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睡到大下午,少卿醒来的时候君泽不在跟前,只有那边睡死过去成了一个青瓢葫芦的嫚娃,爬起来走出房子,正见着君泽从远处的街头走回来,身影映着周围的残垣断壁一片狼藉,被浅浅的阳光笼罩着,形成了一道难以诉说的画面,说不上唯美,但少卿总觉得自己挺喜欢这个画风。
“做什么去了?”等到那人近了,少卿问道。
君泽浅浅笑着,“坐不住,到周围看了看。”
少卿撩开脖子里的头发,“你也放心将我丢给里面的人,万一他对我有什么歹心,你回来还能见到我?”
听了这话君泽又笑,“怎么,你还怕他吃了你不成?”
少卿别过脑袋一脸嫌弃,“吃我老子还嫌他口臭呢。”说完闲话,望着周围的情况皱眉道:“怎么样,看出个什么来了么?”
君泽揣着裤兜输了口气,“是有人还在这里居住不错,但不确定是不是这里的遗孤,也有可能是从其他地方迁徙过来的,这座城池周围千里难见其他人居,想要再从这里走出去对于普通人来说是很困难的事情,修为浅一点的也会很吃力,所以他们就被困在了这里,不知道过了多少时候。”
“哦。”少卿抱着臂膀点了点头,“那老爸他们呢,有没有留下蛛丝马迹?”
君泽耸了耸肩膀,“我就只是在周围转了一圈,这个城这么大,就是有蛛丝马迹也未必能让我碰上啊。”
听了这话少卿骚骚后脑勺,“不管那些没用了,先发个讯号看看再说,说不定他们正好在上面修整,看见了自然会联络我们。”说干就干,转身就往里跑,被一旁人拉住。
“我看你还是算了吧,这里的情况我们还没搞清楚,在这里居住的人有多少也不知道,要是如同昨天夜里的那样,全都是以野兽为伴的,你这个讯号要是发出去,不是通知那黑白两位无常老爷来接我们么,到时候别说见老爸了,你直接去见阎王爷得了!”君泽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短笛,竹玉做的,颇为精致。
“捡的?”少卿拿过那东西看了看。
君泽点了点头道:“在窗口那里,有人偷窥我们,走的时候不小心落下的。”
“偷窥?”一听这个词少卿挑起了眉头,随后又松了口气,紧了紧自己的衣衫道:“好在老子现在睡觉没有脱衣服的习惯!”
这话似乎话中有话,君泽瞅着他不禁皱起了眉头,“怎么,在那边也有人对你做这种事情?”
“滚!”少卿当即骂了一声,“臭小子越来越不正经,都跟谁学的?”说着话转身回去,恢复过来的嫚娃早已经坐在那里喝水了。
收拾收拾,几个人又上了路,两边瞧着败坏的建筑,百多年来的风吹雨打日照月晒,将它们的痕迹掩盖了许多,只是从一些还未倒塌的建筑或者遗址上还能看出当年这里的繁华幻影,不过现如今所有的一切尽数归寂,圆满归西了吧。
时不时能看见掩盖在残垣杂木之中的枯骨,有老人,有小孩儿,小的甚至是刚出生时的模样,君泽看着手中娇小的人头骨,心中不免怅然,“与其一来就要被送回去,倒不如一开始就不曾走过。”
看着他那个样子少卿笑了一个,“行了吧,跟个佛陀似得,以为自己能度化他啊?”
君泽看了他一眼,笑了一个,回头将手中的头骨放回原位,口中默念了两段道经,随后道:“但愿能够度他一程吧。”
少卿已经走得很远,嘴里叫着,“世间苦难的人多了去了,凭你一个就是到死也度不完,个人有天命,生死在一关,你度了他们,最后又有谁来度你呢?”
君泽远远望着那个背影一时无言,旁边的嫚娃笑道:“别想那么多了,跟那小子似得,活的没心没肺一些,倒是能更开心一些。”
君泽笑了一个,口中喃喃,“是么……”
过了两条街,走过三个十字路口,硕大的檀木栏门架在半空,林林形成了一道长廊,不晓得以前这是个什么场所,少卿站在廊头不禁停住了脚步,后面两个人跟上来,嫚娃道:“这是孤门通向刑场的路,被唤作人间黄泉,看见尽头的那个高台了么,那就是处死人的地方,周围有圈血槽,凡是死了的罪犯,体内的血都会被存储在里面,如果没出什么意外的话,现在那些血应该已经结成化血石了。”
“化血石?”少卿扭头看了他。
嫚娃道:“那可是一种稀贵的东西,百年甚至千年万年的凝结,关键原材料是人血,比那钻石还要珍惜三分,只是普通人不敢享受,都是一些贵人奇人消遣的玩物罢了。”
听到这里少卿冷哼一声,“直接说是变态的玩意儿不行了么!”
嫚娃耸耸肩,“你要这么说我也不反对。”
少卿抬脚往前走,“看来百年前的孤门还是个刑法严酷的门派,竟然会有这种处置犯人的方法,道门要是有这样的,那还不得翻天咧!”
这时候君泽开了口,“那是你没见过,道门的暗狱你去过么?”
少卿回头看了他一眼,“你去过?”
君泽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道:“犯人自是做了不该做的事情,有些不需要偿还性命,也就不会有人拿他们来做这些勾当,可对于那些该死之人,甚至连死都不能赎回他们犯下的罪孽的人,自然要想出一些惩治他们的方法,别说是这里和道门,现如今立足于世的六十九大门派,哪个没有这样的暗狱和刑场,人间并非天堂也不是地狱,有光明也有黑暗,有仁慈也有残暴,这个没法从单方面评判。”
听了这通话少卿不禁笑了,瞧着自己这个小弟越发欣慰起来,拍着他肩膀笑道:“我家小泽真是越发有特见起来,以后必成大器啊!”
君泽愣愣的瞅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转过目光看了前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前面的街道两旁已经出现了几个身影,或许,是因为他们站在阴影里刚才没注意到他们。
“几位小爷,发发慈悲,赏几个东西吧。”一个衣衫褴褛脊背佝偻的人向少卿伸出了双手,手里捧了个破烂的帽子,头发污乱,遮盖了双眼,瞧不清楚长得什么样子,只是听声音是个岁数不大的男生,身后跟着一条瘦的就剩一把骨头的炸毛小狗。
少卿瞅着眼前人愣了一会儿,从身上摸出几个铜牌牌放到他帽子里,谁知道小子却不领这个情,“小爷,这里的钱是花不出去的,您还是给点儿能用的吧!”
少卿左右看了一遍,总觉得自己身上带的东西一件也不能少,最后就从后面嫚娃身上扯了两条红绸过来,放到面前的帽子里,看着衣衫褴褛的乞丐强强微笑道:“拿去做两条裤衩吧,这布料不错。”
乞丐,“……”
嫚娃,“……”
君泽抬手遮了自己被刺痛的眼睛,“……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