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车上措那与巫桂儿并排坐着,鼻里嗅到桂儿身上传来一丝若有若无的馨香,心里却是大为害怕,生怕是哪种不知名的毒气;车子颠簸,又怕身子哪个部位不小心碰到仙娘冒犯了,当下梗着脖子,把背挺得跟钢板一样,动也不敢动,直看得小兔撇嘴直笑,看得顾丹心下发凉。
桂儿也不说话,下车时使个眼色给措那,措那便拖着硬得跟石头似的身子故意落在后面,桂儿用轻不可闻的声音道:“明天下午两点祝圣寺见。”转身就走,剩下措那一人怔在当地,半天回不过神来,良久才喜上心头,那笑意从脸上眉间嘴角肢体里渐渐扩散,慢慢传了出来,到后来竟是手舞足蹈不能自制,完全忽视了旁边有个阴冷着脸的顾丹。
这天晚上措那在宿舍里翻来覆去的煎烙饼,兴奋得睡不着,心想着阿公虽然平时算卦不太灵,这次却百事诸准,看这巫娘也是个好说话的,族中长老交待的事情自己应该也可以顺利完成了。这下心里高兴,忍不住嘿嘿乐了出来,没曾想听到旁边有人长叹一声,撒那听是顾丹的声音,便问道:“顾丹,还没睡啊。”黑暗中看不到顾丹的神情,只听传来低沉压仰的声音,与平日的轻快话调略有不同:“是啊,天太热了睡不着,你不是也没睡吗?”
措那不解的摸摸头,咧嘴笑一下:“这初秋的天气,哪里算热啊?”良久不见顾丹回答,想到明天还有事,迷迷糊糊刚想入睡,顾丹却又说:“你……是不是喜欢巫桂儿?”
措那猛的一惊腾的坐起来,睡意顿时跑到九宵云外,大声答道:“我怎么敢喜欢她!她在我心中是仙娘……不,就象仙女一样!”黑暗里又传来一声长叹:“她在我心中却是个普通女孩子,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见到她,我就象被雷劈到一样,自己在说什么做什么都不知道了。可是她好象对我从来都不在意。客气得太过疏远,我都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让她明白我的心意。”
措那一向与他友好,从未曾听过他这样凄凉难过语气,却又苦于不能说出缘由,吭吭哧哧地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良久才憋出一句话:“她不适合你的,放弃吧。”他怕顾丹再问他原因,装做困极的样子蒙头睡觉,只听到悉悉嗦嗦翻身声音与叹息声音似乎到天亮。
第二天措那也不敢看顾丹那布满血丝的眼睛,早上起来便逃也似的跑到教室里温习功课。这天时间似乎已经停滞不动,每秒钟就象一个世纪般难捱,好不容易到了十二点钟,措那实在忍不住,拿着一笼包子到了七星公园后门祝圣寺。
来得太早,巫桂儿还没有来,措那站在寺庙门口也不敢走开。他倒不怕她失约不来,苗人重信就象重视生命一样,只怕不小心一眨眼错过了她,得罪了仙娘可不得了,寨子里的希望就完了。
他心中有事,急得象个陀螺般转个不停,完全没有注意到祝圣寺附近有个精干的小个子走走来来,装做游客似的,眼睛却时不时的瞟向他。
这时寺里出来一个老和尚,上着明黄色短僧衣,下穿白裤腰黑色挽裆裤,裹着裤脚,白布袜子脚上穿着现在已经很少见的蹬山倒踢死牛的千层底硬帮包皮头的百纳鞋。老和尚看着他焦虑神色,含笑劝道:“小施主不用着急,你等的贵人肯定会到。”措那这少数民族汉子,对其它教的神仙很是排斥,当下毫不领情,瞪他一眼没好气地轰道:“走走走,我不要算命。”老和尚笑笑走开。
终于盼到一点五十,巫桂儿一身黑衣施施然前来。措那一见她,顿时满心的话都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嘴里只是呐呐的叫:“仙娘……”桂儿看他一眼扭头便往寺里走去。
这寺庙上次桂儿没有进去,从外面看是建在掏空山腹的一个大洞所建成,走了进去才发现别有洞天。寺庙原来只是利用到岩洞口部分,寺庙右侧有个两人并行大小洞口,蜿蜒入内有数百米,山腹中幽静阴深,洞里深不可测。这寺庙可能是旅游宣传力度不够,在这旅游繁盛城市桂林,竟然没什么外地人来,只有附近的市民和熟识的香客。洞口摆着一张桌子,旁边崖壁上用红漆大字写着“游览十元一人”,却是没有和尚在门口收钱。
巫桂儿朝措那点点头便走进去,措那连忙紧步紧跟,洞内虽然幽深却是一条路直通到底,旁边壁上有昏黄小灯照耀,道路也还清楚。绕来绕去走了大概有二十来米左右,看见几个天然石凳,旁边有暗流潺潺。
巫桂儿停身坐下,措那却不敢,笔直的站在桂儿面前,愣了一下两腿战战又欲跪下。桂儿皱眉说道:“不必多礼了,我也不是你族的仙娘。说吧,有什么事?”
措那这时也不管地上潮湿,扑通一声跪下行个大礼,恭敬哀求道:“您便是我族命定的仙娘,请随我去寨子里接受贡奉,赐福给我寨胞民吧!”
巫桂儿听得莫名其妙,也不好随便答应,叫措那起来细细询问。
原来这措那是离桂林有五六为小时车程的一个偏远自然村苗寨里出来的黑苗族人。寨子因为被大山阻隔交通不便,山民世代穷困。寨子里的新一代年轻人有些出来见世面的,看山外经济越发红火,生活好过很多,许多人都留在外面打工不回去了。寨子里只剩下少量壮力,大多是老弱与妇孺。村长想了很多办法也改善不了情况,急得头发胡须都白了。
措那的阿公是寨子里的巫师,算卦时灵时不灵的,今年却一口咬定异象明显,出寨子的第一个大学生会在学校里遇见改变整个村子命运的红眼仙娘。村长病急乱投医,也不管这话是否可信,一咬牙把家里仅有的牛犊子都给卖了,又跟村民东移西借,总算把措那的大学学费给凑齐了。走时千叮咛万嘱咐,老泪纵横的拉着措那的手不放,说这村里千多口人的将来全看你了,一定要把仙娘给请回来呀!
措那只当是阿公为了凑自己的学费骗了村长,直致看见跟阿公描述一模一样的巫桂儿。
这十八左右年纪、娇小个子、有黑猫相随、红眼灵高,竟无一不符!但这等郑重大事,不敢随便,于是他便存了保护巫桂儿的心,处处暗地里跟随,在那天看到桂儿毒倒绑匪,这才完全相信巫桂儿就是改变他们族命运的仙娘!
巫桂儿听得这纷乱复杂的缘由,头都大了。她只想在这世间好好平凡的生活,偶尔玩玩蛊毒,只当个兴趣爱好,却不想再做哪族的巫师担起责任。更何况是这千多人的未来命运,哪里是可能随便答应的呢?但自己既然这么符合那巫师掐算的条件,想来这事应该不是假的。这可怎么办才好?
措那见巫桂儿脸色犹豫,知道她心里踌躇。澎的一声跪了下来,一咬牙从身后摸出一柄如弯月般苗刀来对着自己心口:“仙娘你要不答应,我也没脸满着回去见村长和寨子里的人了!”
“不可!”桂儿刚想制止,却听到旁边有人大喝。桂儿跟措那意想不到,齐齐朝那声源望去。暗中走出来一人,黄衣黑裤,不是那寺前见到的老和尚又是谁?
老和尚走过来,宣声佛号:“女施主你也知道这小施主说的不是假话,这上天赋予你的责任,又怎么能脱开呢?我们佛教跟你们拜的不是同一个神,但我知道,所有的神仙应该都是想让教民过得更好的吧?你听这千多名教众生活于穷苦之中,又于心何忍?”
桂儿知道他说得有理,见他并无恶意,便说出心里的想法:“我是有些自私,只想自己平淡生活,又怕自己没这样的本事。耽误了大家。”
措那见她语言间有了松动,也不管那地上阴凉潮湿。大喜着连磕了几个头:“不耽误不耽误,只要仙娘答应,我们寨子就算是有救了!”
巫桂儿知道不答应是不行了,叹息一声把他扶起:“等放了寒假,我们一同去寨子里看看吧。”措那没想到事情这么顺利,喜极而泣,高大身子伏在地上微微抽动,不好意思让这满脸的眼泪对着巫桂儿。
老和尚点点头笑道:“原该如此。”又转头对巫桂儿说道:“姑娘年轻又心善,我这寺里有从深山里采来养植的各种药草,可能对你有用,这里气候潮湿温润,也好培植植物动物,我给你个条子,你有事尽管来。”
巫桂儿看这老和尚竟是对她的所需所想都了如指掌,心下不由警惕,仔细看他神色却不象是有恶意,这苗人的性子都是直来直去,哪里有这么多弯弯道道,便径直问他道:“我们不认识,你给我这么多方便,有什么要我做的?”
老和尚哈哈大笑起来:“我七十年纪了,一介方外之人,没什么要姑娘你帮忙的,只是希望这世上众多秘传之术可以传承下去。给世人带来些好处罢了。姑娘你要是能帮到那数千的苗人,让他们过上好日子,这就算是对我做的好事了。”
巫桂儿看他说得真切,点点头,接过他手上条子。转身往外走去,措那连忙擦干眼泪,咧着嘴笑嘻嘻的也跟着出去。
这洞外艳阳高阳,晴空外里,巫桂儿和措那乍一出来被这强光照射还不太习惯,微微眯着眼睛看到寺庙门口有人站着一动不动,一张俊脸苍白,不是那顾丹还有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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