分力，并没有撞得太狠。然而黎定睿这个人向来蹬鼻子就上脸，装模作样地捂着腰进去了。
谢灵陌虽然知道他有几分是装的，但终归是她动的手，心里难免有几分愧疚。伸手去掀他的上衣，道：“给我看看。”
黎定睿配合地松开手。他刚刚冲过澡换了衣服，干净柔软的灰色T恤下，古铜色的皮肤发出温暖的热度，肌肉紧实，像是被绸缎包裹着的钢铁。
“我身材好吗？”黎定睿笑道。
谢灵陌白了他一眼，轻轻在他腰上戳了戳。那里不仅有刚刚她用手肘撞出来的上，还有今天中午因为教训他踹的一大片淤青，看上去确实有点凄惨。谢灵陌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但嘴上还是不承认，哼了一声：“就这么一点儿伤你跟我装半天。”
“还是挺疼的，”黎定睿说得非常认真，“有药油吗？帮我揉揉吧。”
谢灵陌从床头拿了瓶药油，本想扔给他让他自己揉，又犹豫了一下。
这家伙身材倒是真的好，手感应该也不错吧？谢灵陌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把药油倒在了自己手里，搓热了以后揉在他腰上。
黎定睿本来只是随口说说，没想打谢灵陌居然真的应了，当下高兴的嘴都合不上。
谢灵陌的手不像其他女生一样柔软滑嫩，相反，因为长期的任务以及训练，她的手指虽然纤细却十分有力，掌心因为长期握剑而有一层薄茧。但这样一双不像女生的手按在他腰上，却出奇地让人安心舒服。
“你不是有事要说吗，”谢灵陌道，“说吧。”
黎定睿想起了正事儿，态度严肃了起来：“今天收那个鱼妖的时候，你有没有觉得魔气在她体内抽不出来。”
谢灵陌点点头：“对。”
“后来我进去看的时候，她这里，”黎定睿比了比自己后肩部分，“有一个印记。”
“印记？”
黎定睿点点头：“我们习惯用法宝将魔气从身体的经脉中抽出来，因为魔气入体和自身魔化都是魔气聚集在经脉里。但我在欧洲的时候，在一次任务中碰到了特例。”
“是一个被控制的人类巫女，我们尝试了很多办法。用琉璃灯，圣水，十字架，都不行。最后是一个老主教，在她后腰上找到了一个像纹身一样的印记。我们用烙铁将那个印记一烫掉，魔气就立刻从伤口处出来了。”
谢灵陌皱起眉：“是一种西方的什么咒术吗？”
“不知道，”黎定睿诚实答道，“那个图腾非常复杂，和鱼妖身上的也不知道一不一样，那个大主教和我翻了很多典籍也没找到那个图腾，他猜想很可能是某种生物的秘传，或者是非常古老并且已经失传了的魔咒。”
谢灵陌手上的动作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思考了一会儿道：“西方有很多没有登记的生物吗？”
“西方在这方面的控制没有我们好。他们对于类人生物的控制非常不理想，在一些偏远的小镇里经常会有狼人和吸血鬼攻击人的案件发生。”
这些情况谢灵陌也大概都知道，中国在古代就一直有司天台，后来又有了钦天监和督灵府。但西方的驱魔人普遍都是散的，是在二战以后共同抗击天魔才建立的组织，管理难免有些薄弱。
但这件事确实有些复杂，之前的蛊雕他们没来得及仔细观察。如果鱼妖身上的魔气真的和蛊雕身上一致，那么没准蛊雕身上也会有这种印记。
“不管怎么样，明天审问完鱼妖再说吧，我会和组织汇报。”
“嗯，”黎定睿转头看着她，话题一转，“你不给我揉了？”
谢灵陌白他一眼：“就肿了一块儿你要揉多久？”
“那我给你揉揉吧。”黎定睿坏笑着，说着就要凑上来。
谢灵陌响亮的一巴掌拍在他额头上，怒道：“揉个屁，滚出去！”
黎定睿捂着通红的额头倒在床上，“啧”了一声道：“队长，你脾气一直这么坏吗？”
“谁脾气坏了，”谢灵陌真想抽死他，“你能不能别一天到晚在我这儿点火？！”
“我怎么点火了，”黎定睿满脸无辜，摊着两手，仿佛说的是全天下最正确的事，“你帮我揉，我帮你揉，礼尚往来不是很正常吗？这是传统美德呢！”
“不用你帮，”谢灵陌瞪着他，一字一句地说完，重重地哼了一声，“我要睡了，你出去。”
黎定睿举了举双手，无奈道：“好好好，你好好休息，我们明天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