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剑影,喊杀连天。
巴陵城外,唐军发起连绵不断的攻击,但是城中区区二千余人,却组成血肉的长城,拼死顽抗。
萧铣立在城墙上,再无从容,面色凝重。
城外广阔的平原上,唐军旌旗似海,一层又一层,杀气冲天。
目光扫过了疲惫不堪的僧兵,以及士气低落的帮众,萧铣本是极聪明的人,心中已经知道了杨宣凝的打算。
这时,城外的兵马,已经扩大到了三万,而且,还在陆续的增援。
一开始,攻击的力度不大,其实就是怕僧兵见势不妙,而立刻出击逃亡,以僧兵之武功,还有许多高手为先锋,别的不说,半数可冲出重围。
但是现在,已经连经十日,杨宣凝好整余暇,不断运来兵员,进行攻城,烈度并不大,几乎等于实战练兵。
但是烈度不大,是对唐军总体规模来说,对二千僧兵,二千帮众来说,这几乎就是连休息也不得休息的无日无夜的大战,十日一过,僧兵已经折损了五百,而本来士气不高的帮众,更是已经崩溃,再无战斗力量。
就算僧兵武功再高,僧兵也吃不了这样的消耗,现在人人筋疲力尽,伤痕累累,再想突围,已经失去了机会。
这就是杨宣凝的用心,现在时机越来越成熟了,如果再没有大变,之后几日,就是城破,并且全部歼灭之时。
萧铣眼望远方,这一刻,他无比的寄希望于奇迹出现。
“轰隆!轰隆!”一连串震天动地的巨响,城墙被投石机炸开一个口子,虽然城墙高十米。缺口不过二米,但是下面唐军,还是一齐喝采,使人震耳欲聋。
“轰,轰!”唐军敲起了一种有规律和节奏的异音,一下接一下,直敲进萧铣心中,这是进攻的战鼓。
唐军以三千为一单位的部队,开始潮水一样地移动。
萧铣冷哼一声。他二话不说,亲自拔出刀来,准备作战,如不能支持到事变之时,就万事都休。
杨宣凝坐在了一个人工堆积的十米高台上的御座,对战场情况一览无漏,但是他对具体的攻击不发表意见,毕竟罗士信才是专业人士,他作的更好。只是瞟了一眼徐子陵。
徐子陵目无表情,立于高台上观察战场,虽然他就在杨宣凝周围,但是那虎视耽耽的近卫,毫无掩盖的将精神力量集中在他的身上,他知道自己只要稍有异动,立刻就是死路一条。至于罗士信的近卫,也同样如此。
在军中搞事,实在太天真了,事到如今。他当然知道自己任何行动都已经失败,至于军中情报,杨宣凝根本不怕他泄露出去,事实上,越是知道实力,徐子陵越是心惊。
并且生出一种无可奈何地屈弊感。无论是杨宣凝,还是罗士信的一些动作,远超过他的想象之外,让他不得不明白自己与之的差距。
罗士信好整余暇的指挥着大军,掌控着数万人的进攻,兵法流畅,自己其实在隋军张须陀属下,虽然张须陀很重视自己,但是自己也不过是一员战将,论官位。只掌一千人,哪想到今日,手掌数万大军,攻城掠地,这是何等人生快意。
更加不要说,日后封侯拜将,攀上人生的颠峰,再说,自己在唐军中。虽然投靠不算早,以唐王的重视。成为第一大将的梦想就在眼前,想到这里,心中不由奋起万丈豪情。
除了缺少武将地杨宣凝,自己再也找不到如此高的起点,各势力之中,早有心腹大将,哪容得自己上位?
君臣相得,夫有何求。
一骑从军中策来,到了高台下,翻身下马,禀告的说着:“王上,沙伯被杀,洞庭水师大乱。”
徐子陵心中一动,向杨宣凝望了过去。
杨宣凝脸色变都不变,只是说着:“恩,寡人知道了。”
眼见杨宣凝连色都不变,甚至连批示也没有,徐子陵低头寻思,这些日子来,他跟着,也算是见识到了,细细的想来,却是灵光一闪,想明白了。
现在的大势之下,洞庭水师又算得了什么,别说沙伯被杀,就算是全军灭亡,或者被别人掌控,都没有丝毫动摇战局的分量。
只要取下巴陵城,失了根本之地的洞庭水师,无论是谁在掌控,都只有投降唐军,或者惨淡收场的结果。
这记骚扰之策,几乎是微风吹山,对洞察战局的人来说,半点意义也没有。
徐子陵心中泛起无能为力的感觉——因为他之前想到地策略,就是类似于此,但是只有身临其境,才知道个人的力量,在大局中是何等微不足道。如果就这点,那根本无法扭转大局了。
别动调动杨宣凝主力了,就算是支部也没有调出。
就在这时,又一批策骑而来,个个风尘,徐子陵直望上去,心砰砰直跳,他的预感,感知到了传达来重大的消息。
“禀王上,沉法兴举兵。”
“禀王上,秦琼兵变,遂安郡事变。”
“禀王上,杜伏威起兵历阳,攻向宣城郡。”
这三个消息,都是重镑炸弹,杨宣凝顿时为之色变,他想了想,然后柔声说着:“子陵,你可以退下了。”
徐子陵接近一流高手,耳目的敏锐度实是惊人,自然不由他在台上了。
眼见杨宣凝猛的立起,自有一种慑人气度,徐子陵不惊反喜,行礼而过,就告辞而下,下了高台,来到一处小流边上,望着滚滚河水,在二岸细草下奔流而过。
树木,早就被砍伐掉了,这段河道虽然不大,但是相对狭窄,而且春来发水,河水之上。浪翻水激,倒有点汹涌澎湃地味道,
更加重要的是,河水瞬息万变,就如战场和世情一样。徐子陵心神激
视着河水,以及一个又一个小小的漩涡。
心中真不知道是喜是忧,只有一种无法言辞的惆怅感。
这时,取来地图的杨宣凝仔细端祥。遂安郡和余杭郡接壤,而宣城郡又兵指遂安郡,实有南下地模样。
本来他以为,沉法兴,实是不足为虑,原因也很简单,他现在造反,立刻就在江都边上,必受到了杜伏威、李子通、朝廷军、杨宣凝的唐军四重打击。
现在他敢于起事。实在太出预料之外,隋炀帝虽然屡战屡败,但是他的近卫军还有十万之众,难道沉法兴不怕朝廷军讨伐?
同样,杜伏威也有这个问题,杜伏威现在虽然夺取了历阳,但是也受到了朝廷军虎视耽耽的压力,在这个时间点上,根本不可能多发力其它,除非他知道朝廷军不会攻打于他。
转了几转。他心中沉思,然后又问着:“秦琼兵变,遂安郡的情况怎么样?”
他早知秦琼有些不可靠,但是人才难得,还是用上一用,虽然如此。但是也布置了不少地手脚,建安宋玉泉,是南方道家的领袖之一,自有子弟,又结合虚行之在军中的厂卫,而且军中根本都是自己缔造的,并无秦琼嫡系,按照道理来说,这个兵变实在发不起来呀,所以要仔细问问。
“禀王上。秦琼攻下遂安郡,收降二千兵,但是前日,突然之间召集众将,以降兵中骨干为号令,却将众将或杀或囚或收伏,幸亏宋玉泉先生,立刻入军,以王上赐予地号令。与厂卫,一起攻向秦琼。秦琼大败,这时郡外突来一支人马,真是沉法兴的军队,虽然宋玉泉反应迅速,但是一夜大战,也折损二千,现在郡中只有二千人,固守全军,还请王上速速派遣兵马支援。”来报告的人,是都尉,因此知道的很清楚。
“寡人知道了,你先退下吧!”兵法谋略到了杨宣凝这个程度,事实上一点就明。
秦琼得的降兵中,肯定有大批“有心人”,如此才能帮助秦琼夺权,可是秦琼为什么要叛逆呢?他不是傻瓜,应该看明白情况,就算他夺了遂安郡又怎么样,四处是敌,他仍旧走投无路。
这其中关节,真不明白,难道慈航静斋真有无上魅人大法不成?
但是这不重要,重要地是,这很明显,没有朝廷军方面的认可,是不可能如此地,隋炀帝不可能,那就是控制禁军的宇文家了?
如果得了确定地消息,朝廷军不会有动作,那沉法兴和杜伏威动手,倒不是不可能的事情,毕竟自己蒸蒸日上,连取数郡,眼见南方大势已成,这二人如果不想从此臣服的话,联合起来对手也是理所当然。
可是这个时候,隋炀帝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时候,就算宇文家势大,应该也没有掌控全军,难道不怕打草惊蛇,使隋炀帝警惕?
就算临时性封锁奏章,也瞒不了多少时间,最多十天半个月吧,事后也必会让隋炀帝所知,慈航静斋,到底许了什么东西给宇文家,让他敢于如此冒险?
想到这里,他沉声说着:“传令下去,我要知道李阀的消息,以及李密的消息。”
罗士信也听见了消息,上前问着:“王上?”
杨宣凝哈哈一笑,说着:“不必担心,一切都在我掌控中,你只要继续按照计划攻打就是,不必有任何变数。”
罗士信虽然知道未必如此,但是见得杨宣凝气定神闲的模样,却也心中佩服,应了一声,就仍旧指挥大军分批作战。
顿了一顿,杨宣凝令着:“事急,由内阁暂领会稽军事,自行处理遂安郡。”
会稽郡是他的目前首都,集中了三万大军,三分军队有其一,虽然训练还差上一个月,但是也差不多完成了,应该可以用兵了。
从军队进攻方向来说,沉法兴到底不允许杜伏威进入其家族重心余杭郡,这样的话,杜伏威再强,也必须要取下宣城郡,才能成事,这起码必须十天吧
单对抗沉法兴一方。就算此人家族连绵,按照历史,一夜可集三万军,也难以真正攻下苦心经营,重兵积累的会稽。
也就是这时,又有几骑策马而来。
“王上,急报,会稽王宫受到高手袭击,宰相李播负重伤。”
“王上。急报,李密已经在八日前,攻下洛口仓,招就食饥民几十万。”
“王上,急报,李渊在十日前,已经在太原起兵。”
杨宣凝眼前一亮,顿时,天下大局全在心中。一切都了然直掌,他低声说着:“原来如此。”
心中知道现在巴陵城中,只怕真正地宗师高手全部不在了,而参与了刺杀李播的战役,当下就问着:“先生怎么样?”
“身中一掌一剑,已经伤重无法理事。”
杨宣凝冷笑,如果在几个月前,缺了李播,只怕杨宣凝只有立刻撤军,因为没有他。根本没有人能够管理政事,国内非大乱不可,不得不保家要紧,回去亲自管理。
但是,有内阁在,就完全不同了。少了李播一人,内阁还可正常运转,当下冷笑的说着:“旨意不变,命内阁决二郡军事,加强警卫。”
“是,尊旨。”立刻有人分路传达旨意,分成三批,回去率领各率三百骑,以免半路被劫杀。
“李渊起兵情况如何?”
“禀王上,二月初。李渊上蒙山大佛所在地开化寺拜礼,据说夜梦化佛,满空毫光数丈,因此起兵,突厥派出二千名骑协助李渊起兵。”
“哼,果然如此,胡教胡人实是可杀!”杨宣凝顿时大怒,给这情报一说,顿时。前世朦胧的记忆清晰起来。
大业十二年,晋阳西北的龙山上方突放光明。如烈焰冲天,接着,一股紫气直冲西南方向
这种自然界地奇特现象并不罕见,但它却被有心人记并且作为了李渊起兵反隋入主长安的征兆。
而李渊上蒙山大佛所在的开化寺拜礼,因此起兵,更是历史上记载的事情,突厥派出二千名骑协助李渊起兵,同样是历史记载的大事。
这已经清楚说明了李阀与胡教胡人勾结的本质。
在五胡乱华,制造上千万汉人被杀地隋末,引突厥兵入内,这其实和日本侵华时,有人引日军入华一模一样,换句话说,李渊和汪精卫,或者东北满州国的仪,本质是一样的。
唯一的区别就是,汪精卫和仪还不是日裔,而李阀本身就是胡种,再加上这时突厥分裂,无力大规模干涉中原,因此李阀才得以更大自由度而自主,并且崛起,日后才得以摆脱主子控制,反过来攻击突厥。
天可汗,哼哼,这个称号就已经说明了大问题——谁见过非胡种地汉人获得这个?历史上,无非李唐和满清——能够获得这个称号的前提,首先就是胡种!
强行按捺住怒火,杨宣凝的思考清明起来。
自己在南方崛起,极大的改变了天下版图,只有站在历史性转折关头,以及天下形式转折关头的情况下,才能理解为什么胡教不惜兵力如此卖力。
为了就是制止自己崛起之势,现在关键就是逼自己退兵,如果自己不退兵,巴陵必拿下,那这样一来,失去了根据地地萧铣,在南方再无崛起之力——如果在几年前,想重头再来是可以的,但是在现在的局面下,根本没有这个时间和空间来白手起家。
这样一来,在战略上,连连大胜的唐军,就可以以势不可挡地势头,连取巴陵、长沙,竞陵等郡,立刻就可再现当年三国时吴国的版图,甚至有过之而无所不及。
这样地情况,是胡教所不能容忍的,倒也并不是怕了杨宣凝,而是此一时,彼一时,只要李阀入得关中,那这点版图还是可以勉强容忍,但是在李阀入关前,就有此版图,那就不得了。
天下之争,就在于此消彼长,天下数之不尽的英雄,各独立势力,附近郡县,都会投靠最有希望夺取天下的人,因此一旦在李阀入关前,唐军就取得如此大势,那就是天下第一,附近地郡县,以及大批英雄豪杰,就会纷纷投靠而入,立刻成了气候。
这点关键,不明白的人是永远不明白的,要知道一旦成了这种气候,就如滚雪球一样,再难压制,而且李阀的气运顿时被夺取不少。
争夺天下,是成是败,这其实是一线之隔。
当然,一切算计必须是李密,李密一旦夺取了洛口仓,招就食饥民几十万,立刻势大无比,才真正截断了南北交通,李阀崛起才能顺利。
哼哼,本来历史上还要等几个月时机才成熟,但是现在逼的没有办法了,李密才势成,就在北方用兵,这提前用兵几个月,势必给提前起事的李阀带来许多麻烦,损失会更大一些,但是比起延误战略时间点,还是合算地。
李密夺取洛口仓,南北切断,李渊起兵,知道内情的人都会判断天下大局,宇文家就算自己不知道,也有谋士为之洞察——在这样的情况下,宇文家也必须加快步伐,不然就来不及了,历史上没有杨宣凝,宇文家的步伐就慢了一些,结果失败。
但是现在,胡教和慈航静斋才能够以支持其上位的许诺来加快宇文家的步伐,牵制了朝廷禁军,而杜伏威,以及沈法兴才能够腾出手来。
至于杜伏威的疑问,更是明白了。
杜伏威夺取了历阳,自称大总管,以辅公祏为长史,后来与十倍于己的李子通义军血战江都,最终获胜,杜伏威顺利地进占丹阳,并建国称吴。建国后,杜伏威进行了一系列变法改革,加强政权建设。他选拔、重用了一批有用的政治、文化人才;鼓励发展手工业;实行赋税改革,实行“薄赋敛”政策;废除残忍愚昧的殉葬法;严惩奸盗及贪官污吏等等。使所统治区域,出现了经济复兴、社会安定地繁盛局面。
但是这样好的局面,杜伏威不思统一南方,却投靠唐军,降唐后,被封吴王,杜伏威被留居唐都长安,日后被李渊毒死。贞观元年,唐太宗知其冤屈,诏复官爵,以公礼改葬,仍还其子山阳公封爵。
就这历史,杜伏威如果没有早早和李唐勾结,谁信?
最大可能就是,李阀早早和他联系,支持其叛乱,这也是乱天下的一步棋,当然,如果杜伏威崛起,而李阀反落其后,那当然是棋子变成主人了,但是事实上,李阀入关中,得突厥之助,迅速统一北方,虽然杜伏威有一战之力,但是的确弱势,因此就投降了,当时自觉功高,封王爵,却想不到日后只有被毒死的下场。
现在,一切都明白了。
这时,城墙之上,突然高喊万岁,士气大震,显是城中已经知道了消息,他们必会誓死抵抗。
杨宣凝呆了半晌,长长吁了一口气,摇头笑着说:“好算计,好算计,但是,我会撤军吗?罗士信,不必留手了,给我强攻巴陵城,所有投石机,全部上!”
你攻我的,我攻你的,看谁先得胜,先缓过来气来。说到最后,声色皆厉,眼中杀机闪烁,显是下了决心。
顿时,投石机将其巨石和火油运上,杀声震天,发起了强攻。
没有多少时间,城内城外,冒起数十股浓烟,唐军如潮水般涌入,直扑上去,以他们鲜血和生命,来争取破城的机会。争分夺秒,战略一线就在其中。
轰隆!轰隆!”
数十投石机连连攻击,只见一连串震天动地的巨响之后,本来已经伤痕累累的城墙,在漫天沙尘碎石中,轰然倒塌了一片。
烈焰腾奔而起,方圆数十里内的高空,覆盖着浓厚的乌烟。城墙被撞破多处,缺口潮水般涌入唐军,剩余的僧兵拼命抵抗,誓死搏斗。
萧铣身披的重甲,已经伤痕累累,手中的长刀染满了鲜血,不过,他的身边,还有上百卫士,在此等生死存亡之际,仍紧紧伴在他身侧。
这些卫士,实是当年西梁国留下来的最后一点火种,若非有他们的支持,萧铣也走不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高位。
“万岁,万岁,万万岁!”外面唐军的声音震耳欲聋,战鼓一下接一下,大批有生力量,在号令之下,一起攻入城中。
一名身穿将军战胄的大汉,带着着十多名亲兵,迅速来到萧铣面前,躬身施礼的说着:“二当家,城墙已破,还请二当家速速退出,我等掩护二当家出城,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萧铣眼光掠过左右,双目厉芒闪动,这时,只见下面高举“唐”、“杨”、“罗”的大旗,高出其他战旗一丈,正集中大量兵力而徐徐进入,战鼓的震响愈来愈密,叩动着整个战场上每一个人的心弦。
萧铣全身一震,感觉到了英雄末路的预感,当下就点头,准备突围。
生死拼搏,虽然连战十余日,早已经筋疲力尽。但是这时,萧铣手持长刀,奋起余力,策马离开,就在离开的一瞬间,他已经抛下成败,一时间,心灵进至无波无浪的境界,知道自己武功大进,如是获得修养的机会。必可上窥本门最高玄妙。
但是,这时,却半点喜悦也没有,长刀所向,凡是正面对抗地唐军顿时被砍杀。
这时,墙破处,已经涌入大量唐军。后面的将士,已经纷纷倒地,但是也冲到了北门,命令开门,然后厉啸一声,杀入敌阵,直破出城。
但是就在这时,突然之间一声号令,唐军阵势分开。三百骑弩兵,一起举弩。
只听见“蓬!”的一声,漫天箭雨,朝他们洒来。
“二当家!”剩余的三十余卫士。纷纷上前,以身体阻挡住弩箭。
只听“噗噗”之声不绝,弩弓穿入他们的身体,一转眼之间,还剩余的卫士就死伤狼藉,立在数千唐军之前,竟然只有他一个孤零零的身影。
萧铣狂喝一声,持刀直扑而上,直冲向唐军,但是这时。“嗤嗤”声又是连绵不绝,数百上千的弩箭,像雨点一样向他射去。
萧铣身上不知中了多少箭。又冲了数米,才轰然倾倒,立毙当场。
命令强攻,已经第三天了,才攻下了巴陵城,听到了萧铣死亡的消息,已经入城,并且据有太守府的杨宣凝,端坐不动,心中思潮起伏。
争霸之路绝非一条康庄大道。
不但前途渺茫难测,崎岖难行,随时有粉身碎骨之祸。而且歧路甚多,一个不小心,便错失直最关键地机会,而失去了争夺天下的一线之机。
战略时机,实是最关键,幸亏自己洞察天机,论得眼光,天下无人能比,才走到了今天的位置。
“王上!”罗士信上前,打断了他的思考。
杨宣凝醒了过来,柔声说着:“罗爱卿有何事要禀告于寡人呢?”
“禀王上,我军已经控制四门,占有全城,只是零星僧兵,持有武功,各据要点,还是拼死抵抗。”
“无妨,再过一二日,自然可清理掉,我军伤亡多少?”
“禀王上,三日强攻,我军伤八千,其中至少有三千或者战死,或者重残,不可再用。”
“嘿嘿,真了不起,二千僧兵,在我三万大军之下,还能够重创我如此之军。”杨宣凝冷笑的说着。
按照现代某个粗浅的模型,假如个体战斗力量相当,那敌军有话——我军出兵100,,.到65人,而出兵150,.少40人,出兵200,.00伤亡是17人,出400,.00,..来地伤亡变化。
当然,这是理论上的粗浅模型,现实中有许多因素影响,但是也可以看见里面的道理,也就是说,本来三万对二千,应该只损失几百就差不多了,但是现在,却反过来损失八千,虽然其中有五千可以恢复,但是这个数字也极其惊人了。
不过,这样的军队,到底少见,倒也不必担心太多了,因此杨宣凝命令的说着:“我给你一万兵,并且所有伤兵也留给你,你给我清理郡内,并且控制和收编水师,一月之后,我会给你旨意,横扫附近郡县。”
“臣遵旨。”
顿了一顿,罗士信终于开口问着:“王上,是不是要立刻回去讨伐呢?”
“正是如此,你想问的是秦琼吧,此人已率数百人,进入沉法兴军中为将,爱卿对此,有什么意见呢?”杨宣凝森然说着。
“秦琼背弃主上,死不足惜,但是念在是一员大将,有益王上大业的份上,还请王上给个机会。”
“给个机会,怎么说?”杨宣凝语气转柔。
“臣写信一封,劝之重投王上,戴罪立功,还请王上天恩。”
“若是他不肯呢?”
“若是不肯,就是他自弃忠义,我和他的兄弟情意,就此一刀斩断,以后各为其主,绝不容情。”罗士信凛然说着。
“好,爱卿有忠有义。公私分明,寡人怎会吝啬,就再给他一次机会,你自可去办,好了,你可以退下了。”
“是,臣告退。”
等他离开之后,杨宣凝哑然失笑,果然,
名青史者。都不简单,想必罗士信知道秦琼谋反后,思考和犹豫,图谋怎么样化解,毕竟秦琼和他同出一军,又是同乡,论关系实是不浅。
只要杨宣凝稍有几分猜疑。罗士信的前途就可忧,但是如果一点也无动于衷,又使人觉得此人无情无义,让人心寒——现在如此求情,不但表现了其人有情有义,仁至义尽,而且也表明了自己最后忠诚于主上地决心。
如此短短几句,也真难为他了,其实这仅仅是走过场。秦琼犯了这样大的事情,岂会因为一信而回来?
就是一种情义地仪式。
这事处理完毕,又有御卫进门,恭身施礼说着:“徐子陵求见王上!”
杨宣凝一呆。他从窗口望出去,就见得远远的庭院入口处,就是徐子陵,他点了点头,说着:“让他进来。”
徐子陵这时,立在庭院口地一棵大树之前,这时,已经三月初,春光明丽,春芽发来。欣赏着其中勃勃的生机,他感到心胸扩阔至无限,人世间一切你争我夺。都变成永恒中无足道的小事。
这三个月来,他一直在唐军之中,见多了杀戮。
这一次,更是见得了无数僧兵,一个个横尸在地,却半点也救不得。
这种感觉,顿时使他生出了无比的厌倦心,这是第二次人生的重大打击,别人是无法理解他心中这种沉重而无奈的感觉。
自己在扬州,知道寇仲死后,是第一次受到人生的打击,似乎生命中失去了一个无比重要的部分,再难完美,在失魂落魄地情况下,他遇到了东溟派,并且被选中,他当时只想离开伤心地,因此不顾一切的上了船。
在东溟派,他获得了武功地传承,虽然只是二流功法,但是却也使他越来越愈来愈沉醉于武道的探索里,只有这样,才能忘记一切伤痕。
随着他武功的进步,吸引了东溟夫人和公主地注意,威胁到了尚明的地位,因此暗箭冷刀层出不穷,他又厌倦这些,离开了东溟派,转流浪天下。
偶然地机会,他遇到了师妃暄,并且获得她的赏识,获得了一卷宁道奇注译的道经,因此打开了通向无上武道的大门。
也因此第一次品味到了爱情的滋味,对他来说,这是继寇仲之后,生命里最难以承受的东西,每当想起她,他便涌起神伤魂断的感觉。
因此他才答应,为她作些事情。
但是经过这次战斗,亲看见上万人就这样死去,感觉到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他又离开军中,不自觉之中,来到了西湖边,也许这时因为大战的缘故,宽阔地西湖上,出奇地不见片帆只船,惟见西湖滔滔,滚流不休。
就在这时,日落西山之下,夕阳的馀晖,照得西湖水霞光泛彩,有种永恒不灭的美,徐子陵看得心神皆醉,停步负手静观,只觉整个人的精气神无限腾升,与万化冥合。
在这刹那地光景中,他再无内外之分。
顿时,他明白了。
天下这种事,并非他这种毫无所求的人干得来,师妃暄,也并非是他可以获得的,在这个时候,他只想抛下一切,单身云游天下,甚至到塞外去,探索这个奇异的人世,探索武道的最高境界,勘破生命的奥秘。好好体会生命中的一切。
所有的以前,就算一时忘不了,也不再是他的负担,终有一日,他会真正获得自由。
“徐子陵到!”
御卫的唱喏声,打断了他地冥想,他已经到了门口。
“唐王!”徐子陵平静的施礼,在这一时,他再无半点勉强,也无半点波澜。
“子陵三日不见,竟然气度大变,恭喜了。”杨宣凝见得了他,不由生出一丝异光来。
春光灿烂下,徐子陵,平静如水,不见半点情绪波动,但又有一种说不出的风流潇洒,似乎飘然于世上,形成奇特地魅力。让他生出初次认识徐子陵的怪异感觉:“不知子陵今日前来,有什么事情呢?”
“唐王过誉了。”眼见精气凝聚,卓立不凡的杨宣凝,心中涌起难以形容地感觉。
这时的杨宣凝虽穿黄金盔甲,佩带长刀、外披白色大披风,眸中神光凝聚,当真是英气逼人,自有极慑人之处。
顿了一顿,才说着:“如今巴陵已下,唐王也用不着我了。我想告辞了。”
“哦,子陵怎么突有此意?今日我也要回会稽,不如和我一起走吧?”杨宣凝讶然说着。
“不了,这等事情,本不是我所能够办的,我只想追求武道。”徐子陵如此说着:“泉涸,鱼相与处于陆。相呴以湿,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与其誉尧而非桀也,不如两忘而化其道。”
自吸取了高达十个宗师的元精后,杨宣凝的境界虽然仍旧停留在一流高手的境界,但是却自有一些特殊的感应。
在他的感应中,徐子陵此时,字字说真,竟无半点虚假。
心中一动。欣然说着:“子陵必是三日悟得,进入一流高手的境界,以后前途不可限量,既然子陵无意军政。那我也不勉强,只要子陵记得,无论什么时候,我的大门都为你敞开就是。”
又说着:“子陵,你游得江湖,也需要一些金银,来,我就为你取得一些。”
说着,低声命令几声,顿时。没有多少时间,一个侍卫就捧出了一盆金叶子,金叶子每叶重如一两。里面正有一百叶左右,放入特制地囊中。
徐子陵知道推辞了反而麻烦,当下洒然一笑,接过了,再行一礼,然后飘然出门。
转眼之间,除了禁卫外,大厅和庭院之中,都空无一人,阳光斜透进来,一片宁和,杨宣凝默然而立,心中泛起难以说出的感慨。
然后他又叹的说着:“石公既已来了,又何必隐藏,此时此
有所教我吧!”
石之轩突然之间,就出现在庭院上,缓缓而来,唱着说:“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斗酒相娱乐,聊厚不为薄;驱车策马,游戏宛与洛。”
杨宣凝纹风不动,命禁卫收回了兵器,此时的石之轩,似已经完全弥补了以前的破绽,如此的可怕,若非超越人类极限的元精,带给他同样超然地灵觉,他也不能感觉到石之轩的靠近。
石之轩走得近来,深深的望了杨宣凝一眼:“唐王为什么要放过徐子陵呢?”
“此子虽然才学粗浅,但是天具道性,如在武道上发展,前途不可限量,只要他从此不在与我为敌,我何必杀之呢?”杨宣凝步下台阶,庭院中了无人迹,成荫的树木已经抽枝出叶,哑然笑着。
石之轩不以为忤的说着:“说的也对,此子现在不足为虑,唐王果然能取得天下,比当今圣上,是强了许多,我实是心服口服,先还于唐王圣舍利。”
说着,魔门人人梦寐以求的圣舍利从他宽袖内滑出,落到了石桌之上,晶石黄光湛然,但是再感应不到它内蕴的邪气异力,短短时日,竟然吸取了其中元精。
杨宣凝失笑的说着:“恭喜石公了。”
却是半点没有放在心上。
石之轩凝视于他,许久,才淡淡地说着:“我回到江都,助了圣上一臂之力,这是我为隋臣,最后为他所作的。”
杨宣凝这下,真正变色,默然半晌,才平静下来说着:“石公惊才绝艳,让我佩服之至,当日我听见李播受伤的消息,还怨石公不出力,现在才知道,石公的确是无双国士,不知江都地情况怎么样?”
本来石之轩任务,就是制止宗师级的高手刺杀,出了事情,当然要怨石之轩,但是一说到回到江都,杨宣凝立刻为之惊叹。
宇文家这次,制止禁军,容得杜伏威和沈法兴举兵,就已经暴露出对禁军的控制和不臣之心,偏偏这时,隋炀帝还没有到山穷水尽之时,还有余力反抗,因此回到江都,助隋炀帝,立刻就可分化禁军。
“有我助得圣上,再得独孤阀,现在禁军已经二分,圣上和禁军掌控三万,而宇文化及掌得七万,但是圣上毕竟是正统,这七万军,要真想攻向圣上,还是不能,二方面保持着默契,知道这时不是对抗之时,但是矛盾已经尖锐,宇文述一死,宇文家就再无真正的才智之士,宇文化及如此行事,只为人作嫁衣而已。”石之轩叹息的说着。
杨宣凝略皱眉:“那不是等于朝廷军,在江都再无镇压之力?李子通、杜伏威、沉法兴,都如脱得监牢的猛虎了。”
不过,这样一来,其实对杨宣凝是好事,因为这三家,其实都不足为患,李子通和杜伏威元气未复,根本没有达到历史上鼎盛之时,论兵力,最多各有二万可战之兵,至于沉法兴,虽然起兵三万,但是根本没有久战之精兵,也是无用。
石之轩这一策,顿时将南方可用之机提前了一年。
石之轩深深凝看着他,说着:“今日我前来,就是想和唐王商量一个事。”
杨宣凝愕然往他望去,首次感受到石之轩的诚意,当然,这也是因为取下了巴陵,唐军成气候,已成定局的缘故。
石之轩缓缓说着:“只要唐王立誓娶石青璇为正妃,我就拜你为主公如何?”
杨宣凝眸子亮起:“石公真有此意?”
石之轩泛起一丝冷笑,沉声说着:“鱼与熊掌,两者难以兼得,这个道理,我第一次和你谈话,就知道了。”
杨宣凝身子一震,显是品味到其中真意,默然说着:“石公此意,真合我意,只是王后之位,不能给青璇。”
石之轩双目异采连闪,徐徐说着:“皇后之位,给宋阀又如何?我家青璇不争。”
杨宣凝长身而起,心中对石之轩实是佩服之至,知道他又设下了未来争夺的大局关键,然后哈哈笑着说:“好,就此一言为定,我必封石青璇为贵妃,是四正妃之首!”
石之轩顿时肃穆,上前拜倒:“裴矩拜见王上。”
杨宣凝连忙上前:“裴爱卿请起。”
“裴爱卿,我有一事给你办,你回到江都,就给圣上所说,就说,我愿意支持圣上北上,回到洛阳,如何?”
一句话一出,石之轩才真正变色,真正明白杨宣凝翻云覆雨的手段。
对隋炀帝来说,这时,连禁军都真正暴露出了问题,他再也无法靠禁军来成事,再不回去,只怕立刻有杀身之祸,而且南方大局,已经不受他掌控,只有返回洛阳,才可有翻身地本钱——他别无选择。
而隋炀帝要回到洛阳,必须清理沿途,只有和杨宣凝联合起来打击杜伏威部,至于隋炀帝到了洛阳,洛阳到底是帝都,以隋炀帝圣上之威,最怕真的能够重掌洛阳大局,至不行,洛阳也增了十万兵。
李密再难得胜,只有崩溃的下场。
隋炀帝甚至可以影响关中,使李阀取关中之势,受到重重压制。
而杨宣凝,却可以真正飞龙在天,全力攻略南方。
偏偏地是,禁军都是关中子弟,早就思乡回去,逃亡者甚多,一旦圣上宣布北上,宇文阀,也难以反对,不然就立刻失了兵心。
这正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无上阳谋手段。
杨宣凝笑而卓立,这是第一次不依靠预知而成事,但是一出手,应势成事,就是大手段,大神品,已经注定了李密的失败,心中知道,自己已经真正具备天下人的才能了。
天下沉浮,舍我其谁,这一时,就算不凭预知,他也有信心打倒历史上千古一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