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合则两利
“这是第八个了…”看着远处见到自己的出现，惊恐着攀过矮墙的农人，带着阵笠手持竹枪的八郎无奈叹了口气转过身视若不见的向着另一边走去。自从他被派遣到这边界之地巡查以来，每天都能遇到这样的事，期初出于对武士老爷的敬畏他还费力的阻止过几次偷渡。但是随着对对面丁家治下农人生活的了解，他渐渐也起了偷跑的心思，只是碍于一家老小都在羽茂郡南部相隔太远才绝了这份心思，于是对于那些偷渡者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今随着丁麦治下医改政策的推行，又一波移民潮横扫佐渡岛，连本间家西南部距离丁家治下最远的区域都受到了不小的波及，出于无奈本间高信不得不在边境几处关卡筑起土墙并派出足轻警戒，抓捕偷渡的民众。并且严令各村落之村头必须禁锢住本村之农人不得擅自迁徙，违令严惩。但是收效甚微，依旧每天有人偷跑，为了以儆效尤本间高信严惩过几个村头，但是一转身村头带着整个村子都迁徙了，着实令本间家头痛不已。
而听闻这一消息的丁麦则戏称本间家筑造的土墙为‘佐渡墙’，不仅无用而且毫不美观。之后更是下令直接在佐渡墙旁修建移民安置营地，为投入丁家治下的他国人民第一时间送上温暖。当然这些只不过是政治上的博弈，真正要解决争端矛盾依旧要通过外交的途径，为此在政治上捞足了谈判筹码的丁麦再次踏上了小木城的土地。
“阁下，我们又见面了…”看着端坐在自己面前的敌对势力首领，本间高信想起当初不知对方底细时还以一城之主的代价延揽对方，心中羞恼、郁愤之情缠結，一时不知道该以如何的口吻来开启对谈，只是不咸不淡的来了这么一句。
“是啊大人，我们又见面了，不过大人的脸色似乎没有上次那么好了！”丁麦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回了一句，听得端坐主位的本间高信及四周的家臣暗暗咬牙，心道还不是因为你才让我们没有好日子过吗？还有脸在这说这话……
“那么这次来阁下所为何事？”本间高信不想和丁麦多费唇舌，单刀直入的问道。
“很简单，两个字：劝降！”虽然只是聊聊数字，却在这大广间内激起千层浪。
“混蛋！”
“狂妄！”
“你这家伙是想找死吗？”
……
环顾四周待得众人平静，丁麦又悠悠的说道，“劝降不好听的话，合并如何？”
“欺人太甚！”
“混蛋！”
……
又一番谩骂后，丁麦定睛看着坐在主座上沉默不语的本间高信，等待对方给出回应，毕竟家臣吵得在凶也做不得数，最后拍板的还是家主。
“阁下每次都语出惊人，让人难以接受啊！”本间高信虽然没有开口应诺，但也没有强硬的回绝，这在丁麦看来就是大有希望，毕竟抵抗的决心都没有，投降不过是迟早的事。
“现在难以接受总比将来被迫接受要好啊！”丁麦的回答不出意料的又引发一轮谩骂…
“阁下看来很有信心啊！”本间高信也动了火气，语气不善的质问道，“论石高吾本间家两倍于丁家，要劝降也该由吾本间家来劝降方是，何时轮得到你？”
“石高再高没有人耕种又有何用！”丁麦不屑的说道，“若以石高计，在桶狭间被杀的就应该是织田信长而不是今川义元了！”闻言一片叫嚣的家臣团静了下来。
“今本家吸收各处流民，人口已近两万，再过数月当过三万，展时大人治下还余有多少领民？”丁麦的话如同重锤砸在本间高信的胸口，引发阵阵气闷，“且本家之海贼众在鲸吞河原田家后整备一新，安宅船之数已过二十，若两家交战即可直袭小木城，又可切断佐渡与越后之联系，大人想要获胜恐怕难上加难！”丁麦开始头头是道的分析其形式来，“对了，忘记告诉大人了！”
“如今的上杉家在川中岛之战中元气大伤，越后武士足轻死伤无数，为了排查他国密探又荒唐的下达了禁海令搞得民不聊生，大人最好还是不要对他们存有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这一番话如同一把把尖刀直直的同在本间高信那原本就萎靡不正的信心上，于是一下又泄了大半。
“在下赶赴此地之前听闻边境开始有本间家足轻投奔而来，不知大人作何感想？”看对方面色阴沉，隐忍不发丁麦无情的又不上了一刀。
“够了！”一旁的武士们显然受不了这样明目张胆的羞辱，大声喝止道。
“在下不过告知诸位事情罢了，免得诸位凭依错误的假象做出让将来悔恨终生的决定！”丁麦那不温不火的强调，着实让人看得牙痒痒。
“降服…”本间高信一番挣扎后，无奈的吐出了这两个字，觉得不好又改口说道，“合并的话又怎么说？”
本间高信本就不是个野心勃勃的枭雄，他一生的野望也不过是取代本间本家成为佐渡一国的主人，一个领有两万一千石的小领主。所以在残酷的事实面前，他明智的选择了放弃自己那原本就不大的野心，为羽茂本间家的存续低下自己的头颅，毕竟人心向背大势难逆啊…
“很简单，大人依旧领有小木城众位武士亦领有各自的领地一切照旧，但是诸位不再拥有税收及组建军势的权利但可以保留看家护院的护卫！大人也无需派出人质，只是各处城下町及港口需交由我方派人管理。另外佐渡国内之民众有自由选择去留的权利，他人不可擅自扣押、强留！”
“就这些？！”伸头准备被宰一刀的本间高信惊讶的发现对方开出的条件和自己的预想相距甚远，在他自己看来至少要被移封到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去，或者大幅削减石高，最严重的恐怕要退位出家，本间家可能被对方的养子之类的继承等等，但现在这些个条件算什么？真是匪夷所思…
“就这些！”丁麦一口应承道，“大人只要严格遵守以上几条，那么我们两家就秋毫无犯！但是如果谁触犯了其中的任意一条，不管是有意无意，也不管是什么身份，他就必须要承担相应的惩罚，即便两家为之一战也在所不惜！”
条件似乎太优厚了，本间高信又狐疑起来，心道莫非其中有什么陷阱？但是凭自己的智商又看不透其中的玄机，于是只得以目光向下座的家臣团求助，但谁料起先还个个义愤填膺的忠勇之士在听闻合并条件后个个成为眼观鼻鼻观心的沉思者，全都默然不语…
“大人不必犹疑，两家合并乃是合则两利的善事，往大了说可以免除一场刀兵利于民众休养生息，往小了说可以彼此间互通有无，甚至在对外的名义上丁家可以臣服于本间家之下！”见对方疑虑丁麦又扔出了一颗重磅炸弹。
“……”本间高信身为一家之主自然是有些政治头脑的，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利害关系，也真正明白了面前这位能言善道的丁家之主的合并提议背后真正的目的到底是什么：用本间家的外皮继续麻痹周边势力，不过早的暴露自己隐藏自己，直到有一天等到准备好了再真正的跳上前台，这人好深的心机，不，应该说是好大的野心啊！佐渡一国，哪怕北陆一道恐怕都无法满足他的野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