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能叔醉酒允婚宋茂香坚决不从
刚吃过早饭,拐能叔扛起锄头正要下田。乡政府财粮李秋根神秘兮兮地找上了门,约他到乡政府“个别谈话”。拐能叔多少感到有点蹊跷:有话随处可讲,有屁随时可放,何必一定要去乡政府?
“到了乡政府你就知道了。”李秋根闭口不言缘由,只催促他快走。
拐能叔更加不安了,在刹那间,他想了很多很多,他猜想可能是宰杀耕牛的案子发作了?如果乡政府真的抓住了什么把柄,那么他将会被戴上什么分子帽子,而成为五类分子,交“群众”管制。甚至于还会押到县公安局判上几年徒刑也未可知。他暗暗告诫自己:不管对方的谈话内容如何,他都必须一口咬定:那是一头“病牛”。而且还握有“同意宰杀柯得贵”的批文。白纸黑字,铁板钉钉……
“去就去!”拐能叔遇事不惊。他强作镇静,把锄头一甩,跟着李秋根走了。他一面走,一面暗暗鼓励自己:只要把握得当,天大的事也能应付得了。
李秋根把拐能叔引到乡政府,进了办公室,又抽身出去了。拐能叔只身一人坐在空荡荡的办公室里,心急火燎,反复揣摩着即将发生的事。过了好一会,才见李秋根露面。这一次,李秋根把拐能叔引进了乡政府里的干部食堂,在一桌满上了鸡鱼肉蛋的酒席前坐下。
“我们边吃边谈。”李秋根也入了席。
拐能叔更加疑惑了:李秋根是乡里的干部,地位不能算低,为什么平白无故又是鱼又是肉地请他吃饭?此宴怕不是什么好宴,吃下去难免不会泻肚子。他决定立即退出。
“请你吃一顿便饭也请不动?”李秋根生气了:“是我的职务太小,没有面子?”
拐能叔却情不过,只得重新入席。他闻着飘散在空气中的肉鱼的清香,不禁垂涎欲滴。这是挡不住的诱惑。
“席上只有你我二人,随便吃吧!”李秋根提起酒壶先为拐能叔满满地斟了一碗,又为自己也斟了一碗:“来吧,干!”
拐能叔半推半就地端起酒碗,试着呡了一口:正宗的赣南老窖,口感香醇,后劲也强。他又吃了两块红烧肉:油而不腻,味道可人。在不知不觉中,两碗冬酒下了肚,喝得面红耳热,昏昏欲醉。
“李财粮找我有什么事?”拐能叔借着几分醉意小心探底。
“听说宋茂香还没有对象,我想为她荐一门婆家。”李秋根这才试着露出他的经过精心设计的意图。
原来,他不是追查那宗宰杀耕牛案。拐能叔总算可以完全放下心来。他暗暗舒了一口气,立即就宋茂香的婚事和他磋商。其实宋茂香也不小了,早就到了该出嫁的年龄,难得他如此关心她。而且,目前的时局又是这样紧,政治运动一个接着一个,人民公社迟早要建,这共产公妻不能不考虑。
“你要为她说媒,就大胆地说吧!”拐能叔一向自封为她家的家主,常常过问着连家主也无权过问的事:“但不知道是哪一家?”
“你看县委工作组组长柯得贵的儿子瘌痢金根怎么样?”
“瘌痢金根?不行,茂香是不会同意的。”拐能叔知道她的心思。
“瘌痢金根是革命领导干部的家庭出身,贫农成分,家境也殷实。”李秋根如数家珍地大大炫耀了一番。最后,又抛出了最诱人的一条:“只要结了亲,你老人家和她妈妈的下半生就有靠了。”
拐能叔有点动心,但一想起宋茂香的脾气,他又打住了。
“茂香怕是没有这等福气进柯家。”拐能叔摇摇头,把酒碗一推,给了他一个否定的答复:“瘌痢金根可以另找一个比她强的姑娘进门。”
李秋根有些失望。他受柯得贵的委托为瘌痢金根说媒,虽然事先进行了周密的安排,不想还是碰了壁。他中途离席,要去“厕所”方便。片刻后他又回到席上,同时还带来了本乡的第一号人物——县委工作组组长柯得贵入席作陪。拐能叔暗暗吃惊:他,一个寻常的小小老百姓,一个山野老农,何以承受得了如此的大礼?他望着向他殷勤敬酒的柯得贵,蓦然又想起了他的“同意宰杀柯得贵”的批文,心里又是一阵不安。
“宋茂香参加了乡里的工作没几天,就不辞而别脱离了革命。”柯得贵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透出了他作为县委工作组组长执行政策的高度原则性:“脱离了革命,就是叛变革命。比五类分子的罪行还要恶劣。”
“我也和宋茂香共事了几天。有一次,我看见她在整理文件时,有意把县委洪书记的亲笔信压下,有意不送交工作组处理。”李秋根也亦步亦趋紧跟其后:“这是破坏大跃进的行为。”
二人一唱一和,历数了宋茂香的种种不是。那一件件,一桩桩,件件桩桩,如同一把把尖刀,刀刀落在宋茂香的名下。酒席上的热烈气氛很快被刀光剑影的紧张气氛所取代。拐能叔虽说不是那种被几句话就能吓倒之辈,但他确也感到宋茂香问题的“严重性”。
“宋茂香年轻不懂事,还请二位多多包涵。”拐能叔极其诚恳地请求。
“我就是看出了宋茂香的许多政治问题,所以才出面做媒的。我想让她进入革命干部家庭,多少也能受点教育。”李秋根始终围绕着这个主题大做文章:“要不然,等事情发作了,就收不了口了。”
拐能叔一声不响地喝着闷酒,心里暗暗盘算:情况已严峻地摆在面前,不容回避。她,一个涉世不深的山里女子,再能,也跳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更何况马上就要开始的人民公社和“共产公妻”也不知道会搞到哪一步?不如先答应了这门婚事。再说,宋茂香的年纪也不小了,早晚都是人家的人。
“这门亲事我同意。”拐能叔赞许地点了点头:“怕就怕她本人想不通。”
“只要你同意了,事情就解决了一大半。”柯得贵满心欢喜,当即许诺:“彩礼我是舍得出的。先下五百元的定金,衣服首饰除外。”
“五百元?大数目!我相信茂香妈也会同意的。”拐能叔端起冬酒一饮而尽。深藏在他心底里的秘密被酒一催,像是非要抖露出来不可:“不瞒你说,茂香妈和我有些私情。她最听我的话。”
宴席又重新回到热烈的气氛中。赴宴的每个人都很高兴。其中的拐能叔尤其兴奋,他以他过人的胆识成功地为宋茂香消了“灾”,他是一个称职的“父亲”。宴会终于尽欢而散,拐能叔出了乡政府,跌跌撞撞的走在回家的路上。他的头脑被冷风一吹,似乎清醒了许多。他下意识地感到此事非同小可,务必得马上找茂香妈商量商量。他来到她家的篱笆小院,高一脚低一脚地进了门。
“她拐能叔来了?”茂香妈风快下了织布机,殷勤而周到地招待客人:“吃了饭么?”
“吃了。”拐能叔一腚坐在门槛上,酒气熏天:“是在乡政府吃的。”
“呦?”茂香妈有点意外。乡政府是本乡的最高权力机关,能够在乡政府里吃饭的人,大多都是不简单的人。
“我和柯得贵同桌吃饭,亲耳听见了茂香的许多情况。他说茂香叛变了革命,罪行比五类分子还要严重。”拐能叔不折不扣地叙述了酒桌上的情况。
“叛变革命?我的个天呀!”茂香妈一时吓得面色如赭:“这可怎么办?”
“乡政府财粮李秋根出面说媒,要茂香嫁给瘌痢金根。只要结了亲,成了一家人,谁也不会再追究她的过错。”拐能叔同时告诉她:在如此严峻的形势下,他不得不当机立断,应允了这门亲事。“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
茂香妈本来也不同意这门亲事,但一想起女儿的政治错误,想起马上就要开始的人民公社和“共产公妻”,也只好同意。她一向是对拐能叔言听计从的。
“她拐能叔,你就是她的亲爸。”茂香妈嘴里呢喃着:“你主事主得好呵!”
“茂香不在家?”拐能叔一定要找她本人谈谈。
“她挖红薯去了。”茂香妈下了织布机,生火做饭。她要以她的热情招待,答谢这位恩人。
※※
像每天一样,宋茂香今天一大早就起了床,忙着给缸里挑水,到园里浇菜。早饭之后,又忙着下地去挖红薯。今年的年成好,算得上风调雨顺,红薯也个个长得滚大溜圆。宋茂香越挖越起劲,不知不觉挖了一个上午,终于在她饥肠漉漉时,才想着抬头看看天色:太阳已正午偏西,早该吃午饭了。她又匆匆挑着刚出土的红薯,急急忙忙往家赶。
家里午饭早已开始,堂屋里的大桌上摆满了菜。每天都来她家串门的拐能叔又一次成了大宾客,此刻正坐在桌子的上首,大模大样地喝着酒。宋茂香皱了皱眉头:妈妈怎么又请他吃饭?
“她拐能叔,你别演文,尽量吃。”茂香妈对客人不住地劝酒劝菜,殷勤倍至。对刚劳动回来的女儿,却并不怎么热情:“赶快洗手,自己去盛饭吃。”
宋茂香不慌不忙地把红薯倒在院子里的地上晒,这才进屋吃饭。
“茂香呀,你知道我是为什么来吗?”拐能叔早就醉了,来到她家继续又醉:“我为你办的是终身大事。”
宋茂香满心欢喜,但在表面上却佯装没听见,只是低着头吃饭,且听他慢慢道来。
“乡政府里的柯组长知道我和你妈相好,约我到乡政府吃饭。我当场答应了这门婚事。”拐能叔的眼珠子红了,就连舌头也硬得转不过弯来。“柯得贵,大干部,你不会不知道,他一张嘴,就给五百元的彩礼。五百元哪,不是个小数目。”
宋茂香横了他一眼,余下的话她不听也知道。对于婚姻大事,山里人虽说不能像城里人那样,讲究个什么自由恋爱。但是多少也得征得本人的意见。宋茂香不同意这门未经她本人点头的婚事。
“你是叫我嫁给他家老子呢?还是嫁给他家的小子呢?”宋茂香见他醉了,不妨逗他开开心。“你要了解清楚!”
“当然是嫁给他家小子——癞痢金根。”拐能叔进一步明确之。他已被酒大王控制住了,头上顶着一盘石磨不觉重,肩上扛着一个猪尿泡也不觉轻。“他家老子还没离婚怎么嫁?当然是嫁小子:癞痢金根。”
宋茂香嗤之以鼻。让她嫁给那个头顶上闪闪发光的癞痢金根?这太不自量了,亏他说得出口。
“要嫁我就嫁给大干部。你马上去催催他:赶快离婚。”宋茂香立即对自己的婚事作进一步的明确“表态”。
拐能叔木讷了:对方说媒说的是“小子”,何以扯到“老子”头上?他求救似的望着宋茂香,希望她重新考虑。
“我就是要嫁大干部。”宋茂香态度坚决,毫无商量的余地。
“大干部没有离婚,怎么嫁?”拐能叔感到为难得很。
“你的嘴巴不能休息一下吗?要是闲得难受,你就钻到桌子底下去啃骨头吧!”宋茂香转弯抹角地骂他。
什么动物会钻到桌子底下去啃骨头?狗!茂香妈已深悟其意,而拐能叔始终转不过弯来。
“骂得好恶。”茂香妈生气了,扬起筷子要打:“没大没小的东西。你这脾气若不改,我看怕是嫁不出去!”
宋茂香受不了妈妈的如此最最具有侮辱性的谩骂。她把饭碗一摔,转身进了里屋,俯在床上痛哭流涕。她哭得极其伤心。她的委屈,她对生活的渴望,统统化作泪水宣泄出来。她哭了一阵,又莫明其妙地抬起了头:挂在墙上的镜子里,一清二楚地映着她满是泪痕的脸。她突然发现:原来她的哭相竟是如此的难看!她生气地摘下镜子,狠狠地摔在床上。她擦掉脸上的泪痕,再一次照镜子时发现脸蛋漂亮多了,只是头发太乱,像个疯婆子,便对着镜子梳理起来。她长叹了一口气,她已不再‘年青’,每一次梳理头发总觉尴尬,不知梳理什么发型才好。她想梳成两条小辫——这显得更活泼些,又怕梳成不伦不类的娃娃头,让人笑话。她又想盘起头发,又怕像一个老气横秋的中年妇女,与心不忍。
“照说,是该出嫁了。但绝不能嫁给像癞痢金根那样的男人。”她暗暗对自己说。她还是把头发梳成了老样子。
“茂香呵!还不出来吃了‘去死’!”茂香妈在屋外叫她。
宋茂香心情好多了,把镜子一放,出来吃饭。拐能叔已是酩酊大醉,一面打着饱嗝,一面还在不停地灌酒。他喝着喝着,便不由自主地往桌子底下钻。
“该死!你真的钻到桌子底下啃骨头?”茂香妈问。
宋茂香伸手把他拉起来,背起他,送他回家去睡觉。
※※
拐能叔酒醒了,这才发现自己已在床上睡了一天一夜。他隐约想起了昨天在乡政府当面向柯得贵作出的承诺,想起了在醉酒后的种种失态,惭愧极了。他知道宋茂香肯定是不会同意这门亲事的。他同时也知道:柯家父子也不会就此善罢干休。如此下去,只有他自己下不了台。他后悔不该到乡政府去喝酒,后悔没有很好地把握自己。他觉得对不起宋茂香,对不起茂香妈,同时也对不起癞痢金根。他越想越烦,越想越恨自己。他蓦地跳下了床,走到厨房妥舀了一瓢凉水,一口气灌下了肚,坐在堂屋里发呆。
门外,有人探头探脑地向堂屋里窥视着什么。拐能叔没有好气地指着那暴露在大门后面的半个脸,大声喝问:“你究竟是人还是鬼?”
“是我!”癞痢金根应声进了屋。
“你来干什么?”
癞痢金根一声不响地低着头,蜷缩在门槛上。自从他获悉拐能叔在乡政府承诺了亲事以来,到现在已整整一天一夜了。他时刻盼望着有反馈过来的好消息,他实在耐不住了,终于急不可待地找上了门。拐能叔见到他,半天说不出话来。
“如今是新社会,作兴的是谈恋爱。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行不通的。”拐能叔的态度比起昨天,是大大地倒退了。
“你不是同意这门亲事吗?”瘌痢金根嗫嗫嚅嚅。
“光我同意还不够,还得她本人同意。”拐能叔进一步修改他在乡政府的承诺。
“你说:她怎么才会答应?”癞痢金根不耻下问。
“你可以和她主动接触,等有了感情,她自然同意。”拐能叔抬出“自由恋爱”的办法予以推脱。癞痢金根死皮赖脸,硬缠着他教他办法。拐能叔感到十分被动,却又不便直接明说,只是好言敷衍:“你又不是不认识她,主动一点嘛!”
癞痢金根何尝不懂得主动?多少年来,他有过多少次偷偷地想过她,也曾试图去接近她。可是一看见她那一副神圣不可侵犯的脸,他就软了劲,不敢再向她靠近一步。今天,拐能叔公然鼓励他主动去接近她,说明家长已经同意,他可以放心地主动去接近她了。他出了拐能叔的家门,看见宋茂香正迎面走来——下河去挑水,他认定这是一个接近她的难得的机会。他鼓起勇气,走上前去向她大献殷勤。
“茂香呀,让我帮你挑水吧!”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但毕竟还是说出了口。
“谢谢你!”宋茂香脸也不转,挑起水桶飞也似地跑开,委婉地拒绝了他。
癞痢金根并不甘心。他蹑手蹑脚地跟在她身后,相机行事。宋茂香挑完了一担水,又挑第二担,第三担。她总感到身后有个影子时刻跟着她,鬼鬼祟祟,若隐若现。几经核实,她终于辨出了:还是癞痢金根。
“你这是干什么?”宋茂香看着他那一副癞痢相就大倒口味。
“我来帮你挑水。”癞痢金根死皮赖脸地伸手去夺她的扁担,又夺她的水桶。他多想以此讨好她,从而赢得她对他的好感。
“你走开!”宋茂香两眼一瞪,辣性锭出,再一次严厉地拒绝了他。
癞痢金根一连碰了几个硬钉子,并不气馁。他想起拐能叔在乡政府的承诺,他无论如何也要请她表个态。
“宋茂香,你等一等,我只问你一句话。”癞痢金根又追了上来,结结巴巴地说:“拐能叔说的事,你知道吗?”
“不知道。”宋茂香答得很干脆。
“不知道?”癞痢金根十分意外:这么重要的一件事怎么没有人告诉她?他不能不及时地予以提醒:“就是要娶你的事。”
“娶我?”宋茂香鼻子一哼,相当瞧不起人:“放你娘的狗臭屁!”
宋茂香的强烈表态,足足使癞痢金根怔了半天。他羞愧难当,满腔的怒火无处发泄,一时急得他团团转。他想:如果她是地主阶级成份,他会立即给她一顿毒打,再把她抢到家里,强迫成婚。然而她是贫农阶级,他奈何不了她。
宋茂香又挑着水桶走了,他无可奈何地望着她的远去。她那挑水的身段,在灵巧的扁担之下颤颤悠悠,是那么姣好,那么俊俏。他死死地盯着她,盯着她,直到她终于消失在祠堂红墙的转角处。宋茂香走了,留下了一片空虚和寂静。瘌痢金根依旧原地未动,两眼发直,他不忍把目光收回来,他热切地期待着她的美丽倩影再度出现。
没过多久,从祠堂红墙的转角处果然走来一个挑水的人。但不是他所期待的宋茂香,而是一个男人:一个衣着褴褛的男人,地主成份的男人——沈冬生,这太煞风景了。他像一头激怒了的雄狮,暴跳如雷地跨上前去,伸手夺下他肩上的扁担,在他的头上身上狠狠地抽打,似乎要把心中的怒火全部发泄在他的身上。
“地主阶级狗崽子!不老实的坏家伙!”
沈冬生没头没脑地挨了一顿毒打,他一时还想不起自己又在什么地方表现得不老实,需要受到如此的专政。毕竟是专政得太厉害了,他本能地双脚跪地,连声求饶。
“我不老实。我罪该万死。我对不起党,对不起**。感谢干部对我的教育,感谢党,感谢**……”
癞痢金根狠狠地打了一顿沈冬生,郁集在心中的怒气得以渲泄。他打累了,打软了手,坐在石头上喘大气。
“我可以走吗?我要去挑水——给干部挑水。”沈冬生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小心过来请示。
“蹲下身子,让我骑!”癞痢金根又趾高气扬起来。
沈冬生驯服地蹲下身子,让癞痢金根的双腿跨在他的身子上,驮着他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上乡政府!”癞痢金根向他的“坐骑”大声命令。
沈冬生吃力地挪动着双腿,来到乡政府的门口。癞痢金根下了“坐骑”向乡政府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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