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多十分钟,110就过来了。
林艳生并没有走,她是报警的那个人,自然就留在原地,等着警察同志们问明情况呢,警察同志这么一来,还没问话呢,围着景端笙的这一帮子人顿时都消了个精光,谁也没留下来,刚才那种气势汹汹的样子完全不见踪影。
叫林艳生还挺眼界。
没事了嘛,警察同志们也走了。
景端笙依旧坐在沙发里,动也不动的,像是泥塑的菩萨一样。
林艳生还挺好奇,走近去瞧瞧,这一瞧还真了不得,人家居然睡着了,就这么在沙发上坐着就睡着了,睡得不把任何人都放在眼里,她忍不住在心里想是不是刚才他也在睡,根本就没理会人?
想归这么想,她到是去叫他,“景端笙?”叫得挺轻的,她还有些迟疑的,并没有太往前,待叫了一声,人家一丁点儿反应都没有,她就上了一大步,拿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还是没有半点动静。
“景端笙?”她再叫他的名字,这回声音放大了点。
跟前次一样,没有任何反应,她到是疑惑了,这是怎么的了?不想理人吗?——当然她不会承认自己会到让人不想理的地步,只要她花花心思,没有人不对她抱有好感的,不是喜欢的那种好感,是容易相处的好感,只要她愿意,压根儿就没想过会踢到铁板一块的,所以她才觉得不太正常,稍稍深呼吸了一下,他是她妈最要好朋友的儿子,理所当然的她要顾一下对不对?
就是带着这种想法,她将手摸向他的脸,呃,其实是额头,一碰才晓得烫得惊人,她的手指一碰到就瞬间缩了回来,那么的烫,烫得她指尖跟过火了一样,是发烧了?
没等她的手缩回身边,已经挨了一记,出手的人自然是景端笙,只是力道很轻,估计是难受的缘故,并没能使上力道,他倏地睁开眼睛,竟然是血红一片,如同要吃人似地瞪向她——“出去——”
话没能同他的眼睛一样气势惊人,软弱得非常可以。
这两相对比之下,叫林艳生这样活了两辈子的人着实觉得有些新鲜,上辈子,她没同人亲近过,所以很难跟人有这么近距离的接触,这辈子嘛,她自认老资格,觉得自己偶尔放下些架子跟人亲近一点儿已经算是给人最大的恩赐,跟人处到这么近的距离,真是分外难得,结果还被人赶?
骨子里的那点鸡婆因子就涌上来了,她可不管他高不高兴,伸手去托住他的肩膀,试将他整个人都托起来,“我妈念着你是她朋友的儿子,叫我看到你就多多照顾你,你别给我耍脾气呢,烧这么高的烧,睡在家里做什么,要去看医生,我带你去看医生——”
景端笙的身体瞬间就僵硬了,双手想推开她,只觉得全身上下都是烫的,烫的他不知道怎么推开她,原本抵着她身体的双手慢慢地软了下来,而且她的力气大得惊人,他几乎是半推半就地靠在她身上——“不、不去医院——”干涩的嘴唇努力地挤出话来。
“不去医院怎么行?”林艳生有时候挺怨老天的,为什么不给她开个金手指,至少给个里面种满仙草的空间也行,让她现在就能拿出来给他吃,至少把烧给退了,问题她什么都没有,两手空空的,细声细语地劝他,“要是把你脑子烧坏了,可就不好了——”
她就托着景端笙,身上传来他身体的热度,烫得她都要哆嗦,这么的烫,是个人都要扛不住,亏得他还在那里听那些破人们的废话,连报警都不干——她顿时就窜起好多同情心,同情心是难得的,她难得有同情心,活了两辈子的人总是自认看透一切,很少对普通的事有什么触动,就她们家大伯三叔家的那些事,她都是看着的,并没有多少同情心。
尽管景端笙不肯去医院,还是让“力大”的林艳生弄去医院了,发烧病人是有个直接的门诊部,到那边量体温检查什么的,都是林艳生托着他——
“怎么烧得这么高才来医院?”医生是个老医生,把个眼镜往鼻梁上推了推,一看温度计就冲林艳生说,“是不是没把发烧当一回事,小年轻的就不知道要护着身体?”
显然,把她与景端笙当成年轻的男女朋友了,但她没否认,相对于景端笙的身体,这点事不算得什么事儿,不值当一提,“我才发现的,医生,能快退烧吗?”
她都没陪过人,都是人家陪她的,难得这么一次还陪人,有些不知道什么样的程序。
医生没好气地瞧她一眼,就开了单子,“到楼下付钱,打针再吃点药——”
林艳生没说二话,就托着景端笙下楼,就算是景端笙的难受得不得了,也是个大男人,总是有些体重的,更何况他一点力气都没有,全身的重量都压在她个身上,亏得她学过一点皮毛博击术,托起个男人还是能行的,就是累点。
挂针专门有个地方隔开来,林艳生顺着医院的指示牌子先将景端笙扶到挂针的地儿,一进去才看到那地方都几乎坐满了人,差不多都是小孩子在挂针,陪着的都是家长,也有年纪大的,子女陪着,但不多,几乎都是小孩子。
“你先坐在这里——”林艳生总算在角落里找了个地方,离洗手间还挺进,她有些不乐意,想换个位置,一抬头发现不远处的空位子已经让人占了,也亏得这边还有两个位子,也才让她也坐着,离洗手间近点就近呗——“我去拿药水跟药?”
景端笙一句话都不吭,就那么坐在位置上,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她,像是沉浸在一个人的世界里头,与周围都是那么的格格不入。
她看着他,心底猛然地有些发怵,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想法,让她觉得不能让他这么过生活,甭管生活给予的是什么都好,都不能同自己过不去,她一贯是认为这样子,——索性微蹲了身子,伸手碰碰他的脸,“别怕,我就来的,你别怕,先一个人等着,就一会儿,一会儿就好……听话……”
忍不住地就用哄小孩子的话哄他。
她的心软得不可思议,连她自己都不明白,自己的心为什么会这么软,她其实挺铁石心肠的,真的,只是没找到表现的机会,铁石心肠没表出来,她个软心肠也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钻出来,软了她一身的。
就这话,才景端笙往她这里眯了一眼。
又迅速地收回视线。
没由来的,这样的举动让林艳生有些想笑,托着他到处走,确实有点累,被他一眼给眯得瞬间恢复了力气似的,拿着门诊卡跟病历本儿,朝着挂号窗口走过去,大医院什么的就是排队时间太长,等她排好队付好钱,再到窗口那里了注射液还有药,都是已经是半小时后的事了。
她提着个一整袋的东西回到输液处,把注射的东西都交给护士,才回到景端笙身边,发现他都睡着了,她的手再试着往他的面前晃了晃,没跟先前一样地睁开眼睛,确实是睡着了。
护士过来挂针的时候,还是林艳生替他抬起的手,看着细细的针尖往外冒着药水——她下意识地闭上眼睛,不是怕打针,就是怕那种被扎入的画面,护士扎针很麻利,一下子就扎好了,将他的手放在他的膝盖上。
“等会要有事,就直接叫。”护士脸上并没有过多的表情,例行公事般的一说,转身就走到已经按铃的小朋友面前拔针。
林艳生的鼻间能闻到浓重的药水味,医院里嘛,总是少不了药水味,她挺不喜欢到医院,觉得太压抑,——但是景端笙是个很合作的发烧病人,一点声儿都没有,就算是被针扎醒了,也是半点动静都没有,仅仅是掀了掀眼皮,往她这边看了一眼。
“谢谢——”
轻轻的,要不是仔细听,还真听不出来。
她一乐,笑得个甜蜜样,往他个肩上一拍,“跟我客气什么,我把你当我弟弟一样,谁让你是我妈最好朋友的儿子——”
她的话说到最后,他幽深的瞳孔深处,有那么一个紧缩,嘴唇抿得紧紧的,好看的眉头也稍稍地皱起,让他更加了一丝忧郁的色彩,平就是极出色的面孔,因这点带着病容的忧郁显得更加的有种诱惑力。
看得身边的林艳生都奇异地睁大了眼睛,但是她很快地就收拾好自己的表情,她谁呀,活过两辈子的,对于面部表情能不收放自如嘛,“听话嘛,以后我来照顾你,知道吗?”
她自以为是的将他当成自己的责任了,完全将这归结于自己的母性泛滥成灾了,不过这种感觉好新鲜,她决定给自己的生活找些不一样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