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刀入心,伴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想装死蒙混过去的徐德正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成了赵政的刀下亡魂。和狗子兄弟一样,徐德正死后,扭曲的老脸上满是痛苦、恐惧和不解。
“哼!”
赵政冷哼一声,一边将柴刀从徐德正心口拔出一边嘲讽道:“和老子玩儿这套,老小子你还嫩点儿!”
柴刀拔出,赵政习惯性地往每人心口处补了一刀,随后才“安心落意”地朝回走去。
赵政并非一个喜欢杀戮之人,然而一想到来到这里才两个有余手中便攥着十人性命,心中终究不是滋味,尽管这十个人在他看来都是死不足惜的。
“难道老子两世为人的宿命就是杀戮?还是嬴政的一生就该建立在杀戮之上……”赵政一边闷头朝回走着一边在心中嘀咕着。
赵政迷惑了,他不知道是因为自己的到来造就了史上的暴君始皇帝,还是秦始皇本就该如此,自己只不过是背负历史皮囊的匆匆过客。此时赵政似乎又开始纠结起来,纠结自己到底是真的穿越了还是仍旧在d岛的神秘古墓里做着濒死前玄之又玄的迷梦。
狠狠地在自己胳膊一下,感受着从臂膀上传来的阵阵剧痛,赵政甚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唉……”
伴随着一阵极为无奈的叹息声,赵政回家的步子逐渐快了起来。
此时已是正午,太阳当空照,将林中的血腥味儿蒸得愈发浓郁。
且不说赵政一路向北朝邯郸城赶去,就在徐德正彻底离开这个世界之时,张满仓仍旧两眼通红地守在刘老医师身边。
由于刘老医师和陈两司伤势过重,经不起路途颠簸,张满仓只好下令在下里村就地扎营。
此时的张满仓因为情绪过于激动,嘴里不住地“呜噜噜”地念叨着什么,在他的身旁,夏无启眉头紧锁,不住地用宽袖给二人扇着凉风。
“张将帅,刘老前辈此时已无大碍,只要日后好生调养便可痊愈,您不必过于担心。”
张满仓和刘老医师之间的关系夏无启自然是极为了解,如今刘老医师命悬一线,张满仓极度伤心也是在所难免之事,但是一想到张满仓也已年过花甲,便开口劝慰道。
张满仓闻言长长地叹了口气,甚是无奈地摇头呜咽道:“唉……都怪老夫,都怪老夫啊……呜呜呜……”
张满仓的话让夏无启有些费解,随即说道:“今日之事不在老将军,老将军何以自责?”
张满仓闻言没有回话,微微摇了摇头,便将目光转移到了不远处那十几具死尸身上,片刻后才若有所思道:“小哥,你知道这些人是什么来头么?”
“来头……”
夏无启瞥了死尸一眼,随后又看了看死尸旁的十几把铁质秦短刀回道:“难不成他们真是秦人?嘶……可是仅凭这十几把秦短刀就下定论未免有些草率!或许有人想借此有意挑拨赵秦两国,坐享渔翁之利!”
说到这里,夏无启忽然想到自己女儿在渚河河边时对刘老医师所说的话。
“一个很厉害的黑衣人……”
夏无启一边看着不远处的一排黑衣死尸一边喃喃道。
张满仓闻言摆手回道:“这些人定是秦人无疑,因为他们的头领你我皆是认识的!”
“唔?”
张满仓的话让夏无启倍感惊讶,他哪曾想到自己和这个反秦老先锋能和秦人有什么交集。
“唉……小哥,徐德正这人你没忘吧?”
“嘶……”
夏无启一听“徐德正”三字,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如此英雄小子怎敢忘记?想当初徐老在世之时与刘老被世人尊称为‘双天医’,唉……可惜徐老为国捐躯战死在了长平,否则……”
一想到徐德正因为长平之战而就此殒命,夏无启顿时悲愤不已。
夏无启的话让张满仓不由得眉头一皱,在他的印象里,自长平之战之后自己就没有和任何一个人提及过徐德正。
“嘶……难道是老匹夫说的?”张满仓喃喃道。
“小哥,徐德正战死长平是谁告知与你的?”张满仓问道。
“哦,自然是刘老前辈了!毕竟小子当时并未在国内,没有赶上为国效力,战后小子回国和刘老前辈谈起此次战争时告知小子的!”
张满仓闻言甚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干枯的老脸似乎瞬间又沧桑了几分。
“小哥,那是老匹夫在骗你,其实徐德正还活着!”
“什么!”
夏无启原本不停来回扇动的衣袖顿时僵在了半空,“不可能,决计不可能!再者说了,刘老前辈为何要这么做?”夏无启一脸不可置信地大声质问道。
张满仓长叹了一口气,很是心疼地看了刘老医师一眼,然后老眼通红道:“唉……老匹夫之所以这样说,自然有他难言之隐呐!”
将一把秦短刀拎在手中,张满仓虚眯双眼思量片刻后继续说道:“徐德正和老匹夫家的关系老赵人可谓人人皆知!都知道这徐德正是老刘家的一个远方亲戚,自幼便住在老刘家直至长平之战爆发。可以这么说,徐德正虽不是刘家人,但刘家却真心待他如己出。老匹夫的爹甚至将本不外传的医道密学也一并教授给了徐德正,可谓是厚义待之啊!”
夏无启夏无启闻言点了点头,张满仓说的这些他自然是知道的。知道赵满仓还有话说,夏无启因此并未应声说话。
张满仓见夏无启面色凝重默不作声,苦苦地干笑了一声继续说道:“其实在战争爆发前老夫和寻常人一样,都认为这徐德正是个地地道道的赵国人。谁曾料想,这个在赵国活了一辈子的人到头来竟是个货真价实的秦国人,是一个早年老家伙他爹在秦国游学时在路上捡来的襁褓娃子!”
“什么?不可能,决计不可能!”
张满仓话音刚落,夏无启整个人便瞬间呆住了。
“张将帅,恕小子冒犯!此事不可乱说,徐老怎么可能会是秦人?更何况将帅您又是如何只晓的?老刘家又干嘛要倾其心血培养一个秦人?不可能,决计不可能!”夏无启甚是激动地反驳道。
夏无启的反应异常激烈,唬得不远处的兵们不约而同地朝二人方向看去。
“张将帅,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徐老他老人家若真的在世,那他现在何处?就算他是秦人,那又和这些黑衣人有何瓜葛?”
夏无启一连三问,随后便目不转睛地盯着张满仓。
张满仓抹了抹噙在眼里的老泪回道:“唉……这说来话长了!徐德正的真实情况,还是我们突围后老匹夫告诉老夫的!长平之战爆发后徐德正同刘家一起随军出征,当时还是廉老将军挂帅,整个战局于我有利。而就在秦军僵持不住准备就此收兵之时,徐德正在执行一次运送草药任务时忽然失踪了。”
“失踪了?”
“嗯,失踪了!”
张满仓点点头继续说道:“徐德正失踪后老货曾冒险四处寻找,然而没有丝毫结果。老家伙以为徐德正半路遭伏身亡,为此还大哭了几场。一月之后,我王突然拜赵括为帅,老夫知道事有不妙便开始偷偷着手突围之事。几场大仗下来,我军伤亡极为惨重,老刘家也因此而忙得昏天黑地、日月颠倒,也正因为如此,军中存药很快告罄。由于后勤被断,老刘家只好全家一起冒死外出采药,然而没想到的是……没想到老刘家一家遭秦兵伏击,而徐德正竟然就在这队秦兵之中……”
“一场激战下来……呜呜呜……老刘家……”
说到这里,张满仓实在是说不下去了,顿时老泪纵横又抱头痛哭起来。
其实后面的事情夏无启也用不着张满仓述说了,因为当年刘老医师独自一人怀抱平儿回城便已经说明了一切。
夏无启面无表情地看着泪人儿般的张满仓,出于对张满仓的绝对信任,夏无启自然不会怀疑张满仓对自己所说的话。一想到自己自幼崇拜的偶像竟然会做出这般有违良知之事,一种从未有过的背叛感顿涌心头。
夏无启此时虽然悲愤填膺,但心中却仍旧满是疑惑。
“若按张满仓所说,那刘老医师此次遭伏也怨不得他啊,为何他要一直责怪自己?难不成……难不成是在埋怨自己来晚了?”夏无启心中暗道。
夏无启看着身旁半死不活的刘老医师和陈两司,忽然意识到自打赵政死而复生之后便怪事不断。
“狗子兄弟离奇失踪”、“两司马深夜被秒杀”“张奎河边惨死”、“自己女儿被掳”、“刘老医师和两司马重伤下里村”,所有的事情似乎都和这个六岁男童脱不了干系。夏无启似乎明白了刘老医师为何在渚河河边时要刁难赵政,知道刘老医师为何要将自己劝回城后又亲自来到了下里村。
“若所有的事情真的和赵政小儿有关且背后又有秦国暗中操控……嘶……那可就糟糕了!”想到这里,夏无启心中一阵震颤。
就在夏无启暗中思忖之时,张满仓再次开口说道:“老夫之前也并不知晓徐德正和这些黑衣人有何瓜葛,只是今日巡逻至此恰巧遇到老家伙和喜娃子正和十几个黑衣人打斗,而其中一人便是徐德正!若非老夫恰巧路过用箭矢阻遏了徐德正,老家伙今日便会惨死在他手中!”
张满仓说到这里,原本虚握着的手不自主地微微一颤。
夏无启见状甚是不解道:“既然如此,老将军为何不将其赶紧杀绝,却任由他逃之夭夭?”
张满仓闻言叹息道:“唉……老夫王命在身,在有些事情还未弄清楚之前徐德正杀不得!”
轻轻拍了拍张满仓以示安慰,夏无启随后轻声说道:“既然徐德正是如此恩将仇报之人,那日后我们将其斩杀,为刘老前辈和喜娃子报仇便是!老将军又何必自责?”
张满仓闻言一边“呜呜”地哭着一边摇着头,过了好一会儿才呜咽道:“呜呜呜……老夫……老夫以前若是果断杀之,哪里还会有现在之事……呜呜呜……”
“嘶……”
“老将军,这么说来您之前就有斩杀徐德正的机会,那为何要留他性命至此?还有,此事发生在何时?”
张满仓老泪簌簌地往下掉着,就在他想要继续说下去的时候,只听得不远处,一连串急促的马蹄声传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