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晏霍地站起,高大的身躯笼着她,一双利眸紧盯着地上那块被当作破抹布般扔在地上的锦巾。
如此不屑的态度,是对他最大的藐视!
“宁天歌,不要以为我不杀你,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他捏紧了她的手,有炽烈的怒意在他的黑眸隐隐翻滚。
“无所谓。”宁天歌漂亮唇角一抿,漆黑的眼眸有淡淡轻嘲,“反正你那封信一送到京都,我的结果也是个死。横竖都是死,不过是早晚的问题,你现在杀不杀我,意义不大。”
“死,你或许不怕,但你该知道,这世上还一个词,叫生不如死。”他脸部线条更为冷硬,眸中怒意却很快消去,只余半点温度也无的冷。
“当然知道。”她半点波澜不起,如蝶翼般的长睫下,眸光清冷平静,“不知君主想让我怎样生不如死?”
“你想得到的一切能让人生不如死的方法,我都有。”他的唇角竟抿出一丝冷笑。
不管这算不算笑,但这是她自遇见他之后,除了冷酷之外的唯一一个表情。
宁天歌缓缓抬眸,那张绝世无双的清颜绽放在他的面前,肤若雪,眉如黛,一双眼眸淡静入海。
在这样一双眼眸前,一切燃烧的烈焰都似乎会熄灭,一切冰封的雪山都似乎会融化,世间嗔怒喜哀皆无法在其跟前立足。
良久,她淡淡吐字,“我,拭目以待。”——
未曾动过几口的美味佳肴被迅速撤下,而在此同时,另一拨婢女却忙碌于准备沐浴用具,一时间,不算太大的房间人来人往,川流不息,显出异乎寻常的热闹。
而这热闹,却又相当诡异。
尽管有二十来人同时进出,却丁点声音都听不到,就象演哑剧一般,只有动作,没有对白,唯有的背景音乐是当装满了温水的浴桶由几名身强力壮的士兵抬入房间之时,盔甲发出的轻脆撞击之声。
门被无声关上,简晏背对着她,伸展了双臂。
宁天歌很明白这个姿势是什么意思,但她没有动。
在用餐时发生那样的不愉快,她本以为简晏怎么也要让她吃点苦头,却不料,他只是铁青着脸命人将菜肴撤下,又让人准备热水,打算在她房里洗澡。
在这个短暂的期间,她稍稍一想,理解了他的意思。
敢情他也明白,身体上的折磨并不能使她屈服,只有这种羞辱才是对她最好的报复。
“更衣。”他的声音沉沉响起。
她掸了撞衣袖,“我不是你的妃子,更不是婢女,没有这个义务。”
他转身,眉如冷石,“你现在是我的阶下囚,只能服从。”
她点头,“对,只是个囚犯,不是奴隶。”
他蓦然倾身,两指捏住她的下颌,眼眸锁住她,语声低沉,“不要试图挑战我的耐性。”
“不敢。”她一扭头,挣脱他的手指,高抬下颌傲然睨着他,“但也得看我愿意不愿意。”
他维持着弯腰的姿势,定定地看着她,“宁天歌,你就不想问问,我会怎样安排你那个弟弟?”
“泽远?”她慢慢坐正了身子,缓缓问道,“你想对他做什么?”
“以前我没想过要对他如何,不过现在,我要重新考虑考虑。”他很满意于他这话产生的效果,瞥向浴桶方向,“我只想知道,你的主意改变了没有。”
“作为一介君主,你不觉得你这样威胁一个女子不够光明磊落?”
“做事但求结果,不讲过程,只要能达到目的,又何需讲究手段。”他侧眸望着她,“这一点,我倒觉得更应该向你讨教。”
“战场上不同。”
“哪里都一样。”
言语交锋,互不相让,两人在无声对视中默默较量。
时间缓缓流逝,宁天歌一手拍在桌面上,站起身来,“你赢了。”
简晏挺直腰身,抿成直线的冷硬唇线竟然微微扬起了罕见的弧度。
她冷眼一挑,不得不承认,他冷则冷,英俊硬朗的五官在笑起来时却冷峻中糅和了一丝邪魅,不笑则已,一笑便可令无数女子为之倾倒。
当然,不包括她。
重新展开双臂,简晏的下巴微微抬起,自然而然地流露出帝王气派——这种被人服侍更衣的事情,对他来说再正常不过。
宁天歌站在他面前,垂眸抿唇,纤长的手指除去他的锦玉腰带,解开外袍与里面的单衣,平坦的小腹敞露出来,指尖不经意扫过,可感觉出肌肤下结实的肌肉。
这是长期体能锻炼的结果,却又没有武夫身上那些肌肉高高突起的贲张之感,漂亮,而不突兀。
她一眼都不多看,只是低垂着眼睫,将他那些衣服都脱去,当只剩下亵裤之时,她住了手,退开一步,“男女有别,这裤子就不需要我来代劳了。”
简晏并不为难,自行走到一边,少顷,浴桶里传来入水之声。
“过来。”他简短的话永远都是命令式的,“给我擦背。”
宁天歌抬头,看着他露在外面的肩颈,勾唇一笑。走过去拿起一边的棉帕,她未浸水便往他后颈上擦。
“嘶——”他沉目回头,“不知道擦背要先湿水么?”
“哦,忘了。”她看着他颈上红起的一大片,无辜地回答。
“忘了?你自己洗的时候怎么没忘?”
“你怎么知道?”她好奇,飞快抓住他的语病,“我洗澡的时候从来不擦背,没想到也正常。”
简晏薄唇紧紧抿起,瞪着她,胸口微微起伏。
“已经湿了水,要不要继续?”她举起滴水的棉帕。
他缓缓转过头去,后背的肌肉有些僵硬,“轻一点!”
她无声地笑了笑,十分轻柔地将棉帕从他身上拂过。
拂了几下,前面那人对着空气磨牙,“你会不会擦背?重一点!”
“是你说让我轻一点。”她嘀咕了一声。
“我是说了让你轻一点,要刚才那样擦,还不得让你脱去一层皮?可也没让你轻得连感觉都没有。”简晏的声音有些不可抑制的波动。
“唉,伺候人真不容易,我以后可再也不要人伺候了。”她叹了口气,加重了一些力道。
简晏不说话。
一时间房间里很是安静,只有轻微的水声,随着宁天歌的动作逐渐轻重适宜,他的身体也渐渐放松,双眸微合,眉头也慢慢舒展。
也就在这时——
“嘶——”又一声吃痛的声音,出现在他最为松懈的时候。
猛地一手抚上后背肩胛,他极为缓慢地转过身来,脸颊后侧微微鼓动着,可见里面的后槽牙正在咬了又咬。
“呀,实在不好意思,手指甲划到你了。”宁天歌先是表示歉意,之后笑眯眯地撑着桶沿,十分交心地对他说道,“你看,我这人粗手粗脚惯了,整天舞刀弄剑的,看到有人跟我近身接触就下意识地想着怎样对付他,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跟我计较。”
说罢,很哥们儿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
简晏纵然心中万般怒火,在见到她眉眼弯弯满脸笑容的脸时,也硬是发作不出来。
“我看,我还是替你洗头发好了。”宁天歌遗憾地放下棉帕,拿去他头上的玉冠。
乌黑健康的头发便散落下来,飘浮在水上,她拿起来看得啧啧有声,“这头发真好,君上是怎么保养的?跟我分享分享。”
简晏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黑亮如缎的乌发,不语。
宁天歌已拿起皂液抹在他头发上,细致地用手心揉洗着,看上去专注又小心,连衣袖从皓白的手臂上滑下来落在水里都恍若不觉。
雪白的袖子随着她的动作在水里来回轻漾,简晏的视线已不知何时从她的头发转移到那衣袖上,眸光也随之而起了变化。
正看得失神,一阵刺痛令他陡然拧紧眉头,转暖的眸中迸射出两道似要杀人的冷光。
“实在是不好意思。”手指上缠着几根头发,宁天歌歉然地看着脸色阴沉的简晏,“要不,我扯几根自己的头发赔罪?”
简晏眸中已是风雨欲来的阴霾,胸口的起伏使得水面都跟着漾动。
她垂了眸,贝齿轻咬着下唇,似有些怯意,又似有些委屈。
如此模样,令他看着看着胸口的怒意便象风吹过般消散了去,最终只是动了动嘴唇,似乎有话要说,却又无法说她什么。
“君上是想自己来么?”她很是善解人意,眼梢里未漏过他这个细节,立即读懂了他的意思,当即甩了甩手上的水珠,一指椅子那边,“那我先去那里坐会儿,你有需要的时候再叫我,一定不要客气。”
简晏:“……”
——
“你睡了我的床,我睡哪里?”洗完澡之后,新一轮对话开始。
“你随便找个地方睡。”简晏身着轻薄的单衣,头发尚未干透,便长手长脚地霸占了宁天歌的床。
随便找个地方?
宁天歌站在原地片刻,一言不发地转身开门出去。
听到门的开合声,本闭上眼睛的简晏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出去了?去哪里?
这外面都是他的人,以她现在的能力根本就出不去。
再者,谅她也不敢有逃跑的想法,她那样聪明的人,绝对有自知之明,不在自己能力范围内的事,绝不会去做。
或许是生气?
简晏复又闭眼睛,到底是个女人,她总不可能站在外面过一整夜,不信她不会回来。
约摸过了半个时辰,简晏都有了浅浅的睡意,还不见宁天歌进屋,他眉头一皱,起床走出屋外。
“主上。”外面的人立即行礼。
他眸光迅速一扫,未见到那个纤细的身影,冷声道:“人呢?”
众卫一愣,谁?
------题外话------
今天有事出去了,只码了这么多,明天会多更些的。嗯,这星期万更一次的目标实现了,争取下星期多更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