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落的很快,转眼间天色已朦胧,马儿迈着缓慢疲惫的步子踏在荒草里,四周是漫漫荒山,偶尔传来几声虫鸣,真真是万径人踪灭,疏影目光迷茫地望向四周,还是没什么真实感,明明半年前自己还在享受二十一世纪的高科技,明明几天前还有温暖的被窝可口的饭菜亲人的围绕,明明半天前还是风平浪静,靠在马车里迷糊地打瞌睡,眨眼间便是刺杀,鲜血,死里逃生,深陷荒野。冰冷的杀气,寒光闪闪的利器,身穿黑衣的死神,温热的鲜血,一切离她竟然如此之近,近到此刻身上还不知沾着哪个同类的鲜血,浓重的腥味让她胃部一阵惊鸾,不知是血腥更恶心还是惊吓令她不由自已地想呕吐。
今年一定是犯太岁,流年不利,要说在这不利的流年里还有小小的惊喜的话,该是他们终于在天色全黑下去之前,找到了今晚的容身之所,虽然那个茅草屋一眼看上去就知道抵不住一场大雨。
两个人下了马,弘昼一拍马屁股,让它去一旁吃草,这是一间临溪而建的茅屋,估计是哪个猎户为了打猎方便的临时住所,两人进屋查看一番,一张铺着干草的*,一个旧木桶,几个破了的碗,一抬眼,破了一个大洞的屋顶,能看见孤单地点缀着夜空的几颗星星,一看就是废弃了许久。庆幸的是最近雨水不勤,干草不是很潮湿,好歹算是个容身之所。
“我去打点溪水给你清洗伤口”疏影交代一句提了那个旧木桶出了茅屋。
溪水很冰,虽说现在已快仲夏,但山里夜晚本就凉,疏影将水扑到沾血的衣服上,用力地揉搓着,想洗掉那些血迹,由于用力过度,手指很快就红了微微胀痛,疏影不管不顾依旧拼命地搓着,搓着搓着无限的委屈毫无征兆地涌了上来,逼红了眼眶,终于捂着脸一屁股坐在地上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憋着的一口气一旦泄了,眼泪就再也止不住,这还是穿越过来之后,第一次哭,一瞬间穿越过来之后的所有委屈压力像压向水底的气球,越是用力压制越是更快更猛地浮起来,不知哭了多久,大脑由于缺氧开始头昏脑胀,寒冷夹杂饥饿,胃部又是一阵惊鸾,疏影拄着地面干呕,却是什么也呕不出。
“你还好吧?”弘昼不知什么时候出来站在她背后担忧地问。
疏影平复了一会儿,擦干脸上的泪水,若无其事道“我没事”嗓音还带着浓浓的鼻音。
弘昼皱眉沉默了一会儿,道“想哭就哭吧,在我面前哭很丢人吗”
疏影抽抽鼻子,她已经哭完了,哭过之后好过多了,其实也不是觉得流眼泪丢人,只是当眼泪得不到应有的回应时,便明白了眼泪是无用的,不如忍着,忍的久了倒不知该如何哭了。今天该是神经被逼到了极限于是本能地找到了这个宣泄口吧。
弘昼凝视面前蹲在溪边的瘦小背影,今天这阵仗别说是她一个小姑娘,就是自己也是第一次经历,现在想起那些擦身而过的剑身和箭羽还浑身冰冷,客观来说她今天的表现真的很不错,除了那一声惊叫,都在尽量压制自己的恐惧,配合自己减少自己的负担,若不是自己一时兴起设计她跟去京城她也不会遭遇这样的惊吓,他第一次有了些微负罪感和不忍心。
疏影打了半桶溪水,站起身,开始在身上东摸西找看能不能找到个帕子,她衣服半湿被山风一吹,禁不住打起哆嗦。身后的弘昼无奈地叹息一声,上前两步从背后将她抱进怀里。
疏影一愣,正冻的发抖,身后忽然贴上来一个热源,一时间不知所措,找帕子的手也顿在那里,耳听身后弘昼轻声道“不用怕,他们追不上来了”
恩?疏影觉得莫名其妙,想了想才明白该是刚刚她打颤,弘昼以为她是在害怕,解释道“我不是在害怕,我是冷的”
“恩”弘昼淡淡回了一句,显然是觉得她在死要面子找借口。
“我真的没再害怕”疏影再度强调,弘昼却差开话题道“看北极星,我们明天应该朝着这个方向,逃跑的过程中一直没有向后,现在应该已经快接近这片荒原的尽头了,明早黎明时分趁着夜色启程的话,天亮应该能冲出荒原到达下一个镇子。那里就安全了”
疏影沉默着想,希望能如此顺利,不要再遇到截杀了。两人各怀心思,不再讲话,空气开始变的静谧。
身后弘昼的体温不断传来,身体开始停止战栗,沉稳的呼吸规律暖热地喷在耳廓,痒痒的,疏影本就身材娇小,此刻被他这么拥着取暖,倒像是整个人偎进了他怀里,说不出的*。疏影听见有什么东西碰碰地跳着响的好不大声,恼火地捂着胸口,有你什么事啊跳那么快做什么。心跳还没调节好,脸颊竟然开始发热,疏影更郁闷了,脸红个屁啊,不过是在取暖而已!取暖!想是这么想不过这姿势实在太*了,虽然他很贪念身后那个热源。
“喂,你抱够没有”疏影挣了挣身子。
“恩?”弘昼正想着明日的事,一时间倒没反应过来。
“可以放开我了,想占便宜啊”
弘昼无语,松开手,抱怨一句“真是狗咬吕洞宾”
疏影瞪眼“亲爱的主子,容我提醒您一句,您还得指着我给您处理伤口呢,还是口下留情的好”
“你这是威胁我了”
“不,是善意的提醒,脱吧”
弘昼咬牙,转过身去解开衣服,衣服退下来,疏影倒吸了一口凉气,弘昼轻描淡写的说是箭擦过皮肉,她还以为只是轻微的擦伤呢,此刻一道半尺长半指深的伤口暴露在眼前,难免心惊。
弘昼盘腿坐在溪边,伸手向后递过来一个小瓶,疏影接过来转了一圈,问道“什么?”
“伤药”
“你还随身带着这个?”
“跳下马车时,行囊里顺出来的,只是普通擦伤用的”
聊胜于无,不过这人在那般情形下还能想着带上伤药,可见心细如尘。疏影用帕子小心翼翼地贴上伤口。
“嘶!”立刻传来弘昼的抽气声,疏影惊的收回了手,近距离下看伤口皮肉外翻,血凝在上面呈暗红色甚是狰狞,疏影本就心惊被他这么一抽气更是不知该如何下手。
“没事,你继续”弘昼咬紧牙关,疏影尽量小心翼翼,却再没听到他发出任何声响,面前的人毕竟是养尊处优的阿哥,今这样的苦痛估计也是头一遭,看他绷紧着肌肉,想着这人倒比自己想象中能忍。
弘昼紧握着拳头,寒凉的天额上倒有细密的汗珠沁出,尽量想些事情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会是谁有如此大的胆子敢行刺阿哥,那群黑衣人有组织有计谋,行动迅速配合默契,一定是经过特别训练,他看到的共三十几个人,加上缠住布泰尔的那一批,估计五十人不止,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能有如此大手笔的,第一个便是除之不尽的铁花会,他们有足够的理由这样做,并且有足够的能力做到;第二个便是权贵,但他想不出与谁有如此大仇怨要害他性命,所以这里面最大的可能的就是那个人了,那是他无论如何都不愿去怀疑的人。那个位置真的有那么好,权欲真的有如此丧心病狂的*力,对于它的渴求已经让你不惜举起剑对准自己的兄弟,哪怕他对你甚至构不成威胁,也会让你谨小慎微到如坐针毡吗?真的是你吗?这样的你真的能继承祖宗的基业,爱护你脚下的河山和子民吗?我不敢相信,你这是在逼我,逼我放弃我的立场。
疏影终于上好了药,将衣服整理好,转过来,却见洪昼一张严肃到骇人的脸孔,不知想到了什么,腮边的肌肉抽动着,眼神淬利如一把锋利的宝剑,眼底却又苦苦压抑着什么,周身的空气受他情绪的影响凝滞着。
疏影向后退开一步,小心翼翼地道“你、没事吧”
弘昼回过神来,闭了闭眼,掩回心底的惊涛骇浪,开口时,已是平时的那个弘昼
“药上好了”
疏影淡淡应了一声“恩”
弘昼站起身率先朝茅屋而去“那早点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