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蓉在张记旅店内坐卧不安,这等人的滋味着实难熬。听得院中脚步声,忙迎出门,不是周垣还是哪个?怒道,“怎么去了那么长时间?”
“才离开半天就想我了?”周垣进屋将包袱放在桌上,笑道,“路上耽误些事情,就晚了一会。”
“小狗才想你,我担心那个呆子找不到回来的路了。”
“额,我感动得不要不要滴。”周垣指指桌上,“看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
李蓉饶有兴趣滴打开包袱,“七品官服?周垣你当官了?快穿上让我看看。”周垣不想杵了李蓉的兴致,只得将官服套在身上,顺便将去总督行辕的事情简略说了,“我们午饭后就开拔,等下一起筹划筹划如何行动。”
“带着十几个人去屁颠屁颠地给人家当家奴,你就这些出息?”李蓉面带讥讽,“亏我还看好你。盼望你能封侯拜将,封妻荫子。”
周垣讪笑道,“我这个不是一直没有机会吗?现在有了阶梯,总得向上走,凡是要一步一个脚印。你说是不是?杨鹤大人为官清正,跟着他混,总比像没头的苍蝇乱闯要好。”
“我不是你什么人,不好多说你。”李蓉拿起官帽,在周垣头上比试一下,“你要知道,从今儿起,你就打上了杨家的烙印。杨鹤干三边总督,纯粹是个倒霉差事。我不知道你师父怎么教你的,竟然随便投靠杨鹤,不知道待价而沽吗?”
几句话,说得周垣一愣一愣的。是呀,自己怎么那么着急将自己推销出去呢?再说了。三边总督它怎么就是倒霉差事呢?
“我说你傻,还是夸你,你自以为是,简直不可救药。”
“那你说该怎么办?我这不是不了解情况吗?”周垣嬉皮笑脸道,“蓉妹妹,原谅我一回呗。”
“谁让我心软呢。”李蓉帮周垣整理一下官服,“我看你还没有木到家,就再帮帮你。好了,走两步给我看看,走两步?”
“走两步?没事走两步?”
“对,没事走两步。”
我怎么觉得那么耳熟?周垣看看李蓉,难道她也是穿越过来的?从和她接触来看,不像啊。算了,现在当了县长,总不能让这小女子看轻了。周垣端起架子,迈开了方步,“怎么样?有范吧?”
“不就是个末流的七品官吗?还这么嘚瑟。”李蓉看着装模作样的周垣,笑道,“请问周大人,这七品官是个什么鸟官啊,永定河里的王八都比你一色人少多了。”
嗯?怎么连《雍正王朝》十三爷说的话都出来了?
这小娘皮绝对有问题。周垣撸起袖子,气势汹汹道,“大胆刁妇,敢辱骂朝廷命官,看我不教训你。”
“你敢。”李蓉掐着腰,“打女人,你还真长本事了。”
“我为什么不敢打你?”周垣一把抱住李蓉,巴掌重重地打在浑圆的屁股上,“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周垣,你会后悔的。”李蓉挣扎着吼道,“快放我下来。”眼泪不觉流下来。
“算了,好男不跟女斗。”周垣松开手,“对不起哦。”李蓉不吭声。
周垣看看朗坤腕表,“再过一个小时就到正午了,我还要做些准备,就先走一步了。对了,在山洞里,和你约定的向导协议,现在解除。”起身便走。
李蓉一把拉住周垣,眼泪汪汪,“我不同意。你走了我怎么办?”
“那你告诉我刚才的几句话是从哪里听到的?”周垣笑道,“这不难吧。只要你告诉我,一切好说。”
“能不能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反正我跑不了。周大人宽宏大量,原谅小女子则个。”
“古怪刁钻,我服了你。”
李蓉破涕为笑,开始收拾行装,“对了,你把这十七人中,女孩子和年龄小的男孩划给我管,充作辅兵,像喂马做饭砍柴买米照顾伤病员账务等的活计,都交给我。其他的人都归你。”
“好吧。我来带战兵,义不容辞。”周垣脱去官服换上甲胄,“对了,现在马匹不够,稍后委托旅店的吴大叔再购置些骡马和马具。”
“养一名骑兵可以养几名步兵了。辅兵有几头骡子运输就可以。”李蓉有些心疼钱,“朝廷的军队,骑兵也不是很多。”
“你按照我说的做,就可以了。辅兵必须做到每人一头坐骑。”周垣坚持自己的观点,“我一开就准备走强兵、精兵路线。”
“那你最好从大马营马场招那些娃娃兵,他们七八岁就开始学骑马了。”
“等帮杨总督打完这一仗,我升了官,亲自去大马营向你家里提亲,顺带着招兵。”周垣郑重其事道,“到那时候,你面子上也光彩不是?”
“想得美,谁答应嫁给你了?”李蓉面色绯红,“要去我家,三媒六聘,少一样都不行。对了,你现在替我给家里写封信,报个平安。”
周垣嘿嘿一笑,“你同意跟我私奔了?”
“切,懒得理你。”
午后,周垣带着他的骑兵小队出现在总督行辕前,和杨嗣业的马队汇合后,出花寨堡东门,向东开去。对于周垣带着自己的亲随,杨嗣业见怪不怪。明廷将领出征,有的人连小妾、厨师等随员多达百人也是有的。
李蓉和周垣并马走在小队前面,“周垣,看不出你挺会享受的。毡帐、行军锅灶、盐巴、肉干、米面、茶叶、黑糖,你这是打仗还是出游?”
“当然是打仗。吃得好,战士才能有力气打仗。”周垣回答。心想,我如果告诉你美军标准快餐口粮有24个不同品种,其中主菜有牛排、炖牛肉、牛肉小方饺,配餐有墨西哥米饭和白米饭、水果、涂抹食品,你还不认为我在胡说八道?
“可是这样耗费太高,咱坚持不多久。”李蓉苦日子过惯了的,“以后听我安排,可好?你不能总是自以为是。”
“后勤上的事情,你说了算。”周垣打算做甩手掌柜,“每月向我汇报一下收支就可以。”
“我们认识才几天,你就这么放心我?”
“那有什么关系?有的人相处了一生,不了解地方的多了去。”
“那你知道我为什么说你投靠杨鹤很傻吗?”
“还真不知道。我现在还一直纳闷,你怎么就敢说杨鹤的三边总督是倒霉差事?这话应该是听令尊大人说的吧。”周垣望着眼前荒凉的狂野,“我记得你告诉我过,令尊因为恶了魏忠贤而被流放到河西,那他一定是一位有地位的官员,普通人是不可能杵及魏忠贤的。这么一想,也就可以理解了。但是,为什么不看好三边总督,我却不知。”
“我现在告诉你,杨鹤从来就也没有想过要谋求三边总督;他因为说了不该说的话,得罪了包括东林党的整个官僚集团,让是掌权的阁部大僚很恼火,决意把不随潮流、独抒己见的杨鹤排挤出朝廷。这就是吏部会推杨鹤出任陕西三边总督的原因。”
“原来是这样。我只知道杨督是个清官和直官,却不知道他老人家如此厉害,竟然站到东林党的对立面。”周垣笑道,“既然是被排挤到西北来,那朝廷的赈灾银子,就别想从朝廷大佬那里得到了。”
“我父亲也说过,朝廷大佬并没有想给杨鹤赈灾钱粮,而且国库空空,他们也拿不出来;而西北连年灾害,杨督更无法从三边筹出一大笔赈灾用的钱粮。那么,杨督拿什么去安抚流民,平定西北的乱局?指望那些贪污、腐败的官员?还是土豪缙绅?都不可能。”
“令尊的见识,令我钦佩不已。”周垣道,“杨督不可能为了救灾和安抚流寇,而冒着得罪天下官员的风险去打击那些为祸西北的官员、土豪、缙绅们,那样他会死无葬身之地。”
“西北的流寇,是那么好平息的吗?朝廷中有的是明白人,大家都知道剿匪这事儿,干好不易,可是干砸锅实在容易。所以我父亲说,杨鹤干的是出力不讨好的倒霉差事。”